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在听见他命令后,苏念奴自入西军营以来一直紧绷的身躯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终究是低估了赵破奴手下的人。

    本已做好了足够准备前来劝人留京,却不曾想过阿炎的性子能暴烈至此。今日闯一回西军营便险些两次送了命,此事恐怕要在她心中落下阴霾来。

    但如今尚不是完全能放下心的时候。她擅自出府进军营,哪怕赵破奴不怪罪,她也需率先认错,奈何赵破奴却未曾给她机会。

    众人换了个新营帐后,当初为赵破奴治疗的老军医也抱着医箱入内。

    苏念奴张唇,正欲开口,却被赵破奴轻轻一眼制止住。

    他的面容依旧紧绷,昏暗的油灯中面色十分难看:“为她包扎。”

    苏念奴解开披风仰面由着老军医为自己处理新的伤口。

    顾净言见她蹙眉忍着疼,心知此事还需她开口,于是凑近小声嘀咕道:“他们性子暴烈,并非真心要伤你的......”

    她苍白的解释还未说完,就被赵破奴打断:“净言。”

    苏念奴见顾净言立马噤声,一脸哀求地看向自己,不由觉得好笑。那斜飞插入地上的长剑就连方才顾净言去取也废了些许力气,怎可能只是顾净言所言的“并非真心”?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计较。因此她朝顾净言安抚般温婉微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立在不远处的李沐二人正垂首,姿态似乎在认错,却又偏有几分倔强傲气在脊梁,看着满是少年气。

    “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回去让人熬些安神茶便是。”老军医诊过脉,对赵破奴禀道。

    赵破奴放下心来,对她嘱咐道:“回府好好休息,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上回她不过夜半跑了一趟自己小院,翌日便病去了小半条命。赵破奴从不知她身体如此孱弱,此次不敢再掉以轻心。

    “我擅闯军营,本就该罚。将军有伤在身,不该动怒。”苏念奴见他总算缓和了面容,当即答道:“军医大人,烦请为将军诊脉。”

    此话引来了周遭的目光,她平静地佯作劝慰,把他今夜没来军营的原因告知:“今夜将军急病,如今我观神色似乎高热未退,若是伤口有异样,还是请军医大人重新处理一番为好。”

    她的双眸清亮,并未掺杂其余心思。颈脖处的缠布还不及她半分白,似是给洁白无瑕的画中仙添了块丑陋了破布。

    赵破奴别开眼,抿唇不语。

    “兄长,你的伤又复发了?”顾净言无暇顾及他别样的心意,赶忙上去关切。

    李沐与阿炎此时也抛却了先前的矛盾,赶忙把老军医拉了过去,甚至亲自上手为他解袍宽衣,欲亲自探查一番伤口。

    “好了,只是发了高热,不必慌张。”赵破奴头疼地拉着衣襟,顾忌着苏念奴尚在,并不愿放手。

    苏念奴站在身侧,及时将阮医正的话添油加醋:“阮医正告知于我,将军未曾遵循医嘱,屡次反复,恐对身体有害。”

    三人一听,那还得了。连忙把人按下,纷纷絮叨着要他好生修养。

    苏念奴见状,眼底有了些许笑意,轻轻退后了几步,垂眸不再掺和其中。

    她本就不认为自己会破坏他们四人的关系。相反,他们的关系越是坚固,对她而言才是好事。

    直至赵破奴被重新诊脉,她方抬眸道:“将军在府中昏睡良久,算来应是未曾进食,久处空腹于身体有害,将军还是先安排人为你准备一些进膳为好。”

    梗在喉间的话尚未能言,李沐又听见她低声嘱咐道:“元叔还在营外等我,想必将军还有要事与各位详谈,我便先回了。”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方才险些丧命的惊险都未曾发生,望向三人时的脸色也是如常。

    言罢她规矩行礼,重新抱起了披风,欲要离去。

    “今日之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赵破奴心知她不便在此久留,只点头应道。“我派人护送你归府。”

    苏念奴看向他,似是鼓励般淡笑了一瞬,轻声言谢。

    赵破奴明白她的意思,顿感她颈脖处的缠布更刺目了。

    。

    最不应在营帐内的人走了,剩余的四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兄长。”顾净言垂眸率先认错道,“此事是我未能处理好,你尽可处罚我。”

    她身躯纤细,借着油灯透出几分悔意,模样甚是可怜。

    赵破奴向来面冷心热,对她更是不曾有半句重话。经历了此事,也只是看着她良久,最终启唇道:“是该罚。”

    顾净言紧着皮肉,还未应答,又听见他道:“阿炎,罚军棍二十,卸剑出行。亲自去向她道歉,得了原谅再可佩剑。”

    阿炎神色一僵,手微微握紧了腰间的长剑,没有应话。

    顾净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下了求情的话。

    阿炎此番确实需反省。如此冲动,若非她与兄长及时阻止,苏念奴何来命活着走出西军营。而且那佩剑于他而言十分重要,如此要挟,他是必然要去道歉的。

    “不罚我么?”李沐见赵破奴没有再开口的打算,忍不住问。

    赵破奴瞥他一眼:“你认为自己该罚?”

    李沐淡漠地讥笑了一下,没有答。

    “因她而责罚你,你会越不喜她。”

    帐内一时静了,三人以沉默回应了他。

    赵破奴垂下脸,微弱的烛光打在麦色的肌肤上,阴影重重,难辨神色。

    他们本就不支持自己回京救她。赵破奴很清楚这一点。他为了一己之私,弃义父之仇不顾。在这群与自己出生入死的手足看来,当是很荒唐吧。

    “此次罚阿炎,是因他行动粗莽,险些失手错杀他人。洛京事事复杂,万事需三思而行。你需引以为戒。”他粗着声线续道。

    顾净言左右瞧了瞧双方的神色,终是率先沉不住气,急声道:“兄长,是她不知顾忌贸然前来,你不能全然怪......”

    “她今日在你们离府后,劝我与你们静心详谈一次。”赵破奴岔开了她欲要辩解的话,“若非担忧阿沐要离京,我会错失与你们和好的良机,她亦不会前来劝阻。她已付诸真心,你们又何必对她如此刻薄?”

    阿炎听了却不忿,棕色的眼上还有着残留的杀意:“她前来所言,哪是要劝阻?她分明是来挑衅!”

    赵破奴方才入帐时只见阿炎对她拔刀,其实未曾了解个中原因。听阿炎此言顿感荒唐,若不是为了劝阻,她怎会如此不识趣闯入西军营。

    “净言,你说。”他点了名,想知道方才到底都在谈些什么。

    顾净言抿抿唇,在他严厉的目光下把苏念奴的话全部还原了一遍。

    “她并不无辜。”李沐补充道,“若非刻意挑衅,阿炎怎会对她出手。”

    赵破奴却古怪地逡巡了三人一眼,而后问:“她言之事,你们认为如何?”

    三人心知赵破奴并非要听他们意气用事,一时皆默然不语。

    “早在昨日,她已向我言明了并不知刑部所要为何。”赵破奴放缓了语气,察觉三人脸上仍旧不虞,自知此事无法调和,内心不由下了决断。“如今局势如此,也该实现对你们的承诺。我会向陛下请旨辞去平陵太守一职,留任洛京。关涉朝堂之事,不可牵连平陵。”

    赵破奴回京的原因,本只是想借养伤之名在洛京把她救出官奴所。可现在看来,洛京仍然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而苏念奴或许就正正在这风暴的中心。

    苏念奴以他为饵企图挽留气头上的李沐,可这也正正是他当初在苏念奴入府是承诺过的事:救她一事,绝不祸及平陵。

    因此,让他们离了这是非混杂的洛京,对平陵军才是好事。

    阿炎的拳头捏得微微作响,怒色翻涌在眼眸,语气几乎在咬牙切齿:“将军要抛弃我们?”

    就连顾净言的眼中也生了惊骇之色,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我已经无法脱身。”赵破奴平静解释道,“她所分析的时局,确是我当下的困境。自我下狱认罪,便入了泥淖。牵连你们,不过是扰乱边关安宁,何必。”

    “那你到底为何要救她,为她认罪?!”李沐高声质问,发红的眼瞪着他,几近暴怒地向前一步,“她是苏鼎之女,叛魏卖国,更害死了大将军,我亲弟!你为了救她,连你我的血仇也不顾吗?”

    油灯爆了声火花,营帐之内的气氛低沉得渗人。两个男人如此对视着,久久沉默不语。

    顾净言的腿发了软,心猛烈地跳动着,轻轻放缓了呼吸。

    若真论行军打仗,李沐与兄长的相识最久,也是真正出生入死过的交情。

    七年前兄长入伍,与李沐结识于微末。那年李沐在战场被流箭所伤,是兄长拼着一口气把人抗回平陵城。后来几历生死,他们二人皆是相互扶持走来,爬上了如今的高位。

    因此顾净言知道,李沐要的是没有任何隐瞒的真相,而非一句模棱两可的报恩。

    她忐忑地期待着赵破奴的回答,心中不是滋味。可她知道,此事终究需要摊开讲个明白。

    良久,赵破奴垂头自腰封处翻出了一个布袋小口,从中取出了一块柔软陈旧的碎布,头一回把多年前的事亲自诉之于口:“天贞十二年二月十八日,若非她及时施以援手,我早已死于权贵的杖棍之下。她于我,有救命之恩。”

    “我说过,选择回京救她,确实是我一己之私。”赵破奴轻微的颤了下眼睫,哑声续道,“你们心中对她有怨,我无可辩驳。但我这条命是欠她的,为救她而死也属应当。”

    众人一怔,看着他冷毅淡漠的脸,一时忘了该如何应答。

    救命之恩与再造之恩,苏念奴与陈逊,其实并无轻重之分。

    如此想来,此前他为苏念奴所做之事,似乎皆有了合适的缘由。这般重的恩情,确实该舍生取义去报答。

    李沐晦暗地垂下了眼,拳头捏得死紧,许久之后终于寻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信她?哪怕她认为自己父亲是被冤枉的。”

    苏鼎叛国一事,是当日平陵城外遭伏得幸逃回城的士兵亲口所言,后续更有他府中与西戎人通的书信与大印做证,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他难道就真的信这个女子所言,不担忧会为此搭上性命不成?

    赵破奴垂首,轻轻摩挲着指间那截碎布,忆起了当年她那双清泉般润亮的眸。

    在这污秽的洛京,只有那双眸能给他唯一慰藉。若不能信她,那这整个洛京又有谁是可信的?

    他极浅地勾了一下唇角,认真地迎上了李沐的审视,语气带着甘愿付之一炬的奋不顾身:“我信。”

    灯下四寂,顾净言与阿炎在此情境下甚至微微屏住了呼吸。

    李沐与他对视了良久,逡巡着他是否会产生一丝犹疑与不确定,哪怕一刻。

    但他不曾。那种笃定与坚持,李沐只在战场上见他有过。

    于是他微微松开了手,紧攒的拳卸下了力道,就连发紧的声音也顺了气道,不再咄咄逼人:“好,那我为你信她一次。”

    他们两人,是生死之交的兄弟。

    士为知己者死。

    他不会丢下自己的兄弟独自逃回一隅,放任他在京中孤立无援,作困兽斗。

    。

    这厢苏念奴顶着颈脖的伤归府,可把两个女婢吓得白了脸色。

    一听元叔道需要安神茶,扶风不敢耽搁,当即要出门去。

    苏念奴见天色已晚,忙把人劝下,又吩咐元叔明日把扶风购回的药送往西军营给将军服用,方放下心来回小院休息。

    扶风心细,依旧为她泡了杯热菊助眠。

    她半坐在床边,捧着热茶抿了几口,手中把玩着从军营归来不曾离手的碎银子,轻声嘱咐道:“时辰不早,你们也歇息吧。”

    扶风接过茶杯,低声应下后又为她吹了灯,才缓缓退出门外。

    此时苏念奴惊魂未定,确实了无睡意。纱帐内暗黑不见五指,脑海中却全是阿炎刺来的利剑,凌厉的寒光尖锐又嗜血,闭目尚不能忘。

    今夜确是冲动了,若非担忧李沐明日一封请调呈上去把事情闹得不可回头,她绝不敢孤身闯西军营。不是赵破奴兄妹两次阻拦,她只怕已经命丧黄泉。

    她低叹了一口气,隐隐有些后怕,手不自觉攀上了颈脖,想起来赵破奴滚热的指尖。他病得如此重,却仍赶来救她。手指触及颈脖时沉默狠厉的狼眸比往常更要漆黑深邃,带着几分克制的盛怒,似要把人撕碎。分明可怖的很,但她却莫名心头发软。

    思绪胡乱翻飞,她在迷糊之间告知自己,还是需要寻个时间仔细了解赵破奴的心思才是。

    方闭上双眸,听见窗外扶风低柔的声线响起:“夫人体弱,上回惊魇才生了高热,今夜我们不得松懈。需好好守着,莫让夫人再病了......”

    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真切,疲倦陷入了梦中。

    次日醒来,苏念奴精神并无不妥。

    由摇雨伺候着重新换衣时,听着她如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朝自己禀告:“扶风在天方亮时便亲自去为夫人请女医,夫人用过早膳就可看诊了。”

    苏念奴低头看她鸦黑的发顶,不由得柔和了神色:“昨夜你与扶风可有休息好?”

    摇雨抬起头,笑着回应:“休息好了。”

    “愚钝丫头,”她轻声驳斥,眸光含笑,“眼下黑都要挂在颈脖了,还要骗我不成?”

    摇雨愣神片刻,反应过来才回道:“上回我与摇雨伺候不好,害夫人大病,此回可不能掉以轻心。”

    苏念奴叹了一声,心想两人应是怕被逐出府去,于是宽慰道:“无碍,此次你们做得很好。”

    摇雨心思浅,不曾多想。仔细伺候苏念奴吃过早膳,陪在一旁等着扶风归来。

    只是这茶盏换了一杯又一杯,眼看时辰不早,人却尚未见影。

    直至元叔匆匆赶来,满脸急切,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夫人!”他简易行过礼,觑了眼苏念奴的神色,然后低声禀道:“扶风出事了。”

    苏念奴的心沉沉一落,放下了茶盏。

    “有人在西城河畔发现浮尸,衙卫见衣着是将军府制式,便唤了老奴去认尸。老奴去后,认出了是扶风......”他放缓了语气,仔细斟酌苏念奴的面色。

    苏念奴先是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摇雨,而后起身道:“可找到死因?”

    “仵作道未见外伤,身上钱两仍在,应是失足跌入河中淹死了。”元叔回禀,“府衙已结了案,命我将尸首领回府上。夫人,你看......”

    苏念奴并未犹豫,跨步出了屋:“先领我去看一眼。”

    她的语调冷清,脚步却十分急促。粉色的唇紧紧抿着,路途一语不发。

    元叔不敢耽搁,带着她到了放着尸首的侧厅。

    昨夜还给她奉茶的丫头就躺在冰冷的木板上,一块白布盖着,暴露的衣角滴滴答答地渗着水,在地上形成一滩浅浅的水渍。

    苏念奴没有犹豫,上前揭开了白布,扶风那张沉稳秀气的脸被泡得发肿,乌黑的发还濡着水,几缕贴在她毫无血色的面上,满是死气。湿透的衣裙紧贴着丫头的身躯,却再也不见气息起伏。

    苏念奴心有不忍地垂下眸。摇雨在身后捂住嘴,低声抽泣。

    “摇雨,去为扶风寻套干净衣裙。”苏念奴缓慢地把白布盖回,又转头看向元叔,“查查扶风家里的情况。”

    两人应下,赶忙去办。

    摇雨动作很快,几乎是小跑着取来了新衣,圆眼还泛着红,似是哭得狠了。

    苏念奴坐在偏厅,本在怔然看着扶风的尸首,见她如此不由叹气:“你可害怕?若是不怕,便亲自替她换衣。”

    府上本就多男寡女,若要男子为扶风换衣,实在是羞辱了她。

    摇雨吃惊地看向她,而后猛烈摇着头。扶风待她极好,她怎会害怕?

    苏念奴眸中也染上有了些许湿意,却不愿落泪,便抬头企图掩去。

    不料目光恰好撞上摇雨举着扶风的手臂欲为她脱衣,无意中看见她向来修整干净的指甲全是泥土,甚至参差不齐,甲面粘着肌肤的两端渗出血来,甚至在食指上的甲面有几分松动,似乎是因为用力过度而导致的甲面损伤。

    “摇雨,”苏念奴喊停了摇雨的动作,面色变得极其难看,“立马去寻元叔,差人到西军营请将军回来。”

    而此时军营中的四人正聚在一起讨论苏念奴的案子。

    而且四人得出的结论很是一致:无论苏念奴是否得知刑部索要之物为何物,若平陵之战果真涉及朝堂斗争,那如今她身处将军府,于他们而言,必然利大于弊。只是目前尚有许多事情未可知,只得静观其变。

    可话方落音,将军府就派人送信告知扶风出事,四人互相觑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明白这是“变”来了。

    事关人命,赵破奴不敢耽搁,当即冷着脸要往回赶。其余三人也坐不住,跟着一同回了府。

    待回到将军府已是日中,苏念奴不敢让扶风离开视线,坐在偏厅未曾离一步,见他大步而来赶忙起身相迎。

    赵破奴目光凝在她的颈脖,又见她眸中噙着几分水光,眼尾略有几分红,神色憔悴却仍佯作无事,不由得眉头隆起。

    他在路上已得知了府上的情况,大致也猜到了此事另有蹊跷。

    苏念奴粗粗行礼后,仰目时语气添了些许祈求:“将军,我想请仵作为扶风验尸。”

    她解开了白布,指着扶风的手指处分析道:“司法参军断案扶风是失足落水,可她的指甲处却有挣扎痕迹,看着并不似是失足所致。”

    赵破奴顺着她目光看去,没多犹豫,低唤了一声李沐。

    李沐上前主动查看扶风的手,尔后有顺着手臂向上摸索。最后手指停在了她的颅顶,过了一阵才答道:“得查,似是谋杀。”

    苏念奴对此结果并未感到意外,只是缓慢地闭了闭眼,睁开时已恢复清明。回首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摇雨,默然不语。

    “这事,阿沐你与净言亲自去查。”赵破奴揉了揉眉,低声吩咐道。

    偏厅的人都有些意外,不过死了个女婢,怎可劳烦他们二人亲自处理。

    李沐与顾净言神色变幻,对此安排不敢推拒,却已频频把目光落在苏念奴身上。

    苏念奴心知会有误会,连忙道:“不必如此,将军借我两位家仆,我可以自己查。”

    她可没有勇气找这两人处理此事,如今矛盾已经够多了。

    “此事不简单。”赵破奴肩膀疼得厉害,终是坐了下来,逡巡四人一圈,解释道,“昨夜离府前,我曾吩咐暗卫,仔细查一遍府上的奴仆。”

    阿炎一愣,问道:“你怀疑府上有细作?”

    “本只是想求个安心。”赵破奴道,而后看向苏念奴,“崔毅言在陈仲元身上有你的锦帕,你可还记得?”

    苏念奴当然记得,他正是用此契机取走了云引之送来的所有嫁妆。在狱中时为了避免崔毅平白污蔑,她与赵破奴还借谎道已拟好账本来敲打他。只是昨日嫁妆送回府后她尚未来得及重新清算,那些木箱正放在她小院的偏屋。

    “阿沐,”赵破奴又问道,“陈仲元的尸首你曾粗略检验过,可在他身上发现了锦帕?”

    李沐摇头。

    “你的锦帕,衣箱中的碎衣。恐怕是刻意为之。”赵破奴缓缓把自己的猜疑告知她。

    话已至此,苏念奴自然明白他的深意。可她依旧沉默了一阵,最终问:“扶风与摇雨,不是你的人?”

    这话一出,四人都莫名起来。

    摇雨本还压抑着呜呜咽咽,听她如此说也忍不住摇起头来:“奴婢此前未曾见过将军,也不是细作。”

    苏念奴讷讷地看着摇雨,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此看来,摇雨也脱不得嫌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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