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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驱散了他所有的回忆。走廊尽头的张教授,正在朝他招手。

    他快步走过去。

    “张老师,我来晚了。”

    张教授站起来,开心地上下打量他:“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他指着门口,把他往屋里引,“虞湘也在里头呢。”

    他问:“徐老师怎么样了?”

    原本张教授还有点喜悦的脸,立刻颓废,愁云满面,他绝望地摇摇头,“去看看她吧。她老记挂着你,最后能见一面,也算了个心愿。”

    屋里虞湘说话的声音不停传来,周钟言沉默着点头,推开病房的门。

    当他看见床上恩师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他喃喃:“老师。”

    张教授喊了声虞湘,让她陪自己出去买点东西。

    虞湘知道,是老师有话想对周钟言说。她从周钟言身边走过,抬头,望进他的眼底。

    四目相对的眼睛里,是对方殷红了的眼眶。巨大的哀伤里,有人能共通你难以言说的痛苦,足以轻易地,击溃这些天的别扭和赌气。

    周钟言坐在方才虞湘做的凳子上。

    老师虚弱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往前些,他听话地挪了挪凳子。

    紧跟着就是老师重重的一掌拍在他脑袋。

    其实一点都不疼,老师哪还能使得上劲儿。

    可周钟言还是假模假样,捂着脑袋,竖个大拇指:“您英武不减当年。”

    徐老师稍有动作,就大口喘着气:“四年不带回来看一眼的,你是不是打算等我死了,直接去墓地看我那碑去?”

    “……”

    徐老师斜眼看他,有气没力地说:“一说你点啥,就开始当闷嘴葫芦。你看看你那个样子,我真不稀得说你。”

    周钟言无奈地笑:“我坐这儿还没一分钟,您又打又骂。咱们换个医院再看看吧,我觉得医生肯定是误诊。哪有生病的人,有您这么好的精神头。医疗事故,赔的可多。”

    “净跟蒋天学得油嘴滑舌!俩人在一块都混了些什么?一身铜臭。”

    周钟言玩笑:“等明天他来了,您亲自问问他。”

    “四年前,我让你去找他,原还指望着你拉他回正途,现在好了,俩人携手堕落。”徐老师气得够呛。

    周钟言乐了:“怎么说我也算事业有成吧。往后再结个婚、生个孩子,够圆满了。您还不满意?”

    听完他的话,徐老师猛地咳嗽,咳得止不住,快把肺咳出来。周钟言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找水,好一会儿,才止住。

    徐老师嘴唇更白了:“孩子,我这辈子,无儿无女,也没挣上大钱,还得这么个病走的,达不到你口里的半分圆满。”

    周钟言急忙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老师摆摆手。

    “我躺在床上这些天,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就在我脑子里转啊转。你知道我回忆最多的是什么?”徐老师问。

    周钟言摇头。

    “是吃过的苦。”徐老师笑着说,“这几十年,动荡的,恐惧的,可笑的,悲哀的,苦是一点儿没少吃。可一旦熬过去,就算没等到苦尽甘来,但苦到了尽头,生活也就甜了。”

    周钟言又不吭声。

    “幸福是一种感受。没有痛苦和磨难,你就不能强烈地感受到幸福。你所谓的圆满,是真心所求,还是退而求其次?哪怕你做到了。”徐老师皮包骨的手艰难地指了指他的心脏,“那儿是骗不了自己的。”

    周钟言:“我已经经历了……”

    “你那不是经历,只是遇到,等你跨过它、正视它而不是害怕逃避的时候,才是经历。”徐教授慈爱地看着他,“孩子,去干能让你付出情感的事,去爱能带给你悲欢的人。”

    周钟言看着眼前被病痛折磨得只有微弱生机的老人,强撑着力气还在对他作最后的嘱托,他自我洗脑的话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道:“好,我答应您。”

    “把旁边的抽屉拉开。”徐教授说。

    周钟言拉开后,看见里面放了一本书。

    “以前你总从我书房拿书,也不还我。如今,师生一场的缘分眼看也要到头了,这本书算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周钟言眼前腾起一片雾气,强忍着:“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

    医院的探视时间过了,去买了两瓶水的虞湘在住院楼里没找到周钟言,最后在医院院儿里发现了坐在长椅上的他。

    冬日,院儿里的树光秃秃,一片萧索,衬得他的身影格外孤单。虞湘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周钟言知道是她,眼睛一直看着手中的书。

    虞湘:“是徐老师送你的?”

    “嗯。”

    “我能看看么?”

    周钟言递给她。虞湘翻开扉页,在空白处写着:徐锦华赠予爱徒周钟言——2015.1.30于庆南大学。

    刹那,周钟言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天,是他狼狈离开靖海市的日子。

    这大概是给他准备的送行礼物,可他走的决绝,谁也没见。

    “大劫大难之后人不该失去锐气,不该失去热度,你镇定了但仍在燃烧,你平稳了却更加浩荡。”虞湘念着。

    这是被徐老师在书中特地画线的一段话,她甚至把这一页折了个角。这是她想对周钟言讲的话。

    虞湘缓缓合上书,偏过头去看他,很想问问“大劫大难”指的是什么。

    夜色苍凉,周钟言的鼻尖泛红,眼睫毛被泪水打湿,挂着残留的泪珠,黑亮着,脆弱着。六年前,他是万众瞩目的救赎者,六年后,他是说一不二的引领者。

    虞湘从未目睹过他的脆弱。

    感觉到她的注视,周钟言转过头,不由分说把肩膀上的黑色围巾取下,戴在虞湘的脖子上,又绕了两圈。

    他凝眸,问她:“陪我在这待会儿,好吗?”

    “好。”

    一轮圆月高高悬在空中,清冷皎洁,月光倾洒人间。虞湘在幼儿园第一次知道月亮是一颗暗淡的行星,压根儿不会发光,只是反射着太阳光时,曾真情实意地难过。

    月亮,不亮,是她识破的第一个谎言。

    后来,虞湘用月球来形容自己。以反射着周钟言的光而将自身的暗淡伪装得耀眼的存在。

    月光下,他们并排坐着,周钟言眺望远方,倾诉着他脑中的回忆,娓娓而谈。

    “大一军训,我们全班男生跟旁边经管学院的,干了一架。当时徐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把十几个男生叫进办公室。”他手指比了段长度,“那么厚的书,给我们一人脑袋上拍了一下。”周钟言扯了扯嘴角,“真挺疼的。”

    虞湘轻笑:“听说,是因为教官把你们班一位,走正步同手同脚的女孩叫出队,单练,被经管一男生嘲笑,才打起来。”

    周钟言歪头,梗着脖子,呼出的哈气在冬日缭绕,他笑了,少见带着几分少年意气:“我们打赢了。”

    “好了不起的事哦。”虞湘眨眨眼,故意嘲笑。她靠在椅背,闲散着说,“这事儿的后续,你知道吗?”

    “还有后续?”

    虞湘:“后来,庆南大学再军训的时候,都把班级拆开再按性别重组,保证一个男生方阵旁边是两个女生方阵。”她笑笑,“大学,可以发生爱情,但不能发生事故。”

    “你倒挺清楚。”

    “我们军训都抱怨这规定离谱,一个向左转就和旁边方阵的男生脸冲脸了。刚开学耶,互不认识,多尴尬。可辅导员说,每一个离谱的规定后面,都有一个更加离谱的故事。这我才知道。”

    她偏头看着他,顿了顿说,“那个辅导员,就是你大学舍友,马钊。”

    周钟言吃惊,随即又低头笑着说:“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当时第一个动手的人,就是他。”

    虞湘摇摇头。

    “而且,那个同手同脚的女生,之后被他成功追到,成了他的女朋友。”

    虞湘啧啧两声。

    俩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周钟言笑着别开头,目光看向远处互相搀扶的夫妻,“当时,打架的事,闹得不大不小,正好够一个警告处分,但最后,我们谁都没背。”

    他垂眸,“那届学生会主席毕业时喝醉了,告诉我,是因为徐老师去教务处帮我们求情,还自掏腰包担了两边受伤的医药费。那年,我们才入校不到一个月,甚至谈不上有师生情。”

    “在迎来送往的大学里,能几十年如一日,对每个学生一片赤忱,实在难得。”虞湘在空中哈了口白雾,“不过,徐老师还是最偏心你。”

    周钟言笑笑,手掌缓缓摩挲着书的封面,没有说话。

    “以前上刑法课,她总会提到你。每次都是满脸的骄傲。”虞湘笑眯眯,“我们都是她的学生,只有你,是爱徒。”

    “我没什么可让老师骄傲的。”他云淡风轻地说。

    虞湘掰过他的胳膊,直勾勾看向他的眼睛,无比肯定:“你当然有!”

    周钟言愣了一秒,方才情绪上头而错过的信息,这会儿又钻回了脑子里,“你上大学时,就知道我?”

    “……”

    虞湘也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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