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奶奶的葬礼是按照老家的习俗举办的,亲属要在死者的灵柩旁守夜三天。前两夜胥辛主动要求守着,事实上他白天也没离开,两天两夜不吃不喝抱着棺椁的样子把殷女士吓着了,第三天说什么也要把他拎走,强行喂饭又洗漱了一番,扔在床上出去接待宾客了。

    胥辛躺在小时候睡过的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和奶奶一起的美好时光不停在脑海里浮现,根本睡不着。黄昏临近,最后一波来吊唁的宾客们纷纷离去,想着今天就是最后一晚了,胥辛又溜回了灵堂。

    说来也怪,也许是因为奶奶的陪伴很温暖,刚才怎么也睡不着的胥辛,眼皮子一耷拉就滑在地上睡着了。

    胥辛是被一阵碰撞声和水声吵醒的,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胥辛立刻反应过来两人在做什么。

    此时已经入夜,月上梢头,在窗边洒下一片清辉,躺在屋内最里面的胥辛,被笼罩在完整的黑暗中,又被棺椁遮挡了视野,在灵堂前,像动物一样交合的男女,浑然不觉屋内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本应按照习俗点起的蜡烛,看起来像是刚熄灭不久,烛心透着隐隐绰绰的红光,窗外吹来一阵燥热的夏末晚风,将白烛最后的光与热彻底掐灭。

    艹,这狗男女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劳资要让他们社死!胥辛抑制住怒气,打开了手机偷拍,细心的关掉了闪光灯,不过也因此拍得十分模糊,压根看不清两人的脸,只是身影颇为熟悉,女人按捺不住的细碎的呜咽声也很耳熟。

    艹,我爸去哪了?今晚不应该是他守灵吗?胥辛一边埋怨着他不靠谱的爹,一边猜测着这对狗男女到底是哪个熟人不要命了敢玩这一出,很快两个问题的答案他都知道了。

    两人完事后抱着温存,狗男人张口就是:“还站得稳吗?要不要我抱你洗完了再回去。”

    这个低沉磁性的声线,胥辛绝不会认错,是他爸胥铭宏的声音。这个声音总是一本正经地教训他,而胥辛也把爸爸的话奉为圭臬,毕竟有哪个孩子在年少的时候不崇拜父亲呢,更何况他爸是活着的传说,

    女人怯怯地说道:“铭宏,我们还是走吧,这样对不起阿姨。”

    在胥辛的记忆里,女人的声线总是温柔如水,是杨君泽的母亲李惠兰,总是比他的亲生母亲更耐心的对待他,胥辛曾经偷偷地在心里把对方认作了第二个妈妈。

    “有什么对不起的,要不是她阻挠,现在你应该是我的妻子,我就是要让老太婆好好看看,没有我胥铭宏得不到的。”男人满不在乎的说着,又低头亲了上去。

    胥辛被巨大的冲击席卷,两人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他说有重要的事情想找他妈谈谈时,正在接待客人的殷女士让他回去再说,所以当胥辛终于把视频拿给他妈看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殷斯年看完后,开口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还有备份吗?”

    胥辛摇了摇头,这份婚内出轨的铁证,若是被胥铭宏知道了,的确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胥辛正想习惯性地拍彩虹屁,还是太后心思缜密时,他妈抬手一扔,把胥辛的手机从窗外扔了下去,摔得粉碎,毁尸灭迹得十分彻底。

    少年满脸愕然看着他的母亲,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一样。

    女人面不改色,从容自如地举起了手磨咖啡,抿了一口,动作十分优雅,悠悠道:“因为利益比爱情更坚固。”

    见胥辛还没有回过味来,殷斯年女士耐着性子同他解释了一番,企鹅跳动公司马上要去纳斯达克上市了,这种时候任何负面新闻都会影响股票定价,更何况胥氏夫妇作为公司最多股份持有人,如果传出可能关系破裂的消息,即使当事人否认,甚至会直接影响上市。

    你只不过是失去了天真,我和你爸可不能割舍掉绿油油的票子啊!

    而且,既然你都知道了,妈妈也就不瞒着你了。其实最近吧,妈妈和你崇拜的那个篮球新星处的挺好的,你想不想下回和他打篮球啊?作为妈妈摔坏你手机的赔礼道歉。

    殷斯年女士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走了,留下满脸呆滞的胥辛,接受着来自新世界的洗礼。

    既然自家父母不关心,胥辛想到了另一个当事人,他的发小杨君泽,想同他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

    胥辛呱啦铺垫一通,刚刚说完他偷拍的事情,向来冷静沉稳的杨君泽第一次打断了他,满脸煞白地祈求道:“胥辛,你能不能把视频删了,忘了这事。”

    艹,你他妈怎么和我妈一个反应,难道你小子也投资了企鹅跳动。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胥辛反应过来,激动之下甚至扼住了杨君泽如天鹅一样白皙颀长、一扭就断的脖颈:“你他妈早就知道了?”

    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的杨君泽点点头。

    胥辛双目布满血丝,凶狠如厉鬼一般:“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杨君泽白净的脸憋得通红,勉强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有…苦…衷……”

    胥辛摇着杨君泽的身体,不停大声质问,但是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多吐出一个字。

    杨君泽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任其宰割,分明是到了极限,胥辛赶紧松开了手。

    杨君泽如获新生,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胥辛背过身去不敢看他脖子上鲜红的手印,生怕一回头就会心软,他问道:“杨君泽,你是不是从没把我当过兄弟?”

    杨君泽看着少年好像被全世界背叛的孤单背影,想要和盘脱出深埋心底的秘密,但是那些秘密早已生根发芽,长出粗壮的枝蔓,融入他的血脉筋络,他害怕一旦这些秘密在阳光下烟消云散,名为杨君泽的躯体也会碎成一块一块。

    胥辛没有等到答案,决然离去,从此再也没去过杨君泽的家。

    他满腔的愤怒如同奔涌不息地潮水想要寻找一个发泄口,他想到了那些对他奶奶视而不见的路人。

    罪魁祸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被起诉判刑,失职的康叔也被开除,事后还发现康叔之所以那天没有陪着老太太去买菜,就是为了去赌博,甚至配合警方顺藤摸瓜打掉了一个地下赌场和其背后的黑恶势力。

    如果那天,哪怕有一个路人打电话给医院抢救,他的奶奶也许就有一线生机。

    胥辛通过私家侦探找到了那些路人的身份,他尾随着却没有下手。第一个路人是一个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他的手因为长期高强度的劳动变形,他用抖个不停的手抓着小灵通给远方留守的孩子打电话,翻来覆去问那几句话。

    “吃饱了吗?学习怎么样?和同学相处的好吗?”像极了奶奶问他的样子。

    奶奶不了解年轻人的世界,进城后,她唯一的兴趣就只剩下电视台反复重播的那几台戏曲。小时候胥辛和奶奶一起听戏,看着舞台上的演员脸上五颜六色啊呀呀地叫,觉得有趣极了;长大了奶奶喊过他几次去戏院,他要么嫌弃无趣不去,去了也嫌时间太长中途溜走。

    奶奶走后,他学会了奶奶最喜欢的选段,却没有人听了。

    第二个路人是一个单身中年女人,她每天早上7点就要出门送孩子上学,在办公室里被领导训,被同事嫌弃,还是不敢放弃这份工资微薄的工作,晚上6点半又匆匆赶回家,给孩子做饭,她的孩子和胥辛差不多大,也在读高中,为没有起色的学业急的焦头烂额,只能把焦虑发泄在妈妈每天重复的菜色,各种挑刺。

    胥辛做了他一直说要做给奶奶吃的西红柿炒蛋,盐和糖都放多了,好难吃,但是奶奶还是会说好吃吧。

    第三个路人……

    这世上很多人的故事以憋屈为开头,却没有多少人能以龙傲天式的故事结尾,胥辛带着正义感去审判,却发现他没有资格去审判任何人。他看着那些见死不救的路人庸庸碌碌地度过他们的人生,惊觉他们早已身处他所能想象的最恶毒的地狱当中。

    终于,第六个路人是个缺斤少两的奸商,小少爷终于找到动手的借口了,他正要挥出正义的铁拳,背后就挨了一闷棍,晕了。

    是一路跟踪着他的保镖动的手。

    办公室里,胥铭宏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刚刚苏醒的儿子,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胥辛,你又在胡闹什么?你就不能学学杨君泽,安安分分地在学校里学习吗?”

    “学什么?学他妈和你乱搞吗?”此刻的胥铭宏在胥辛心中,已经被推下神坛,只是一个被lust支配的丑陋又不孝的中年人罢了,他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攻击对方。

    眼见着父子两要上演全武行,殷女士赶紧出来劝架,这事就不了了之,但父子俩陷入了长久的冷战。

    胥辛骑上机车去了奶奶安葬的墓园,像小孩子一样委屈的哭泣,原来除了他,没有人真正在意奶奶的离世。他喝酒抽烟混吧,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压根就不关心,胥氏夫妇没管胥辛在干什么,只是钱给够,好像足够证明他们的爱。

    就在这时,他认识了钱多多,两人的相识源于一场酒吧的意外。他的手机被偷了,一个粉毛毅然站出来指认了对方。胥辛请对方喝了个尽兴离开,发现刚才的小偷纠结了一帮兄弟围殴粉毛。

    胥辛肯定不可能装没看见,当即加入战局,和粉毛一起背靠背,战胜了数量几倍于己方地敌人。战斗结束后,两人顿生惺惺相惜之情,立刻结拜为兄弟,粉毛还要认胥辛当老大。

    挂着彩喝着啤酒聊天,胥辛发现粉毛竟然就是学校里那个有名的“家里有人道上混”的钱多多,粉毛也发现他是学校里有名的小开胥辛。

    粉毛满脸崇拜:“没想到你们这种有钱人也会讲义气。”

    胥辛把剩下的啤酒一口闷,嘴上没说什么,心理得意极了。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所以当钱多多知道了他和杨君泽的事情后评价道:“老大,你这兄弟可真是太不讲义气了,咱们可得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胥辛随口应了,并没有当回事。

    但是钱多多把这事当了真,当听说A中一班的盗窃案后,他如获至宝,献上妙计:“老大,要不咱们把这个事安到杨君泽头上?”

    胥辛心里一直憋着口闷气,他不找杨君泽后,杨君泽也从来没找过他。哼,看来你真没把我当回事!

    在胥辛看来这件事情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他也听说了,只要小偷归还钱,校方不会追究责任,因此还去取了钱而且警方也介入了,过段时间就能水落石出还个清白,他只是要让杨君泽也短暂地尝尝委屈的滋味。

    他这么为自己辩白着,殊不知在他心中有一种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隐蔽想法,想要把杨君泽从大人们心目中的好孩子光辉褪去,瞅瞅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但是看着杨君泽在视频的威胁下,浑身战栗却不得不答应的样子,胥辛后悔了,当着其他人的面却骑虎难下,甚至盼望能出现一个搅局者。

    没想到搅局者真的出现了。

    对方是个一看就是和杨君泽一样,木讷只知道学习的好学生,却说出了那句让他释然的话。

    在观察着那些见死不救的路人的生活时,他不止一次猜测过他们的想法,他们会后悔吗?从那些在生活的苦海里浮沉已经麻木的人脸上,他看不出来有或没有。

    他尝试去问过一个,对方先是没好气地让他滚,表明身份后像是见到索命的厉鬼般逃跑了。

    胥辛没有去追,也没有去问下一个,他觉得自己无法得到真实的答案,但是在少女笃定的话语里,他却没来由的信了。

    也许他只是憋得太久了需要一个出口,尽管如此,他久违的和父母和解了。钱多多问过他要不要去报复,他搬出他们常看的那些武侠剧和香□□帮电影里的仁义礼智信,谆谆教导钱多多要对见义勇为行为有敬畏之心。

    命运总在不期而遇降临,潭枫丹成了他的同班同学。为了避免钱多多先斩后奏,他还特地把女孩放到了眼皮子底下看着。奶奶走了后,他怼天怼地,看谁都烦,他上学期一直是一个人坐的。

    这份照顾被很多人误读,逐渐传出了风言风语,胥辛也乐得这样,一来钱多多也不再提报复的事情,二来潭枫丹刚好帮他挡挡那些烂桃花,比如说王佳妮。

    胥辛偶然听到有贵妇人向殷女士劝告,以后再也不要邀请王佳妮的妈妈来茶话会,以免污染了这里的格调。他多嘴问了一句,对方立刻热情地聊起了前因后果,还信誓旦旦地描述着那对母女被很多男人玩弄的场面,像是她亲眼看到的一样,又拿出长者姿态劝导,看着漂亮,千万别碰,脏。

    至于为什么不和钱多多直说,小爷的面子还要不要啦?而且老大这么软弱,还怎么管理好队伍!钱多多的狐朋狗友纷纷拜倒在他的钞能力之下,也成了他的小弟,虽然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但是呼风唤雨的错觉让他感觉很好,为着虚无缥缈的面子花钱如流水,反正他的父母也不在乎这点小钱。

    胥辛未曾料到,他的视而不见却给一个无辜的少女带来了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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