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贡

    李磐想要送她回去,却被汝容拦住了,只带了个小黄门跟在身后。宫里很多长长的甬道,怎么走也走不尽。汝容放慢了脚步,只想着如果能够什么都不用想,一直这样走下去也好....

    前面的转弯处有甲胄摩擦的声音,她抬头看过去,几个穿着侍卫衣服的男子正在说着什么。

    汝容心里升起一点期待,她的目光忍不住在几人中逡巡,突然她对上一双熟悉的双眼——是王六郎。汝容小小地雀跃起来,又很快低下头去。

    她答应表哥了,对表哥的承诺意味着什么呢?现在对王六郎的好感算不算一种背叛?好不容易雀跃起来的心又沉了下去,她叹了口气,在心里悄悄告诉自己,何必呢?

    她再没有抬头看过去,扭头对小黄门说:“你回去吧,我识得路了。”小黄门行了一礼离开,汝容闷头往前走。

    突然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她猛然抬头,发现王六郎正含笑垂眸看着她:“这次认路了吗?”

    汝容呆呆地看着他,刚刚的女儿愁思恍若一阵清风,悄悄飘散了。

    “不记得我了?”他歪头凑到她耳边问。

    “我记得,你是王六郎,对不对?”

    “对!”他大笑起来,汝容也不自觉跟着笑,王六郎又说:“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哭了?”

    汝容慌忙垂下头:“没有...是风太大。”

    王六郎思忖片刻,拍拍她的肩膀:“别怕,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汝容抬头,王六郎的表情很是认真,汝容看着他,暗想,欺负我的人哪里是你和我能够奈何的呢?

    “还未来得及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汝容,家中行四,是承顺公主的伴读。”

    “伴读?公主年纪尚小,你应已读过她学的那些了,难道你家里是要你来照顾公主的?”

    汝容心里苦涩:“我家里...是啊,是要我来照顾公主的。”

    王六郎点点头:“上次你进宫来拜见娘娘,娘娘定是很喜欢你才会叫你来照顾公主,你这是要去公主宫里吗?”

    汝容点点头,王六郎又说:“我送你回去吧。”

    “好。”说罢,二人并肩前行,穿过一道道宫门,谈天谈地,不多时就到了承顺宫门前。汝容只觉时间飞逝,怎么这么长的甬道,只片刻就走到了呢?

    一番交谈下来,二人已有些熟稔,汝容看到门口一个穿着粉衫的小小身影,嘴角含笑道:“公主等急了,我先进去了。”

    王六郎点头:“去吧。”

    汝容走出没几步,又听他唤道:“四娘!” 汝容扭头,他笑道:“再会,汝容。”

    承顺见汝容毫发无损地回来,松下一口气。她问道:“汝容,刚刚那个人是谁?他是宫中的侍卫吗?”

    汝容“嗯”了一声:“他是王廷尉的孙子,排行第六,现在是陛下身边的侍卫郎。”

    公主点点头:“哦——汝容你早就认识他了?怎么连人家的出身排行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汝容脸上“噌”地红了,“公主...你不要说了,我只见过他两次,头一次是去见娘娘时迷路了,他带我去娘娘宫里,这是第二次。”

    公主笑了:“我都什么还没说呢,你就不打自招,你看你的脸都红了!你们只是第二次见面,他就差把老底都掀给你看了,就算你没什么,他难道也没什么?”

    “真的?”汝容小声问。公主点点头:“我在宫里长大,这种事我再清楚不过了,男子对女子的感情,是藏也藏不住的,都说女儿多情,可男儿要是有情起来,才是真正的难以遮掩。”

    汝容弯起嘴角,“公主小小年纪,怎么懂男女之情?再说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哪里谈得上什么情意。”

    公主瞧了她片刻,突然问:“皇兄没有为难你吧?”

    听她提起陛下,汝容的笑意落了下去,摇摇头:“表哥...没有为难我,相反,他说会保护我,叫我不要怕。”

    她的声音愈发低落,公主抱住她的胳膊问:“汝容,你喜欢宫里吗?”

    汝容以为她是问自己愿不愿意与她一起,便摸摸她的头说道:“公主在宫里,娘娘也在宫里,宫里有我的亲人和好友,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公主坐直了身子,眼里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意:“如果要你余生都在这里度过呢?你也愿意吗?”

    汝容愣住,她看向公主,此时她才明白承顺话里的意思,一边惊诧于她的通透,一边又释然,公主是宫里张大的金枝玉叶,怎么会是个一无所知的傻瓜呢。

    她知道公主真心对她,她也不再遮掩:“我不知道,承顺,我不知道...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我不知道就能够逃避的。不过,起码我现在心里是没有怨恨的。我知道我姓什么,我也知道等待着我的命运是什么...”

    承顺扑进她的怀里,闷声道:“汝容,你不要变好吗?不要被这里变得面目全非。”

    汝容听出她话里的悲凉,安慰地抚过她的后背:“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呢?”

    “汝容,如果你决定陪在皇兄身边,那就不要继续沉沦了,一旦有了牵挂的情思,那么终其一生痛苦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汝容知道她说的是王六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出一月,到了西域和周边地一些属国前来朝贡的日子,宫中一时多了许多奇装异服的陌生面孔,陛下决心三日后举办宴会宴请各国使者。

    “汝容,我听说夜郎国的国君都来了呢,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他怎么放着国家不管也来朝贡呢?”

    汝容笑道:“他们地处偏远,虽说是国家,却并不如我们王土广阔,此行他们只送些新鲜瓜果,陛下却赏赐给他们名贵宝物,又能见识王城巍峨,他自然要来瞧瞧。”

    承顺点点头,二人继续前行,忽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面容清俊的郎君迎面走来。那郎君身边的人对他耳语几句,他便点点头,冲她们走来。

    他用不甚熟练的中原话说道:“臣是高句丽王世子高弗,拜见公主殿下。”

    看他长相,年纪似乎与公主仿佛,却比公主高出许多,面色有些苍白,一双丹凤眼轻柔地望向承顺。

    承顺点点头,“世子长途跋涉,辛苦了。”高弗摇摇头:“陛下仁慈,臣理应觐见。现下起风了,公主也是去找陛下的吗?”

    承顺道:“正是。”高弗笑道:“那么公主先行吧,臣在此处等等其他国的使臣一同觐见。”

    承顺轻轻点头,与汝容走了很远,心有所感,回头看过去,高弗站在原地,面容已看不清楚,但似乎仍望向这边。

    “承顺,你怎么了?”“没什么,我们走吧。”承顺挽着汝容往前走。

    进了门,续恩过来道:“公主殿下,崔女郎,南越几个使臣正在里面和陛下叙话。”

    承顺“嗯”了一声,拉着汝容坐在偏殿。“汝容,听说高句丽国内各族并立,不知道现在的世子什么来头。”

    汝容道:“听说高句丽最开始是一个扶余人建立的,现在高句丽境内也是以扶余人居多,他们与新罗、百济等国交往密切,我想刚刚世子应该就是在等这几个属国的使臣一同。”

    “今年的朝贡似乎比往年更加盛大,也提前了很多。”承顺轻皱眉头:“有传闻说匈奴又蠢蠢欲动,这次的朝贡大典到底是皇兄彰显天威还是别有意义?”

    汝容也跟着思忖起来,但她倒不觉得匈奴会被一个大典就震慑到,这些属国都是□□的门户,如果匈奴的铁蹄想要踏在中原的土地上,就会率先攻破这些属国。他们朝贡为表,实则应该是想要寻求□□的庇护。

    “公主殿下,崔姑娘,陛下叫你们进去呢。”

    承顺和汝容起身进门,使者已经离开了,李磐独自坐在椅子上,眼前是摊开的奏议。他支着眉头轻轻揉捏,看上去颇为苦恼。

    “皇兄!”闻声他抬起头来,见到承顺和汝容二人,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意来:“你们来了,坐。”

    承顺坐下就开始叽叽喳喳:“皇兄近日接待各国使臣,想是累了,这次的盛典有娘娘操持,娘娘便也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忧心皇兄身子,打发我们来监督皇兄好好用膳。”

    李磐感慨:“还是娘娘疼朕。”汝容笑道:“表哥,你瘦了些,难道果真如姑母所料,你没有好好休息、用膳?”

    李磐点点头:“这些本不该你们替朕担心,是朕疏忽了。来,先用膳吧。”

    说话间,续恩又进来禀报说高句丽世子和百济世子、新罗王一起觐见。承顺与汝容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李磐对着她们说:“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吧,等晚上朕再去娘娘宫里,咱们一起吃顿饭。”

    承顺点点头,“皇兄,我们先告退了。”二人出了门便瞧见三人站在门口等着,高句丽世子站在矮胖和瘦弱的百济世子与新罗王中间,显得十分清俊,称得上是“鹤立鸡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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