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击馆里，蒋天披着毛巾，随手抄起周钟言的运动包，拿过去放他跟前儿。周钟言坐起身，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汗，顺便囫囵抹了把脑袋。
“约法三章，你记得吧？”
蒋天啧了一声，不满：“好不容易起个恻隐之心。你看你。”
周钟言没搭理他，这几年见过蒋天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对蒋天在男女之事上，他已经没有半分信任。
只不过，他这两个徒弟那晚把事情搞得那样大，张岚兼职的教育机构定是干不成了。虞湘心里也清楚，但她觉得不过是个兼职而已，不干最好。她现在正满世界张罗着给张岚找个新工作，托他问问所里有哪个团队需要招个兼职助理。显然张岚没跟她说蒋天名片的事。
他也是从陈炀那儿听来的。
平心而论，蒋天那里确实是个好去处，尤其最近他们新签了家海运公司，正缺人手。
但……
蒋天，从来不是个热心肠。
犹豫再三，平衡过后，周钟言说：“行吧，好歹你身边还有个黄……”
“黄樱”两个字，还没说完，蒋天的电话便响了，正是黄樱打来的。
……
长霖公园是双辛市的“绿肺”，它的后面是一大片中式建筑群，由十几栋中式大宅构成。白墙黛瓦，光外墙就有三米多高，每栋占地得有三亩。“三开三进”的中式宅院布局，一栋的市值有上亿。
刘佳就住在这里。
这栋大宅，是刘家老爷子在刘佳和王守业结婚时，赠给幺女的嫁妆。
古朴的老式大宅门前，虞湘双手抱在胸前等着，直到看见周钟言的车驶来，赶忙迎了上去。周钟言把车停下，甩上车门，看着她皱眉：“你怎么来了？”
虞湘：“大婷姐接到万纯的电话，说是黄鑫的儿子失踪，她跑来原配妻子刘佳这儿来闹，叫我们把人领回去。大婷姐正在做孕检，让我先过来看看。”
按理说，他们跟黄鑫的委托合同还没有正式签字，案子也没申请法院立案，这事用不着管。虞湘瞟了一眼蒋天，不言而喻。
蒋天双手叉腰，脸上很是不耐烦。刚才黄樱电话里哭哭啼啼，事情也讲不明白，他让虞湘简明扼要汇报。
黄鑫的儿子冬冬是在今天上午失踪。阿姨送他去上冰球课，给他取冰鞋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他们找了所有冬冬会去的地方，最后只能报警。报警后，警方调取了冰场的监控，正好处在监控死角。周围几个出口又都没有拍到他出去画面。警方只能扩大到，体育馆附近的几个路口，重新调取去查，但那需要时间。
警方问她有没有与人结怨，黄鑫当即觉得是刘佳下得手，跑来质问她。
虞湘的眼神在二位领导身上流转，抿唇，“黄鑫说，如果她的儿子要是死了，就让刘佳的女儿给他陪葬。
周钟言：“做好最坏的打算。”
虞湘不可思议：“什么是最坏的情况？你们不会真觉得刘佳会把那个私生子给杀了？”
蒋天：“不是没这个可能。”
周钟言没反驳，律师干久了，凡事都做最糟的考量，几乎算是职业病。
虞湘脱口而出：“绝对不可能！”
周钟言听出虞湘笃定的语气，盯着她，狐疑地问：“你知道些什么内情？”
“我哪知道什么内情。但刘佳跟黄鑫不一样。单说双辛市，就有一半的商场、酒店有刘佳母家控股。她哥哥的经商手腕，十个王守业也望尘莫及。王守业那点儿家产，对黄鑫是巨大的诱惑，但刘佳压根儿不会看在眼里。她怎么可能会为钱去买凶杀人？”虞湘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周钟言觉得她的话，有哪里怪怪的。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先进去吧。”
走进庭院，门前两颗迎客松，姿态苍劲，同院内一镜池水互为映衬。一石一木，布局精巧，可见主人是放了心思精心养护。
他们三人被引领到前庭，黄鑫他们就被安排在那里。一打眼，十几个保镖齐刷刷一排站在院门前，后面是华能所万纯为首的五六个律师。
虞湘禁不住吐槽了一句：够夸张的。
她本来还想着，来三个人太多了，合着人家备着一个律师团等他们。
黄樱一看见蒋天，犹如溺水的人抓着浮木，飞奔过来攥紧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肩头，眼眶里噙着泪珠。姐姐在这里闹了两个小时，刘佳连面儿都没露过，对方律师同他们说句话都不屑，警察倒是能进去问话，可也问不出什么。
她越想越委屈，如今蒋天来了，满腔的害怕和憋屈通通化作眼泪，成串儿掉下。蒋天只是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黄鑫对自己律师来的晚，特别不满，话里夹枪带棒：“呵，这人情是不比真金白银花出去的钞票有用。”
这话说完，他们还没生气，黄樱倒是先拉住姐姐，让她快别说了。
周钟言和虞湘交换了个眼神，虞湘心领神会去中庭会会万纯，周钟言则去对接警方。陈炀在外围利用私人关系，寻找东东。
虞湘走到院门口，朝里面的华能所律师打了个招呼，门口的人墙保镖才放她进去。助理把她带进茶室。
万纯的模样，倒是一点不出乎虞湘预料。黑色职业裤装，搭配着金色配饰，一刀切的肩上短发，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有着雷霆手段的十足十女强人形象。
“你好，我是天成所虞湘。”
“万纯。”
双方简单握个手。
万纯示意她坐下，“杨若婷没来？”
“是。”
万纯发出一声冷笑，“这人，成天吵着要跟我对垒，这会儿倒又不出来了。怂得真快。”
虞湘品了口茶，“大婷姐现在怀着孕，为了安全考虑，才没让她来。”
“她怀孕了？”万纯诧异。
“是。”
万纯嘲讽地摇摇头，“呵，一贯地说一套做一套。嘴上喊着要赢，又从不肯付出百分百的力气。”她发泄完情绪，才认真地看了看虞湘，“想不到方念的女儿，会在这里打着继承官司，却给人干找孩子的活儿。”
虞湘没反驳，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准确的说，我是想不到律师还要兼职私家侦探。”她唇角一弯，“不过，你们又能好哪去？大周末的，一通电话，不也得跑来兼职干保镖。”
万纯笑噱：“业内美称，私人律师服务。”
俩人相视一笑，气氛反而缓和不少。
“说真的，劝黄鑫离开吧。她儿子的事，跟我的当事人没有关系。”万纯说。
虞湘点点头：“我相信。”
万纯有些意外，仔细观察她的神情，是真话。她说：“难得你是个通透人。”
“那麻烦转告刘女士，通透人的一句话。”
“你说。”万纯敛眸。
虞湘平静地说：“有冬冬，有继承纠纷案，才有后续。没有冬冬，那便是一个疯女人无休无止的吵闹。”
闻言，万纯惊诧，神色顿变，微怔，随即笑道：“你挺有意思的。”
虞湘挑眉：“很多人这么说。”
“你不适合天成，不适合周钟言。”万纯断定地说，“如果有一天想离开天成，我随时欢迎你加入华能。”
“我把它理解为认可。”虞湘轻颦浅笑。
虞湘准备走时，万纯再次提到杨若婷，“能帮我向杨若婷转述一句话吗？”
“什么？”
“生了孩子，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登上双辛市家事律师的头把交椅。”
虞湘无奈：“那是个孕妇。”
万纯运了口气，沉沉肩，“当我没说。”
……
周钟言在派出所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警方在监控里找到冬冬的身影。
画面里，冬冬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上了一辆出租车。
警方把这段视频截取出来给周钟言，让他带给黄鑫，证明她儿子的失踪，确实与刘佳没有关系。
哪知道黄鑫看完监控说：“不可能！我儿子那么乖，绝对是有人让他这么干的。警察去查啊！他上车之后去哪了？为什么现在还找不回我儿子！”
周钟言：“警方已经通过车牌号的登记信息，找到了出租车司机。他说冬冬一个人去了火车站。火车站人太多，要想知道冬冬现在的去向，还需要时间。现在已经有初步的证据表明，冬冬是自行离家，不具备被绑架的特征。”
他看了眼坐在旁边淡定喝茶的虞湘，补充道：“如果现在对方明确要求你离开，你仍然拒绝，有构成非法侵入住宅罪的风险。所以，请你务必谨慎对待自己的言行。”
黄鑫眼神已然呆滞，对他的劝告置若罔闻，不停自言自语：“我儿子怎么可能会离家出走！”
周钟言踌躇着开口：“我们通过冬冬的班主任了解到，媒体介入后，冬冬的身份被曝光。在学校跟同学们的关系……”
“他们排挤欺负我儿子？”黄鑫声音立刻高八度，“一定是刘佳女儿教唆的！”
虞湘在一旁幽幽开口：“舆论发酵当天，刘佳就给女儿办理了转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