“小姐，今天这么早回来？”保姆张嫂恭敬地从王佳妮手中接过东西。

    “有点事要处理，爸爸回来了吗？”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她径直向卧室走去，刚好趁着父亲大人回来之前，把他精心准备的“小礼物”一一找出来，和胥辛作为交换给出的文件摆在一起，效果肯定很震撼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个男人道貌岸然的面具被扯下来的狼狈了。

    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到了她的腿边求抱抱，是毛毛。王佳妮

    自顾自上楼，没有理他。

    毛毛是她和杨君泽、潭枫丹一起在路边捡的流浪狗，作为心地善良美少女人设立住的重要一环，自告奋勇收留流浪狗也就成了应有之义。

    当然回家她就扔给了妈妈。妈妈又捏着鼻子丢给了保姆，并且嘱咐一定要一天洗三次，这种流浪狗有种挥之不去的垃圾桶味道。

    “我还以为妈妈喜欢狗狗呢？”王佳妮假笑。

    妈妈也回给了她一个同样敷衍的假笑：“喜欢也是要看品种的，不是什么狗都值得喜欢。”

    在王佳妮看来，有吃的，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她对这只流浪狗已经仁至义尽了。

    至于爱，丑陋的东西是不配得到爱的。更何况毛毛既不可爱也不聪明，能活着呼吸它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王佳妮自顾自地上楼，毛毛滞留在原地呆呆看着她的背影，毛茸茸的小脑袋跟着她的脚步转动。

    呵，这个蠢东西还没学会上楼梯。

    王佳妮更是多了一份嫌弃，眼下她的不需要再伪装了，这个蠢东西也该被处理掉了。

    王佳妮走进她的卧室，这间精心布置的房间可能是每个女孩少女时代梦想的公主房。粉色洛可可风格的家具和花鸟壁纸相得益彰，贝壳形状的床上垂下层层床幔，头顶上的水晶羽毛吊灯价值千金，唯一比较违和的就是正对着床竟然放了一面穿衣镜。

    王佳妮嘴角挂起冷笑，抡起手中的锤子，砸向穿衣镜。

    如同碎银子一般的镜子碎片洒了满地，暴露出镜后的狭长暗道，原来这竟然是一面偷窥双面镜，站在镜后的人可以通过镜子偷窥对面的一举一动，而房间里的人却不自知。

    保姆闻声赶来的时候，王佳妮正踩在凳子上，手里拿着把锤子，地上是一片残骸。

    “小姐，你到底在做什么呀？”保姆看着尖叫道。

    “张嫂，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王佳妮朝着穿衣镜后面的暗道努了努嘴。

    看见对方眼神中的慌乱，她露出了疯狂的笑容，举起手里的锤子砸向房顶上的水晶灯，伴随着华丽的水晶坠落的，是2个藏在里面能360度变换角度的摄像头。

    “还有哪些呢？”王佳妮笑道，她脸上嗜血的笑容和手上的锤子，让张嫂不敢直视。

    见着对方没有回答的意思，她如同解谜般气定神闲，一个一个找出房间里的摄像头。

    壁画、橱柜上的小熊玩具、墙角的隙缝……

    怎么能漏掉卫生间里的这个呢？

    挨个砸掉这些日夜监控着她的“红眼睛”的瞬间，她感受到一阵好久没有感受过的酣畅淋漓，如同久旱逢甘霖般滋润了她。

    憋屈了太久，连她自己都差点忘掉王佳妮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蛰伏，只是为了更好地百倍取之。

    第一次在高档餐厅见到摇着红酒的郑叔叔，王佳妮就内心警铃大作。

    不仅仅是因为中年男人不加掩饰地看着猎物般直勾勾的目光，边看边舔嘴唇的油腻，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手心里充沛的、黏糊糊的汗液沾到皮肤上时那种恶心的触感。

    她上一次见到过这种眼神后，流浪汉就敞开了外套，露出了一揽无余的下面。

    但是光凭第六感不能判死刑，重要的是，愈发难以通过化妆遮住岁月痕迹的母亲，已经很久没有钓到过这个档次的男人了。

    A市最大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律师，政协委员，多家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虽然貌不惊人，但是男人的成功能掩盖一切缺陷。

    这样的成功人士又怎么会娶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当还带着拖油瓶又恶名远扬的中年女人呢？

    王佳妮看着妈妈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终究还是把怀疑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妈妈已经好久没有春风得意了。

    但是很快她就为这份心软付出了代价。

    妈妈与郑叔叔结婚后，搬进这间小别墅的当天，她因为太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梦中，有一只蛇沿着她光洁紧致的大腿一路蜿蜒向上，直抵迷你裙下的秘密花园。

    王佳妮掐住蛇的七寸，从睡梦中警醒，却发现自己抓住的是继父总是湿乎乎的肥手，冰冷黏腻，恰如蛇行。

    男人一点都没有被抓到的惊慌失措，而是从容不迫地说着拙劣的谎言：“妮妮这么大人了，睡相还是像个小孩子，你的裙子都掀起来了，我给你盖上。”

    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两人异口同声笑着说道，默契的恍如一对真正的父女。

    王佳妮不是没想过要告诉妈妈，但是她的妈妈只是一株柔柔弱弱的菟丝花，寄生在健康的植物上汲取养分还行，像别的妈妈一样为孩子遮风挡雨？她比较担心柔弱不能自理的菟丝花会被连根拔起。

    更何况，她只剩妈妈了！

    王佳妮见招拆招，努力维系着平衡，既不戳破继父的小心思，又维持着表面的虚与委蛇，但是作为被猎捕的一方，她始终落在下方。

    原本她以为自己要默默忍受到成人，没想到郑叔叔与胥辛的一次偶然会面，让事情出现了转机。

    原本，她对胥辛没多大兴趣。她的确在舞会上被小少爷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超然地位短暂晃瞎了眼，但是猴子就是猴子。

    高中男生都是猴子，胥辛也只是一只戴着粗黄金项链和戒指的浮夸猴子，而且这家伙不知道休学的时候吃错了什么药，回来之后整个人一副全世界都欠他的拽样，变得生人勿近，而且身边还伴随着一只口蜜腹剑、滋滋吐信子的毒蛇而不自知。

    王佳妮一边内心嫌弃，一边笑脸相迎，相比讨好班级“头狼”所获得的魅力加成，她这边付出的情绪价值更多，不划算的生意王佳妮是绝对不会做的。

    但是胥辛真正的价值远超于此。

    老狐狸开车心血来潮来接她时，只是看到她和胥辛一起走出校门，便别有用心的试探道：“妮妮，刚才和你走在一起的那个男生是谁呀？”

    “胥辛，我们从高一上学期就开始同班。”王佳妮随口应道，前视镜里的老男人却眼神闪烁，虽然只是出现了短暂的一瞬，却被她敏锐地把握到了。

    “你们看起来关系挺好的呢。”老狐狸不做声色地继续。

    王佳妮揣摩着前视镜里折射出的微表情，决心赌一把：“当然，他可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从胥夫人舞会上的四手联弹就互生好感。”

    眼见对方神色大变，她继续乘胜追击：“爸爸，你们律所最近是不是和企鹅跳动的A市分公司在谈法律顾问的事情……进展顺利吗？”

    之后，她又趁着继父在家的时候，软磨硬泡把胥辛拐到家里，算是坐实了她的谎言，当然每一次都是在她的严密监控之下。

    果然，那些冠以“父亲关爱”之名的冒犯行为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看不见的眼睛。

    起初，王佳妮以为半夜奇怪的簌簌声是她的错觉，总是半夜被噩梦惊醒，她好不容易戒掉的啃指甲的恶习，又死灰复燃，直到钱多多的提醒。

    “大小姐，我最近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传闻，有个兄弟磕大了开始胡言乱语，最近某个有钱人找他安装了一整套监控系统，您瞧怎么着，摄像头竟然是安装在一个粉粉嫩嫩的少女闺房，而且这地址啊，好像还跟您在同一个小区。”

    “你想怎么样，不要再卖关子了。”

    “我钱某人想做个生意罢了。这里有一台摄像头检测仪，还附赠单面透视玻璃鉴别指南，大小姐有没有兴趣呀？”

    钱多多的笑容里是满满的不怀好意，但是哪怕他下的是直钩，王佳妮现在也只能闭着眼睛咬下去：“多少钱？”

    “我不要钱，我想要的是……”钱多多拖长了音调，如同蛇一般冰冷无机质的眼睛看着她，好似琢磨着该如何把她一口吞下。

    王佳妮冷笑一声，把钱多多按在凳子上，俯身亲了下去。

    钱多多仿佛猛兽撕咬猎物般吃她的嘴唇，手也不安分的游走起来。王佳妮两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快要窒息了，两眼发白，浑身使不上劲才松手。

    “大小姐这可不够意思呢？”钱多多笑咪咪地摸着脖子上经久不退的红痕，语气十分阴冷。

    王佳妮故意凑近往他脖子上吹气，近到能让对方闻到她身上馥郁的花香味，娇柔的声音十分做作，但对异性百试不爽：“痛痛飞走咯”。

    她眼眸微抬，与钱多多对视，王佳妮知道自己这个角度最好看，眼神欲与换休、点到为止：“不把你的期待值拉满，怎么能享受饕餮盛宴呢？”

    “不愧是大小姐，果然够味，那我就期待下一次了。”钱多多默许了她的离开。

    下一次，不会有下一次了。王佳妮心想，当然这个时候她还没预料到后面会发生事情。

    知道是怎么回事后，王佳妮安心了许多。当晚，再次听到奇怪的声音后，她径直走向穿衣镜，贴着镜子那边看去，突然放大的眼球，把对面的老逼登吓得跌倒在地，发出响声。

    王佳妮绕着头发在镜子前来回走，边走边说：“哪来的大耗子半夜不睡觉，明天让张嫂在屋里好好清扫，看看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又让妈妈买了层层床幔架在床边，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最后一招是把钱多多的电话号码改成胥辛的名字，每天在监控下至少煲一个小时电话粥，她不仅要对着电话发嗲□□，还要不指名道姓阴阳怪气某个中年男人的口臭体味和油腻，不知道监控那头是什么想法。

    但是长久的谎言也不是办法，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才是正道。可是胥辛偏偏对她的倒贴视若无睹，原因显而易见，他已心有所属，最后更是导致谎言直接被拆穿。虽然她看着那两人每天玛卡巴卡又不承认，只是觉得可笑。

    王佳妮反应很快，她装出委屈的表情：“什么？他竟然出轨？原来他一直在骗我，爸爸，你有没有胥叔叔的电话，我想……”

    “你不方便给我？好吧，那爸爸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从小就被说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一直很渴望着来自父亲的关怀……”

    当然这出戏必须要有观众的见证，越多人看着越好，最好还有爸爸的同事，反正胥辛在国外，不可能回来跟她对质，她也没那么在乎自己的名声。

    胥辛不在，刚好给她腾出空间大展身手。她奈何不了胥辛，但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她能解决另一头啊。

    最开始发现自己输给了土里土气的潭枫丹时，王佳妮的确因为虚荣动过歪心思，但是一来胥辛在旁边看着，她的动作不好太明显，二来她有点像韩嫣，她们有着同样傻气的笑容，却熠熠生辉能闪瞎她的狗眼。

    当潭枫丹委屈巴巴地哭时，那感觉就更像了。她抱着独自蜷缩在角落哭泣的潭枫丹安慰时，嘴上说着义正言辞的话，心里想的却是，好久没梦到过韩嫣了，刚好今晚有代餐了。

    不管是女女、男女、男男嘛，不就□□里那点事。在男性凝视中长大的王佳妮自诩看穿了人性，算无遗策，却没有算到小少爷的偏爱不知不觉已经累积到这种程度，天生贵胄能调度的资源更是她这个假千金无法比拟的。

    王佳妮翻阅着胥辛找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一份证据目录，关于A市某地下俱乐部的详细调查。地下俱乐部的主要营生是对本市有着特殊癖好的达官显贵提供服务，比如说幼童，而郑叔叔，也就是她的继父，是这家俱乐部的高级会员，里面还采集到了被郑叔叔“光顾”过的孩子的证言。

    这份证据无疑是一份核武器，一旦曝光，将会对她的继父造成毁灭性打击，毕竟郑律师说好听点是社会名流，实际上给这个链条里真正的顶层当“白手套”都不够资格。

    看来是她低估了胥辛，她一直以为这家伙只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没想到他什么都懂，她的小心思在这种看惯了上流社会没有硝烟的战争的继承人面前，根本就是一览无余。

    可是他不懂女人。

    想到小少爷被女生泼水次数多了之后下意识的防御动作，明明喜欢潭枫丹喜欢的要死，还天天在那里玛卡巴卡，王佳妮就想冷嘲热讽几句。

    眼下并非死局，她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身入局，方能胜天半子。

    她王佳妮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靠谱的父母，美貌也没起到该有的作用，但是她还有她自己，她绝不轻易认输。

    拿下这份证据交换前途，就算未来校园霸凌的恶名如影随形，甚至要去蹲号子，那又如何？

    她可以拿着这份证据去找老逼登爆金币。有了钱，她就能和妈妈移民，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反正国外也没人认识她。

    果然，胥辛也同意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兹事体大，牵涉甚广，无法无天的小少爷也要掂量几分后果。能用最小的代价去实现目标，这可是双赢交易。

    至于去报警，还这些孩子一个公道，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虽然这些孩子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她同病相怜。

    他们是得到正义了，可是她和妈妈怎么办？再眼睁睁看着她妈半老徐娘还去出卖色相吗？

    同情别人就是在出卖自己，她王佳妮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渡己无力，哪有余力去拯救别人？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受害人的照片，最后为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找了个可笑的理由，他们没有我好看，我天生就是不一样的。

    老娘生来就是女王，不过等我安全了，也许会顺手帮你们这些垫脚石一把，比如说不小心找出了个备份，寄给警察叔叔之类的。

    睡不着的晚上，王佳妮会枕着文件袋入眠，这会给她无穷的安全感。

    她相信里面装着她和妈妈通往幸福彼岸的船票，这是16岁未经世事又饱经受磨难的女孩，给自己编织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