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鬼屋里伸手不见五指。

    四人手牵着手,扶墙往深处探去。头顶幽暗的光突然闪了下,余温被吓得打了个哆嗦,愈发用力地握紧了郑九盈的手。

    郑九盈捏捏余温的指尖,“没事,实在太害怕得话就闭上眼睛吧。只要我们四个一直牵着手不走散就行。”

    垫后的关宁宁幽声道:“依依,要不你牵着我的衣服吧。我的手被你掐得有点痛。”

    李依依忙牵住她的衣服,说话的声音也在发抖,“对、对不起宁宁,我实在太害怕了。”

    打头的郑九盈继续往里探入。

    借着悬于头顶的白织吊灯,她大致摸清了屋子里的整体布局。这是座废弃的精神病院,墙壁历经风雨剥蚀,脱落大片大片的墙皮。走廊上悬挂的壁灯忽明忽明,照映着青白墙面上的鲜红血手印和指甲划痕。

    郑九盈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她定睛一看,是条血淋淋的断肢。她把道具踹到一边,继续领着人往前走。

    走廊很空很空,四个人的脚步叠在一起还能传开回声。那声音窸窸窣窣、细细碎碎,总让人疑心是不是有别的生物混入其中。

    余温全程紧闭双眼,但大脑丰富的想象力填补了她视网膜的空缺。她老觉着背后刮来一阵一阵的阴风,忍不住喊郑九盈,“盈盈……”

    郑九盈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轻轻朝余温“嘘”了一声。

    走廊的尽头飘过来一阵凌乱的脚步,伴随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几人僵立在原地,听着那道声音逐渐逼近。那是个穿着白裙的女人,裙尾逶地,饱吸血水。她的面容藏在厚重的黑发下看不太清,喉咙里发出诡异的格叽格叽声。

    李依依同样紧闭双眼,但绷紧的神经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儿,她慌乱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余温已经在诡异的沉默里睁开了眼睛,但她的牙关被吓得打颤,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郑九盈和关宁宁也没空答话,前一个顺手捡起一只棉花鬼娃娃,后一个则捡起了之前被踹飞的断肢。两人都一脸防备地盯紧面前的女人。

    女人缓缓地转动头颅,乱蓬蓬的头发下,她那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冰凉地注视着这四个外来入侵者。

    女人扬起手里的匕首,以四肢爬行的动作冲她们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走廊的数盏壁灯“啪”得一暗——

    “啊啊啊啊——”

    “盈盈、盈盈,你在哪儿——”

    “卧槽——”

    “大家都牵紧手,别走散了——”

    女人狂笑着在四人间爬来爬去,她那双青灰色的、留着尸斑的手曾一度抚过余温的脸。

    郑九盈和关宁宁正挥舞着道具疯狂地抽打空气,余温和李依依则抱头蹲在了地上。

    余温被吓得头晕,也有点儿想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李依依正扯着嗓子尖叫,“求求你了,别杀我——别杀我——”

    不知过去多久,女人窜离了走廊。一片缄默里,只剩下几人狼藉的心跳声。

    灯还没开,几人再度陷入黑暗里。郑九盈撑着腰匀了匀气息,重新主持大局,“我们的队伍一定不能被冲散,大家一定要记住自己的位置,牵紧身边人的手。”

    郑九盈牵住余温的手,“大家现在都来报个数,我先来,一。”

    余温魂不守舍地,“二。”

    李依依带着哭腔,“三。”

    在这之后就没人报数了。

    郑九盈眉毛紧皱,“关宁宁,你怎么不说话?”

    李依依也挺奇怪地看了看身边的人,虽然看不清楚,但她分明感受到身边站着的人一抖一抖的。

    郑九盈暗觉不妙,“关宁宁,你在不在?”

    李依依不知道关宁宁怎么回事,便替她回答了,“她在的,我还牵着她衣服呢,可能被吓傻了吧。”

    郑九盈狐疑地盯住黑暗中的那团阴影,“关宁宁,你说句话。”

    李依依也看向身侧,“宁宁,要不你……”

    灯光骤然一亮,李依依卡在喉咙里的话演变成一声刺耳短促的尖叫。她的面前贴上一张小丑面具,正扭曲着嘴角冲她微笑着。这是个喜欢扮演小丑的精神病人,他手里正好举着一只电锯,有一滴温热的“血液”滴在了李依依脸上。

    李依依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往反方向跑去。

    余温大脑已经宕机,连李依依什么时候甩开她的手都不知道。好在郑九盈反应快,一把拽住她的手就朝李依依追去。

    余温的腿都被吓软了,几乎是连拖带拽地被拖着往前跑。

    李依依的惨叫声还在前方,余温和郑九盈的体力却已经透支了。眼见小丑还在后边穷追不舍,郑九盈推了把余温,道:“你先去找依依,我先引开他再过来和你们汇合。”

    余温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是个什么也做不了的拖油瓶,点了点头,脚步虚浮着过去找人。

    医院很空,李依依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余温路上遇到了很多房间,有输液室、x光间、病房……

    转角处突然传来喀喀嚓嚓的声音。

    余温瞳孔一缩,直愣愣地看着对方从前面拐过来。

    那是个推着轮椅的npc,轮椅上躺着一具已经干瘪了的、皮包骨头的“干尸”,余温忍住要呕吐的冲动,动作僵硬地转过身。霎时,又一张惨白的脸怼上来,他眼眶里空无一物,两颗布满血丝和神经的眼球挂在他的嘴边慢悠悠地晃荡。

    余温“哇”一声就哭出来。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她用比冲刺八百米还要快的速度闯入左手边的一间病房。在两个npc即将追上她前,她用力地推动铁门,将自己反锁在病房内。

    “啊——”

    铁门后躺着躺着一句骷髅,骷髅身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在余温的目光下,幽幽冒着绿光的骷髅头歪了歪头,发出一阵嘶嘶嘶的恐怖音效。

    余温尖叫着,像枚小炮弹一样弹射出去。

    “啊——”

    天知道床上也坐着个npc。余温被那具骷髅头吓飞的时候,好巧不巧地坐在了他的身上。虽然没看到他的样貌,但余温触碰到了他的皮肤,以及她听到了自己撞到他身上时,他喉咙里溢出的一声闷哼。

    余温连滚带爬地从病床上跌落,哆哆嗦嗦地蜷入一个相对安全的小角落里。

    病床上的npc一动未动,余温只管埋进膝盖里痛哭流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温的哭声渐渐止歇,渐渐就不动了。

    实时监控的后台人员也怕她就这么哭晕厥过去了,在广播里道:“如果身体不适可以提前退出游戏……如果身体不适的话可以提前退出游戏……”

    响到第三遍的时候,监控里的余温终于仰起一张泪水迷蒙的脸蛋。

    余温张了张嘴,“我、我不玩了……我有点想吐。”

    广播里跟她说话的是个小姐姐,很温柔地给予回应,“好哦,你可以寻求我们的npc带你出去。他脸上的妆效虽然恐怖了点儿,你要是害怕得话不用看他的脸哦。”

    病床上的npc掀开被子走到余温身边时,余温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心有余悸地问,“你不是鬼对不对?”

    那人半蹲在她身前,手在微弱的光前晃晃,他有影子,不是鬼;他试探着隔着一层衣物托住她的手,他有体温,不是鬼。

    余温飞快地抬起眼睛扫了他一眼。

    屋子里光线幽暗,他又刻意地偏着脸,她连他的样貌都看不到,更别提他脸上的妆了。余温只能看见他大致的身形——他身量很高,肩背宽阔,看着像个成年人。余温又想想自己一路上碰到的npc,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在二十四五岁左右。

    余温犹豫了一下,喊,“大哥哥。”

    见他的动作僵了下,她继续道:“你可以找人跟我的朋友说一下我已经出鬼屋了吗,我怕她们还在找我。还有,我有个朋友叫李依依,她比我还怕鬼,你们可以多注意一下她吗?”

    影影绰绰的光线里,他冲她点了点头。

    余温安心不少,牵着他的衣服出了病房。

    鬼屋的附近区域没有别的玩家,有好几个npc从阴暗的角落里探头探脑地爬出来,借着昏暗的光线朝余温这边好奇地张望。

    余温被吓得“哇呜”一身,惨叫一声,扑到前面人的后背。

    前面那人动作一滞,任她像救命稻草一样地攥着自己,加快步伐朝着出口走去。十几分钟过后,鬼屋狭窄曲折的通道渐变得敞亮起来,余温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激动感,连要和npc道谢都忘了,头也不回地直奔出口。

    “温温!”

    “依依!”

    余温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打退堂鼓的,没想到李依依出来得还要早。

    余温泪眼汪汪,“你后来跑哪儿去了呀,整个鬼屋都是你的惨叫声,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呜呜呜。”

    李依依和她抱头痛哭,“我跑到一张病床下躲起来了,没有注意到床上躺着个尸体。他还故意吓唬我,我差点被吓晕……他还伸手探我鼻息,最后看我抖厉害,就把我带出来了……”

    余温惆怅道:“不知道她们俩个怎么样了。”

    李依依说:“应该在鬼屋里叱咤风云吧。”

    余温:“这话怎么说?”

    李依依:“我被人带出来的时候,听几个npc说千万要小心那个穿黑色外套的女生。他们应该说的是盈盈吧,他们说盈盈把那个戴小丑面具的npc反杀了,还抢走了他的电锯,给他揍得滋哇乱叫。”

    “盈盈这么厉害!”

    “我也没想到呢!”

    约莫半个小时后,郑九盈和关宁宁顺利从出口出来。

    余温和李依依慰问她们的大英雄,“怎么样怎么样,还好吗?”

    关宁宁耸耸肩。

    郑九盈则“嘁”了一声,“没什么难度,以后不来了。”

    –

    与此同时,鬼屋后台的盥洗室,张余正叫苦不迭,“我跟我叔那朋友说了,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张余扯着嗓子,“一点也不好玩!你看看郑九盈给我揍的,我数学考零蛋我爸揍我都没这么狠。在班里被她揍也就算了,出来打个工也被她揍,多招笑!”

    他把面具一掷,“扣工资就扣工资吧,反正我不干了,心脏受不了。”

    江落漫不经意地听着,往脸上泼着冷水。

    张余在一旁问道:“阿落,你还干不干?”

    江落双手撑在盥洗台上,水珠滴滴自他的发梢坠落。

    脑海里回闪过病房的那一幕。她不小心撞进他的怀里,冰凉的、馨香的、柔软的头发曾迅疾地擦过他的嘴唇和下巴。她手忙脚乱地撑着他的身体爬起来,黑暗中,她薄薄的指甲用力掐入他喉间的皮肉。

    江落抬起脸,沉默地审视着脸上异样的红晕以及喉结附近一小瓣月牙似的指甲印。

    他闷头,在哗哗的水流声中道:“不干了。”

    心脏有点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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