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春江一中的月考如期而至。

    高一段十二个班的学生考试座位全都随机打乱，共分出了十五个考场，每个考场人数在三十个人左右。

    张余对此辣评，“奸诈，这教务处实在是太奸诈了。鬼知道坐我前面的那个是重点班还是普通班的啊，我就是想抄也不敢抄。就算打小抄吧，又怕哪个事儿多的反手给我举报了。毕竟在有些人眼里，分数不是分数而是他们的命。”

    郑九盈斜乜他一眼，“有病吧你，想作弊还占理了？”

    这俩人倒是和好了，又恢复了以往打打闹闹的相处模式，不过当他们的意见相左的时候，余温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好姐妹这边。她小声帮腔，“就是。”

    张余一挑眉，“你别就是了，你数学和物理准备得怎么样了？”

    余温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一哼，愤愤地埋下脑袋继续看题。

    早上八点半，语文考试的预备铃声打响。

    余温被分配到了三班考场，在三楼；江落则被分配到了十一班的考场，在一楼。

    郑九盈调侃道：“好可惜哦，你俩都没在一个班。”

    余温一脸莫测，“不可惜，这一点儿也不可惜。我可不能和他一个考场，他会乱我道心的。”

    二人说着，拿着铅笔盒和准考证去了各自考场。

    两个小时半后，余温交卷子出了考场。

    楼梯、走廊上人头攒动，她一个小矮个儿簇拥在人群之中被挤得晕头转向，只能顺着人流往二楼走。与此同时，被分配在一楼考试的一帮考生也呼啦啦地往上涌来。余温仗着站在二楼这得天独厚的优势，一眼看见了正往上走的江落。

    她眉眼一弯，嘴角无声一动，“江落。”

    江落显然也看见她了，薄唇抿着，稍嫌冷淡地冲她点了下头。

    余温仗着身型较小，从人群中钻出来，赶忙跑到江落身边，“你考得怎么样，感冒有影响你发挥吗？”

    江落在家调养了三天，感冒差不多好全了，若非要说出个一二三来，只不过还有点鼻音罢了。他垂着眼睛，看着她后脑勺一晃一晃的马尾辫，语气平淡，“还行。”

    余温开始跟他东拉西扯，“我感觉语文考试时间真的好紧哦。八百字的作文写不完，根本写不完。你看你看，给我手都写黑了……”

    余温冲他摊开手心。她的手指根根如葱，在日光中白得晃眼。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处沾上点墨渍，像一块上好羊脂玉上的瑕疵。

    没等江落说话，从教室里跑出来的郑九盈就势牵住了余温的手。她急吼吼地把余温往前拽了两步，“温温咱们快走！再晚点食堂限量的红烧大排就没了！”

    余温配合地往前跑了几步，临走之前，还不忘冲江落挥了挥手。

    到了下午五点半，语数英这三门最重要的科目终于考完。

    郑九盈和余温到学校后面的那条美食街狠搓了一顿。

    郑九盈嘴里含着颗牛肉丸，含糊不清地问余温今天考得怎么样。

    余温歪头想了想。除了大部分的数学题和物理题不会做，其它课程都考得蛮顺利的，虽然她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正确率，但起码每一题都写满了。而且她每次考完回教室的路上都能碰上江落呢，虽然他还是板着张酷酷的冷脸，但会主动看她一眼或冲她点点头啦。

    余温又想到件别的事，“我今天碰到个女生。”

    郑九盈顿时警铃大作。她疑心她与余温那条无坚不摧的友谊小船上很快就要迎来第一个第三者了。

    郑九盈扬声，“你碰到谁啦？”

    余温皱着个脸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郑九盈放松了点儿，“那你提她干什么？”

    余温也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总感觉她有点儿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呀？”

    “感觉她有点自来熟。就是我今天不是在三班考试吗，我考试时就坐她座位上。每次考完一门后她就回座位上跟我打招呼，有次问我考试考得怎么样，有次问我我是哪班的，还有一次还喊我小名。”

    “她怎么知道你叫温温？”

    “她桌子上贴着我的考试信息呢。”

    郑九盈再一次警觉起来——那人不会是看她们家温温漂亮可爱，想跟她交朋友吧！

    郑九盈：“你能描述一下那个人长什么样吗，没准我知道她叫什么呢。”

    余温努力回忆，“考完数学后我的脑细胞已经全军覆没，记不清她具体长什么样了。但她眼睛很大、皮肤也很白……对了，我还听到她们班的人叫她班花。”

    这么一说郑九盈心里就清楚了，她吐出三个字，“王念可。”

    余温好奇追问，“谁呀？”

    郑九盈拧拧眉毛，“王念可，就那个考场上有事没事找你聊天那人。据我所知，她跟男生关系挺好的，坐拥一大帮舔狗。我们班那个曲博就是她的众多舔狗之一，听说他已经一路从初中舔到高中了。她在女生里面的风评两极分化吧，有的人喜欢她，有的人讨厌她。”

    余温巴巴看着郑九盈，“那盈盈你呢，你喜欢她还是讨厌她？”

    郑九盈耸耸肩，“没跟她接触过，评价不来。”

    余温“哦”了声。

    “不过你俩又不认识，她怎么老来找你？”

    “我也不知道。”

    郑九盈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就三班那个班花吧，听说挺清高的，不论男女她一般都不怎么主动找人说话。而且她身边围绕的那群女生吧，说句难听点的，模样普通并不惹眼，几个人站一块儿就跟衬托鲜花的绿叶似的。要说她主动找余温交朋友，听起来实在牵强。

    郑九盈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余温的醋，才下意识地把人家往那个坏方向揣测。不过她还是严肃警告余温，“不管怎么样，我郑九盈必须是你在这个学校里最好的朋友！”

    余温单手并拢在太阳穴旁划拉一下，做了个滑稽的立正，“是！我一定唯盈盈马首是瞻！”

    郑九盈被她逗得“噗嗤”一笑。二人又在各种摊贩那儿流连了一会儿，趁夜色浅淡时赶回了家。

    -

    毕竟是校考，老师们批卷很快。考完的第二天，王景林就领着张成绩单进了教室。

    余温听见她的两个前桌正在小声议论。

    张余：“老王看起来憔悴了。”

    郑九盈：“腰背也佝偻了。”

    张余：“不会是阿落没考吧！”

    郑九盈：“你脸还真大啊，你怎么不说你没考好。就你那个数学，我随便在答题卡上踩两脚都考得比你好。”

    讲台上，王景林板着张臭脸。

    他把闹哄哄的教室环视一圈，正色道：“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咱们班的数学平均分在年级段倒数第一。我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学的，平时问你们学会了没有都说学会了，一到考试就原形毕露。我在一中教书十三年了，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张余拿了数学书挡住下半张脸，嘴皮子叭叭跟王景林对口型，“让你们考试是为了谁的，难道是为了我的啊。我告诉你们，你们成绩好不好跟我没关系，我工资照拿！当个班主任也就多个两三百块钱，还不够我治高血压的……“

    王景林目光如炬，忽然盯住张余，“张余，你在那叽里呱啦什么呢，你那么喜欢讲要不讲台交给你来讲。咱们班上的几个体育生都给我注意了，别光想着体育成绩，你们都把文化课成绩给我往上提一提……”

    王景林捏捏成绩单，脸色缓和不少，“这次咱们班第一还是江落，也是年级段第一，单科成绩也都在年纪段前三，大家都要向他学习。咱们班第二是张珂，在年级段排三十三，比上一次月考进步了十五名……”

    他又开始分析学生的单科成绩，“这次英语和生物的平均分还可以，大家再加把劲儿赶一赶他们重点班。顺便提一下，这次考试余温的英语考得可以，在年级段排第一……”

    郑九盈和张余双双回头，冲着余温“哇”了一下。

    张余又去跟江落调侃，“一代多边形战士就此陨落，你在班上英语第一的位置保不住了。”

    江落的表情波澜不动。他倒是挺无所谓的。

    王景林把成绩单传给学委张珂，道：“其他方面我就不多说了，到时候学委把成绩单贴出来，大家下课后去看就行。我也跟各科老师商量过了，鉴于大家的数学成绩，以后每周四周五的自习课大家都拿来写数学。我也会不定期地过来，大家有不懂的地方及时问。”

    王景林不顾学生的哀嚎，面无表情地从文件夹里抽出卷子，“这节自习课就拿来讲卷子，大家都把试卷拿出来。张余你别转笔了，有空的时候多转转你的脑子。第一题这么简单你都能错，你起来，给大家讲讲你的解题思路……”

    一节课终于在王景林的唾沫横飞中结束，大家纷纷涌去张珂那儿看自己的成绩。

    张余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成绩。非但如此，他顺便把江落、余温、郑九盈的成绩记了下来。

    郑九盈急切问道：“我考班上第几名？”

    张余把郑九盈的单科成绩一一报给她，“班上十七名。”

    郑九盈苦着脸，“我就知道我语文没考好，连作文都没写完。”

    余温问张余她考得怎么样。

    张余“嘿”一声就笑了，“你英语真不错啊余温，147呢，比阿落都高了两分。别科成绩也都还中规中矩吧，语文111、化学78、地理考89……”

    他挠挠脸，“不过你那个数学和物理……怪不得老王这节课没怎么找我茬呢，换平时早逮着机会阴阳我了。”

    余温数学考了64，班上倒数第一；她物理考了24，和张余名分秋色，并列倒数第一。

    郑九盈一开始还不信，要拉着余温去学委那儿重新确认。恰好数学课代表领着一沓试卷进了教室，喊住两人，“余温，老班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