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场地那儿的指导老师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志愿者调整体操垫和横杆托,“你们把垫子摆到起跳线两三米左右的位置,对对,放在那儿就差不多了。然后把起跳高度调到1.5米。”

    他又叮嘱预跳的学生,“体育生打算怎么跳我管不着,反正跳高零基础的学生我建议你们用跨越式的方法来跳。不管哪种跳法都离不开四个步骤——助跑、起跳、腾空和落地。你们先去做会儿热身运动,等会儿我一个个轮流指导。”

    指导老师姓李,也是一中体训队出了名的金牌教练。

    张余就是他手底下带出来的。

    李旭来吊儿郎当翘着个二郎腿,大嗓门直入云霄,“这位同学,你怎么个事?让你跳高怎么把我杆子都顺走了?”

    “谢谢你,你是第一个给我拜早年的。”

    “你起跳的时候能不能把眼睛睁开,偏到哪里去了,蛮好的,旁边的志愿者同学差一点就被你一脚爆头。”

    “运动会开墓式有你真了不起。”

    李旭来虽然嘴巴毒辣,学生缘在一众老师里却是最好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跳高场地已经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

    男子组运动员身高差不多都是一米七一米八,余温和郑九盈去得太迟了,除了前排女生兴奋的尖叫和男生攒动的人头以外,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

    郑九盈懊丧着一张脸,“早知道就不去厕所了,跳高组的人气未免也太旺了吧。”

    余温心事重重地搂紧书包,依旧努力踮脚朝里张望。

    她的肩膀这时被人轻拍了一下,扭头,撞见了吴澄溪的笑脸。

    吴澄溪这边刚跳完,站在垫子上看见最外圈的余温就找过来了,“你们是来给我们班男生加油打气的?”

    余温犹豫地点了下头,又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水递过去,“你要不要喝水?”

    吴澄溪拧开瓶盖灌了一口,“谢谢。”

    又同她们闲聊,“感觉这次跳高比赛的竞争还挺激烈的,里面有好几个拿过省级冠军的体育生,偏偏我们班的体育生都被安排去短跑和长跑了。”

    郑九盈:“你少谦虚了,我俩初中可是一个班的,我可记得你在初中运动会上打败一众体育生拿下过跳高冠军的。”

    吴澄溪:“还行吧,不过太久没练习也退步了。”

    余温附和着说了声“加油”,问道:“你看见江落没有?”

    吴澄溪短暂愣了下,而后朝着某一方向眺去。

    他也是男生里的高个了,跳高场地什么情况不能说看个一清二楚,至少也能看到个七八分。

    江落也高。

    他跳高刚刚过完了第四轮,低头,平复紊乱的喘.息。

    好像是感知到了吴澄溪的注视,江落遥遥冲他的方向望了过去。

    吴澄溪身边毛茸茸的、跃跃欲试不断往上挣扎的脑袋很难让人忽视。

    吴澄溪被她的模样逗笑,拿着矿泉水瓶安抚一般地蹭了蹭她的脑袋。

    江落无声敛目,面无表情地看回到跳高的成绩检测仪。

    这边余温按耐不住,忍不住开口,“怎么样,看到他了吗?”

    吴澄溪微笑,“没呢,不过我猜他应该跳完几轮了。你们是不是奉张余之命过来给我们送水的?不然这样,你给我几瓶水,到时候我看见了咱班男生就帮你送去。”

    余温找不到理由推脱他的好意,只好从包里取水递过去。

    吴澄溪:“我继续去训练啦,回头见。”

    余温和郑九盈都说了声“好”。

    郑九盈脖子都酸了,有些坚持不了,“我们等人少一点再过去看吧,温温?”

    余温摇摇头,“要不你先过去坐着,我再站一会儿。”

    “也行,你累了就来老地方找我啊。”

    “嗯嗯。”

    -

    吴澄溪回到跳高场地,看见了队伍里的江落,便递过去一瓶水,“刚刚余温她们过来给我送水,我给咱们男子跳高组的每人顺了一瓶过来。”

    江落没看过一眼,更别提伸手去接。

    这么一段时间处下来,他什么性格班上的人大多都有了数。

    见吴澄溪的笑容就这么僵在那儿,同一组的郑一黎解围,“给我吧,我正好渴了。”

    曲博也说:“澄溪,也给我一瓶。”

    吴澄溪说笑道:“咱班女生这么忙前忙后地照顾我们,我们不得再加把劲儿,不给她们拖后腿啊。”

    “哎,心疼了——”

    “昨儿孟雨涵过来送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这话?”

    “平时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跟新同学关系好挺好的。”

    “除了体育生,我们这组最有实力拿奖的人应该就是你了吧。这不得拿个奖牌送给新同学玩玩。”

    吴澄溪无奈地摇头,“你们可别乱开玩笑——”

    歪坐在椅子上的李旭来大着嗓门喊:“吴澄溪!”

    吴澄溪走过去,“老师,您叫我?”

    李旭来翻着手里的运动员名单,“今天下午训练得大差不差了,体育生和没跳过一米六五的同学可以先回去了。五班的吴澄溪、江落和八班的……”

    他念完一串人名,“你们七个是普通学生里有几率拿下比赛名次的,再留下来练会。都过来给我报个数,让我看看你们最高能够到哪儿。”

    曲博率先道:“老李,我报1米65。”

    李旭来一撇嘴,“没出息。”

    曲博涎着笑脸,“够用就行。”

    吴澄溪:“老师,我报1米70。”

    李旭来:“你是不是有点基础的?”

    吴澄溪:“上初中的时候有过比赛。”

    李旭来:“可以的,不错。”

    学生一轮轮地过去。

    李旭来拿笔点点名册上的名字,“你报多少,江落?”

    人群开外的江落走过去,“1米75。”

    李旭来没忍住,抬头看了眼这个学生。

    江落垂着眼,姿态从容、淡薄,眼睛里的情绪像寥落平野里掠过的一阵风。

    李旭来糙了一辈子,因为自个儿想到的形容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平心而论吧,李旭来得承认这个学生的优秀。

    这学生在跳高方面是个零基础的,却用的是仰越式的跳高技巧。而且他的弹跳力、爆发力惊人,甚至他亲手带出来张余到他那儿都差了点意思。

    李旭来点点头,“那就开始吧。预期目标低的同学先跳,曲博,那就先从你这开始。”

    率先起跳的是曲博,放在最后跳的人分别是吴澄溪、江落。

    吴澄溪跳过后,李旭来评价道:“你的动作和姿势都很标准,落地时候的缓冲把握得也很到位。要是比赛那天也能保持这个状态,拿个好一点的名次不是问题。”

    李旭来扬声,“下一个,江落。”

    人群中的女生开始沸腾。

    江落充耳未闻,不过不经意压低的眉眼显出了几分倦怠。

    他和横杆侧拉开一段距离,微弓肩背,助跑起跳,凌空一跃。有如浮光掠影一般,顷刻过杆。

    强烈的冲力让在着垫之后做了个后翻,校服起落的罅隙里,隐隐约约露出紧实的腹部线条。

    女生们的尖叫声藏不住。

    “我靠!帅炸了!”

    “欧买噶欧买噶,他有腹肌!!!”

    “呜呜呜凭什么五班女生吃这么好哇。”

    李旭来当了这么多年的黑脸教练,这次也难得夸人,“年轻就是好啊,这爆发力跟我当年有的一拼,还是零基础的,还算难得。不过你助跑的时候要注意一下身体内倾,不然容易受伤。”

    他见训练得差不多了,打算收拾东西提早下班。

    吴澄溪冷不丁开口道:“老师,我想再尝试一次。”

    他说话时若有若无地朝江落那儿瞥了眼。

    李旭来愣了一下。

    他是专业教练,其实看得出来1米70是吴澄溪的极限了,即便是再往上够,顶破了天也就多跳个两三厘米。

    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要强又不是什么坏事,他年轻时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想了想,又坐了回去。

    李旭来:“吴澄溪,你这次报多少?”

    吴澄溪:“1米75。”

    李旭来就让志愿者去调节横杆高度,顺势一问,“江落,你要不要继续上难度?”

    江落从放学后就没喝过一口水,这会唇瓣有点干涩起皮。

    被汗珠淋湿的睫毛根根分明地抬着,下面的眼睛沉寂又锐利。

    他抿抿唇,“可以。”

    李旭来:“我感觉1米75以上难度相对就大了,建议是一厘米或者两厘米地往上报,你要是有把握的话,先跳个1米78怎么样?”

    江落:“行。”

    最外圈的余温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靠着周围同学的起哄、喝彩和尖叫声汲取到一些讯息。

    就比如这会儿,大家都屏气凝神,她也能猜到有人正往横杆上越。

    可下一秒场面就有些乱了套。

    一些关于“江落”“受伤”“伤口”的词汇出现在别人口中。

    余温心下一紧,询问身边两个正在议论的高个女生,“你们说江落受伤了吗?”

    其中一个女生道:“隔得太远了,我们也看不太清楚。反正很多人都这么说。”

    余温着急了,拍拍她前面的女生,“能不能借过一下……”

    那女生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眼,“凭什么呀,自己又不早点来,老想着插队。”

    余温脸颊涨红,憋出一句,“我和江落同班的,负责他的后勤……”

    “你说是就是呀,那我还说我是他后勤人员呢。”

    “不是,她真是江落的后勤,你信不过她总要信我的吧。”张余刚跑完长跑就撞见这么一幕,便过来替余温解释,“你给哥们儿个面子,下次请你吃饭。”

    女生看见张余,乖乖喊了声“张余哥”。

    正如郑九盈说的,张余在学校里认的妹妹还挺多,不过他这人够义气,也有不少男生愿意跟他做个朋友。有他在,余温畅通无阻地挤到了最前排。

    张余找李旭来讨说法去了,“老李头,这怎么回事?”

    李旭来直接给了张余一脚飞踢,“不是跟你说了,别叫我老李头。”

    张余:“行行行,老头李。听人说我兄弟受伤了?”

    李旭来懒得跟张余计较,道:“他过杆冲出海绵垫了,差一点就摔到头。跳个1米78的成绩不是挺好的,非要再跳个1米8。不过好在用手撑住了,就脸上和手臂上挂了彩,不是什么要命的伤。”

    张余声音拔高,“我兄弟都破相了,这踏马还不要命啊。”

    又急急忙忙扭头去找人,见余温早跟在江落身边了。

    余温紧张兮兮地盯住江落脸上的伤,“你疼不疼?”

    江落单手捞住垫子上的背包,一个眼风也没给,“不疼。”

    余温作势去查看他手臂上的擦伤,江落也错身躲过。

    余温:“那就去校医室看看。”

    江落:“不去。”

    余温:“你要是不想去校医,就回教室处理伤口。张余是体育生,应该不缺跌打扭伤的药。”

    江落:“不去。”

    余温:“你干嘛不去。”

    江落言简意赅:“不想去。”

    “我负责你后勤,你受伤了,到时候老王怪罪下来怎么办?”

    “我去跟他说,你不是我后勤。”

    他走得阔步流星,余温小跑着,跟他跟得吃力。

    余温控诉,“你为什么老是拒绝别人的好意?”

    “我不需要别人的好意。”

    余温心里的委屈一点点上涨,“可别人在担心你啊,你这样,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江落没搭腔,闷声朝校门口走去。

    余温突然哒哒跑到江落的前面。

    他一怔,见转过来一张泪水斑驳的小脸。

    余温瞪着他,但说的话没什么底气,“我讨厌你总是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也讨厌你从来不爱惜自己。别人想要对你好你也不让,从今往后我要是和你多说一句,我就是小狗!”

    她生怕自己输了气势,撂下这么一句狠话后赶在他之前跑出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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