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后，大巴车抵达目的地。
余温一肚子气地下了车。
她不知道江落为什么要趁她睡着后和盈盈调换了座位，虽然盈盈坐她旁边也很不错啦……可是、可是他难道不知道她为他睡个好觉做了多大的努力吗，他、他怎么可以这么狼心狗肺呢。
郑九盈哄着她，“好啦好啦，别生气。既然出来玩了就高高兴兴地玩儿，这笔帐等回去后再跟他算。”
余温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郑九盈又问道：“这遗址公园应该是明江市最出名的景点了吧，温温你没转校前是不是常来这儿？”
余温点点头道：“小时候我爷爷常带我来这儿玩，念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秋游也来过几次，这里面的路我都能闭着眼睛走了。不过它跟别的公园不一样，毕竟是遗址公园嘛，没有游乐园和摩天轮什么的，更适合历史爱好者和摄影爱好者来观光。但鹿苑那儿有小鹿，我们可以买胡萝卜喂小鹿。”
听到有小动物，郑九盈的眼睛亮了一下。
“可以摸吗？”
“当然可以！”
“它手感摸起来怎么样？”
“超好rua的！”
“那……”
“大家都安静一点，听我说。”王景林不知道从哪个女老师手里搞来个小蜜蜂挂在腰上，那画面莫名喜剧，“现在是中午时间十二点三十五分，距离闭园剩下不到五个小时时间了。学校考虑时间问题，就给大家租了园子里的观光车。一辆观光车只能坐八个人，咱们班刚好五十六个学生，就按照学号分配坐好了。”
花名册以学生姓氏的首字母来排序。
余温一边踢着脚下的碎石，一边分神想，她的姓氏首字母是Y，盈盈名字的首字母是Z，江落的是Ｊ。
哦，那他们就不坐同一辆车。
果不其然，王景林扯着他嘶哑的嗓子喊，“黄澈、黄文彬……江落、李依依、林子诚、孟雨涵你们几个分到第五组。”
过了一会儿又念到余温他们，“曲博、吴澄溪……余温、郑一黎、郑九盈、张余你们八个是第七组。”
吴澄溪他们过来打了声招呼，“嗨，我们来加入你们的队伍了。”
余温和郑九盈都还挺客气的，“欢迎欢迎。”
几个人里面就张余揣兜站在一边，眼睛看看地望望天，偏不往吴澄溪身上落。说来奇怪，张余那种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性格，竟然跟班上这几个男的关系挺一般。
王景林分配完学生后，随口一问，“目前就这么安排吧，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报告！”
“张余，你又怎么了？”
“我想和江落一组！”
没等王景林说话，班上又响起好些人的声音。
“老王，我不想跟林子城一组！”
“王老师，我想和余温和郑九盈她们一组！”
“老班，我能不能申请到八班去呀。”
王景林被他们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干脆一沉脸，“就按照名单顺序来！尤其是你张余，没事给我少整点幺蛾子！你要跟江落坐，她要跟余温她们坐，这一个那一个的，你这让我怎么安排？”
张余哼一声，一撇下巴坐上了观光车。
众人见班上的小霸王就这么被老王制伏了，没敢再多说，也都乖乖上了车。
观光车一共有八个座位，余温和郑九盈并排挨着，吴澄溪坐在余温的后排，张余则抱臂气哼哼地靠在最后一排。
吴澄溪问前排的两人，“他这是怎么了？”
郑九盈瞥了眼张余，“他病情又发作了，用不着搭理他。”
吴澄溪自然没接话，只从背包里掏出几条巧克力递过去，“中午没怎么吃饭吧，你们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吧。”
余温和郑九盈确实腹中空空。学校通知学生们午餐自备，班上的人差不多都在车里解决了午饭，不过余温因为睡着了什么也没吃。她接过吴澄溪的巧克力棒，礼尚往来地从书包里翻出块小蛋糕递过去。
吴澄溪伸手的时候，他旁边的曲博突然凑上来，“余温，有没有我的份儿？”
余温愣了一下。她一共带了四块蛋糕，原本想着她自己一块、盈盈一块、章鱼哥一块……现在又给了吴澄溪一块，再给曲博一块的话……可她刚刚在大巴车上又跟章鱼哥吵架了，余温有点儿想不明白她还剩下多少蛋糕。
或许是看见了她脸上的为难之色，吴澄溪把他的蛋糕给了曲博，“我不怎么饿，你吃这个吧。”
曲博还真没跟他客气，三两下拆了包装，吃完一口还贼兮兮地跟吴澄溪道：“真甜呐。”
吴澄溪笑骂，“吃你的吧，哪里来这么多话。”
两人说笑着，后排传来张余压着怒火的声音，“师傅，还等什么呢，这车怎么还不走？”
开车师傅呷了口水，收好保温杯，“马上马上。”
观光车应声而动。
时值初秋，但这公园萧瑟零落得更像是入了秋末。公园南门的花海已经凋谢，只剩大片大片的芦苇荡在风中连绵。文化遗址有别于自然风光，这一路看下去不外乎是些葬墓地、城门城墙和农业水稻遗存，余温见车上的人都有点昏昏欲睡了，每到一处景点就解说给他们听。
余温小时候也不爱看这种苍白单调的景色。但她的爷爷会牵着她的手，指着每一个地方耐心地跟她解释，五千多年前的先民曾站在那方土地上耕耘劳作，这片土地上也曾稻田摇曳、河流汩汩。
很快，观光车载着八人到了鹿苑。
几人合资买了两包鹿饼，兴冲冲地跑到围栏边喂小鹿。
郑九盈虽然被它们舔了满手口水，但明显心情好多了，“温温，下次我俩还来！”
余温答应了下来，又道：“你怕不怕鸟类动物呀，再往前有个鸽舍，我们可以买玉米粒喂鸽子去。”
郑九盈拍拍膝盖站起来，“当然要去！”
张余却凉飕飕开口，“去什么去，不去了。”
没等郑九盈发飙，他举着手机在二人面前一晃，“老王说的，你自己看班群去。”
余温和郑九盈打开手机，发现王景林确实在群里发了条紧急通知。
王景林：【紧急通知：天气预报预测未来一小时内有中雨到大暴雨。学校考虑到学生安全问题，特将集合时间提早一个小时，请大家尽早到公园北门集合。@全体成员】
郑九盈跺跺脚，“真烦人！”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也拿这天气没办法。
众人只能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郑九盈想到了个事儿，便附上余温的耳朵道：“告诉你件事情，你别表现得太惊讶哈。”
余温洗耳恭听，“什么？”
郑九盈吊足了她的胃口，“这辆车上有人喜欢你。”
余温以为她在玩儿些土味情话，“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你吧？”
郑九盈翻了个白眼，“我跟你说认真的呢。你就没发现那个那个谁，对你还蛮特别的吗？”
余温想了想。车上四个男的，她跟曲博和郑一黎完全不熟，跟吴澄溪只能算点头之交，唯一熟一点的就是张余了。她有点艰难地吐字，“难道章鱼哥他对我……”
郑九盈真想掰开她脑壳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是那个吴澄溪呀。”
“啊？”
“啊什么啊。你难道没注意到吗，就在鹿苑里喂小鹿的时候，你手里一没了鹿饼他就递过来了。他自己也不喂小鹿，光盯着你喂了。而且他不是带了部相机吗，我敢打赌他好几次把摄像头对准你了。”
“不可能，我跟他又不熟。”
“怎么不熟了，他给了你条巧克力你给了他块蛋糕，一来二去不就熟了。不过要我说，他虽然没江落颜值高，但性格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吧。你要是攻略不下江落，干脆……”
“盈盈，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
郑九盈看看余温，果真见她绷着张小脸。她只能就此打住。
四十分钟后，八人按时到公园大门集合。
正如天气预报预测的那般，天空有落雨之势。铅灰色的云层密密匝匝地铺满整片天空，将天上人间晕得深暗沉重。风声不息，吹得眼前少年人的衣襟飞扬，吹得远处山恋震颤。张余下了观光车后直奔人群，逢人就问看到江落没有。
“啊，他还没回来吗？”
“我给他发消息他没回。”张余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着李依依，“你不是跟他一组的，他去哪儿了你不知道？”
“他好像手机没电了，就先出来了。”
张余噎了一下，又问道：“老王在群里发的消息他收到没有？”
李依依回忆了一下。江落的手机早在王景林发消息前关机了，大概十分钟后王景林才发了群通知。李依依说话的时候心底发虚，“江落现在应该还在园子里。”
张余忍不住扬声，“他既然还在园子里，你们返程的时候不会顺带找一下啊。”
李依依嘟囔，“那我们当时也没想到啊。”
张余有点心烦地甩了甩头。
眼看就要下雨了。
他要是步行出公园的话，非得走个个把钟头不可。而距离王景林发出的集合时间，只剩下十分钟差不多。
张余当即决定重新租辆车回去找人。正当他和观光车师傅交涉的时候，余温参与了进来。
余温径自把租车的钱扫给师傅，对张余道：“租两辆车吧。这公园有两个进出口，我们也不知道他会从哪个出口出来。要不这样，你顺着北门找，我顺着南门找，这样应该能找到他。”
张余面露踟蹰，“你一个女孩子……”
余温已经坐上了车，冲他晃晃手机，“没事的，我来这的次数比你吃过的饭都要多。再说咱们还有手机呢，要是有任何情况，咱们微信联系。”
张余被她说服，“……也行。”
二人随即分头行动。
十五分钟后，张余揣怀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他掏出手机扫一眼来电的人，神智瞬间清明几分。
张余接通微信语言，“阿落？”
江落在电话那端低低应了声，又道：“我已经在北门了，你现在回来。”
张余忙让师傅掉头，又问，“余温找到的你？”
“没那么快，我自己回来的。”
“你怎么回来的？”
“公园里有开空车的师傅。”江落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徒步走个一小时出公园。
“那你什么时候到的？”
“八分钟前。”
张余几乎要破口大骂了，“你八分钟前到的北门，这会儿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张余的尖锐爆鸣激得电流滋滋啦啦地响。江落把手机从耳边挪开几公分，道：“打不通，信号延迟。”
“那好吧，你给余温发消息没有。”
“发了，但发不出去。”事实上，在张余和余温之间，江落先拨给的余温；事实上，在江落给张余打电话的功夫里，他手机的屏幕还停留在他和余温的聊天框。
张余庆幸道：“还得是咱们国产机。”
转念又想到正事儿，“那余温收不到消息怎么办，别一直在公园里找你。”
江落仰头看了看昏昏沉沉的天，“我进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