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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没有想象中的狂风骤雨,也没有电闪雷鸣,虞湘的神情没有一丝崩坏,她冷漠着,沉默着翻看案卷。

    过了会儿,她在电脑上标红两处数据,又在卷宗里圈出两个日期,“起止时间错了,按这个的次日计算。标红的费用算双倍。”

    说完,便起身离开,不做深究。

    小田那句“谢谢”哽在喉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

    同时,所里大多数人都看出来刚刚打了胜仗的虞湘心情不好。

    平日里,她作为整个律所最积极向上的打工人,连熬几个大夜,仍然电量满分,继续乐呵呵地投入工作。

    突然,萎靡了。

    更反常的是,在诺大的办公区里,其他实习律师们偶然和虞湘碰到,便会立刻心虚地躲开。傻子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更何况坐着满屋子人精。

    晚上逃不开加班,一群人凑在一起商量点什么外卖,嘻嘻哈哈,叽叽喳喳。

    虞湘只觉得吵闹,独自去了37楼的露台。

    环球金融国际大厦矗立在寸土寸金的金融街,是本市最贵的写字楼。开在这里面的公司,每一家都犹如高速运行中的机器,员工则是其中或大或小的零部件。

    没有人能一直活在高速重压的环境里,37楼的露台,是“零部件们”仅存的得以喘息的空间。

    虞湘听说,这个露台曾被锁过半年。

    因为在那一年里,从这儿连跳了三个。物业后来觉得总荒废着,也不是事儿,请四楼的公关公司出了个主意,改造成了空中花园,免费供大家使用。

    但再有跳的,即刻收回。

    说也神奇,再没有人从这儿跳过。

    今天,是她入职以来,头一次上来。

    两丈宽的露台,中间摆着□□张廉价的木头桌椅,后面放着不同品牌的自动售货机,勉强能跟“空中花园”沾边的也只有角落里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这刷新了她认知里空中花园的下限。露台上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上来,零零星星分布,有站着抽烟的,有坐着玩手机的。

    虞湘走到墙边,趴在被抚摸得锃光瓦亮的扶手栏杆,放空自己。

    晚风轻柔地扑打着脸颊,果真自在。

    唯一可惜的是朝向不好,望不见漓江,只能看见北城区层层叠叠错落无序的楼房,堆积在一起,景致差了许多。

    她低头,下巴抵在臂弯,眼睛半眯着,远处千万灯火变得虚幻起来,忽明忽暗,像在广袤无际的海面上点燃烟火,绚烂热烈。

    过了许久,身后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是冲着她来的。托这几个月坐在走廊边的福,整日与脚步声为伍,她认出,是周钟言。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周钟言黑色衬衫融在夜里,西装对折勾在手里,一只手肘撑在圆滚滚的扶手上,整个人几乎是斜靠着护栏,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深邃。

    重量的增加,些微的抖动,通过管体,振动感钻进虞湘肌理。她没起身,只眼皮缓缓抬起,“习惯什么?”

    “将同龄人远远甩在身后的感觉以及……稍许副作用。”

    夜晚的风裹着凉意,撞上周钟言清冷的音色,不能敌。偏偏那嗓音又厚实,像一双结实的大手,能稳稳承接住你所有的不安和倾吐。

    虞湘偏过脑袋,微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敛尽情绪,“他们说,一切都是因为,我姓虞。”

    “原因重要吗?”

    “原因不重要吗?”

    周钟言忽而弯了腰,骤然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笑得慢悠悠,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调侃:“等你哪天混到要写名人自传了,或许很重要。”

    “……”

    虞湘气得直起身,撇撇嘴,说不清是上扬还是抑下,嗔怪他:“你逗我呢?”

    整晚深沉忧郁的面具,被一句调侃轻易击得粉碎,月光重新占领她弯弯的眼尾,笑得亮晶晶。

    周钟言唇角的笑意渐深,他提起手中的西装,像是要为她披上,胳膊刚刚抬过她的肩头,停在空中,又转弯搭在虞湘的小臂。

    华灯初上,隔壁中国银行大楼墙上巨大的LED屏,亮出火红的标志LOGO,光影落在虞湘的侧颜,恰好掩去她没控制住爬上脸颊的绯红。

    虞湘倒也没客气,心安理得给自己披上。

    周钟言低头笑着问:“不气了?”

    也许是错觉,虞湘觉得今晚的周钟言,格外……温柔?种种迹象,得出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推论,他似乎是在小心翼翼地哄她。明明他也是风言风语的受害人之一,对比下,虞湘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她正了正脸色,转身背靠栏杆,清了清嗓子说:“刚开始真的很生气,冷静下来想想,他们说的似乎也没错。”

    “真心话?”周钟言挑眉,反问。

    虞湘和他对视三秒后,带着赌气似得直白:“假的。”这人怎么不知道给个台阶下呢,“不过出于愧疚,我正在努力说服自己,这是真心话。”

    周钟言单手支着下巴,歪着头,饶有兴趣:“怎么就又愧疚了?”

    “至少有一点,他们没说错。”虞湘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因为我是虞德臻的女儿,没人敢带我,怕惹麻烦,我才能成为你的徒弟。而我为此得利颇多,身为既得利益者,应该心怀愧疚。”

    今晚,周钟言头一次错开眼,心虚地搓了搓鼻尖,“他们的嘴,还真松啊。”

    “是呐。”虞湘表情微哂,“有的人还说什么,怕我把他的人拐走,为了看着我。呵——”说完,看着他低头挠眉躁动的样子,心情顿时明朗。

    可她转念一想,要不是他捅出自己身份,也不至于被人孤立,

    “您的嘴,也没多严呀?”

    他没反驳,看向远方,笑得意味深长。

    随着夜色渐沉,对面居民区亮着的屋子逐渐多起来。昏黄的灯光,星星点点连成了片,实实在在构成了眼前的万家灯火,努力嗅一嗅,好似还能闻到饭香。

    他们并肩而立。

    良久,周钟言淡淡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选择来这儿透气吗?”

    虞湘摇摇头。

    空中花园只有徒有虚名。

    周钟言的食指指向那片拥挤密集,望不见头的楼房,“那里居住着这个城市约三分之一的人口,也有着这栋大厦里很多人的家。只有站在这片露台,你才能感受到,眼前是人间烟火温情脉脉,脚下是生存厮杀的角斗场。望一望归处,便已经算是慰藉。”

    他说了很多,唯一没说出口的是,他很羡慕。他有房子,但没有家,也没有愿意等待他的家人。

    归属感,这三个字有多重要,拥有着的人无法体会。

    言谈之中,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一丝神伤,被虞湘精准捕捉到,她微微踮起脚,仔细端详他的神情。

    突如其来的靠近,令周钟言退后了半步。

    “你不是来安慰我的吗?怎么还自己伤感上了?”虞湘斜着眼打量他。

    周钟言:“我看你并不需要安慰啊。”

    “需要,我委屈着呢。”虞湘扬扬下巴。

    周钟言眼眸半垂,明明知道她没事了,还是像模像样地安慰起她来:“他们说你的闲话,未必真的想欺负你,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

    “怕输,怕被不公平对待,怕拼尽全力还事与愿违。”

    风、月作证,在这个萧萧的夜,虞湘心头砰地簇起一小团火,热腾腾,烧到她眼中升起水汽。

    其实,这些天虞湘始终逃避承认,周钟言变了。

    他不爱笑,总冷言冷语,眉眼之间有股子褪不去的冷漠,一副对这个世界意兴索然的样子。从没见他对哪个案子特别上心过,只追求个尽力就好。这些变化,虞湘通通忽视,自我洗脑,从不深究……

    可方才,她分明在熟悉的凌厉的平静的面孔上,看到了某种久违的力量。

    那是——悲悯。

    “需求没被满足衍生出不满,即使转嫁矛盾发泄在你身上,也是于事无补。谢律想要案子,你要施展的舞台,实习律师们要更多的培养机会,怎么平衡和满足,那是我该操心的事。你不要委屈,也不必愧疚。”周钟言收回远眺的视线,微微低头,对上虞湘的眼睛,“你只管做自己便好。”

    有些话没说,可她懂。

    “放心,我不会做破坏内部团结的事。”

    风急了,虞湘拢了拢身上的西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讳莫如深的大事。

    “师父,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天成,为什么这么努力吗?”

    周钟言有点意外,一谈及这个她就吞吞吐吐三缄其口,问的急了就是一副“你那么聪明自己想啊”的摆烂态度。

    他挑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虞湘压着嘴角,卧蚕弯弯泄露狡黠,向前踏上半步,笑得慢悠悠,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等我出了自传……您亲自翻呐。”

    周钟言吃瘪,舔了一下唇角,“心眼儿真大。”说完,他作势便要走。

    “诶诶诶,我说我说。”虞湘抬手拉住他的手肘。

    指腹的温热透过单薄的衬衫传递至肌肤,成了这晚上微凉的风中,唯一的热源。周钟言顺着她的手指、小臂看去,她正笑得花枝乱颤,鼻子微微皱着,下巴高高扬起,在这黑夜之中,独自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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