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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往事历历在目。

    《探勘日报》自创办起主要刊登时政新闻类,是靖海市市民心中极具权威性的报纸。张文雅在报社工作四十余年,从记者一路干到主编。

    今天她的办公室,来了位不速之客。

    张文雅换副眼镜,抬眼打量了来人,挥挥手,示意阻拦周钟言的人先出去,“年轻人,希望你今天闯进我的办公室,不单单是为了给我一份惊吓。”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俊朗精神的小伙子,身杆笔直,骨子里有一股正气。大概正是因为他的气质,眉眼之间的阳光舒展,张文雅很轻易原谅了对方的莽撞。

    周钟言向她鞠躬致歉,自我介绍后,才说明来意:“我冒昧前来,一是为了寻求贵社的帮助,二是想送给贵社一个系列专题报道的素材。”

    张文雅面上浮现出少许兴趣,让他展开说说。

    听了这话,周钟言没有急于开口,而是从包里拿出递交给检察院的申诉状,放到主编的桌上,“您看过这份材料就明白了。”

    张文雅抬手摘下金丝细框眼镜,换上老花镜,拿过材料,仔细翻阅着。随着一页页翻过,她的眉头越拧成一团。

    待她看完,把轻飘飘的文件放下,摘下老花镜压在材料上,运气沉思了一分钟,“这是津源市的案子,我们《探勘日报》一向报道的是本地时政……”

    察觉到张文雅对案件本身的兴趣,周钟言立刻又从包里取出两份材料,再度放到她的面前。他掷地有声地说:

    “我会给贵社报道这桩案件,一个完美的开场。”

    张文雅嘴角勾起弧度,她喜欢自信的合作伙伴。

    桌上摆着的两份材料,一份是致司法部实名举报靖海市律协违规扣押律师年检行为的举报信,一份是起诉律协侵权的起诉状。

    张文雅读完,心底大受震撼:“就为了这个,你从浙壹离职了?”

    她不可置信,重新打量了一遍站在她面前的年轻人。入行就跑政法口,她可太清楚浙壹在靖海市律师圈里的地位,大家笑称浙壹是比去公检法还要铁的金饭碗。

    那里算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少人盯着呢?

    她又翻了一下周钟言现在执业的律所,一个她听都没听的名字。不过她转念一想,浙壹那个老狐狸,绝不可能放任手下的律师干这么冒险的事,说不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逼走了他。

    张文雅看他的眼神,多了份怜悯。

    “这是一场持久战,我不想拖累别人,也不想有后顾之忧。”周钟言解释完,又着急说回报道的事,“以这两份材料为引,报道本地律协针对年轻律师的恶意违规行为,之后做再审的跟踪报道,再顺理成章不过。”

    这一点,张文雅点头认可。

    律协挟私报复,属实猖狂!即使周钟言没来找她,这事她知道了,也定要报道。

    这时,她又重新拿起申诉书,直截了当问周钟言:“你有多大把握能翻案?”

    她不是法学专业出身,没办法从这份申诉书中评估出翻案的几率,她目光炯炯,等待周钟言的回答。

    闻言,周钟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坦白讲,目前为止,我只对检方会提起抗诉有些许把握。今天,津源市某些力量的手就已经伸到了靖海,等回津源再审后,会面对多强的阻碍,我无法预估。”

    但他眼中的担忧很快被炽热替代,用充满希冀的口吻说:“说到底,无罪的结果,好处只关乎孙军一家,但专题跟踪报道却不一样。”

    “为什么?”

    周钟言说:“过去,翻案多是因为被害人再次出现,或者真凶因为其他案子落网,自己认罪。近几年,开始有几起因为家属数十年坚持申诉,得以启动再审,可报道力度很弱,再加上一些无良媒体把案情编得玄乎其神,公众应该关注的重点被这些八卦隐情带跑偏。”

    张文雅无意识地点头。

    坦白讲,这种乱象确实存在。近几年,新闻从业者的队伍,鱼龙混杂,职业素养层次不齐。很多假消息未经查证,也敢登在网上叫做新闻。

    眼前的少年一片赤诚,眼底有光,激情澎湃:

    “但专题系列报道可以把刑事再审程序规定和具体维权过程结合在一起报道,民众的关注点就不仅仅是案情本身,他们会对再审有一个系统的基本了解,会达到释法普法的效果。你相信我,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法院申诉走到头后还能去检察院。”他言辞恳切,“民众只有真正了解法律,才能对司法行以有效的监督,也许就能减少冤案错案。这是宪法赋予公民的权利,他们不能躺在权利上,又聋又瞎又哑。”

    说着,周钟言缓了口气,“对于那些正奔走在申诉路上的人们……”

    张文雅和蔼地笑了,接着他的话说:“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我懂。”

    “那报道的事?”周钟言期待地问。

    张文雅的脸上褪去了方才初见时的严肃,脸上满是慈祥,她喜欢这个年轻人送给她的惊喜。

    纸媒的大势已去,《探勘日报》不能永远束缚在靖海,得走出去,得在网络上拥有话语权,得跟上新的时代。这会是个很好的契机。

    浙壹那个老狐狸挑选过的人,确实有点本事。

    张文雅郑重地说:

    “材料我收下了,之后会有记者跟你对接。既然说好是专题系列报道,你和申请人家属,日后只能接受《探勘日报》一家报社的采访。案件的第一手消息也只能由我们独家报道。这些,你都清楚?”

    闻言,周钟言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使劲儿点头。

    张文雅:“按照我对律协的了解,他们大概率会找个借口妥协。你怎么打算?”

    “撤诉。”

    周钟言笑得狡黠,眉峰里藏着少年特有的傲气,“比起解决宵小之徒,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其实,有个私人问题想问问你,不知道唐突么?”张文雅骨子里的记者属性显露。

    “您问。”

    “为什么帮孙军?”张文雅眼中升起一抹犀利,“为名?打个三五八年,案子就算翻了,热度一阵便过,得罪的一箩筐人可不会轻易饶了你。为利?孙军不过是个小保安。他也付不起你高额的律师费吧。”

    眼前的人,剑眉星目,眉宇之间尚未完整褪掉少年稚气,像棵小白杨,迸发着勃勃生机,但做事谋略果断又老辣,在浙壹磨练几年,不愁名利。

    她身子朝前探了半分,“我很好奇。”

    “因为愤怒。”周钟言回得云淡风轻。

    “愤怒什么?”

    “很多。”周钟言扬着嘴角,诚挚而又热烈,“比如,被践踏的法律尊严,被蒙蔽的民众,死不瞑目的受害者……等等。”

    “……”

    忽而,张文雅透过眼前的人,想起许多年前,尚在少年时的自己,也如他一般,心中燃着熊熊烈火,有着要干翻这个世界的气焰,愤怒很多,不平很多,想捍卫的很多,不像现在这般暮气沉沉。

    所幸,时光还算留给她手中一点小小权利,能为赤忱的少年添上把柴火。

    两日后的《探勘日报》,最大的那块版面,赫然印着——“为翻杀人案,律师一纸诉状状告律协”,如期出现在靖海市每个报刊亭。

    不止如此,《探勘日报》还是本地政府及事业单位,尤其是各级公检法和各大高校长期订阅的报刊。

    只一个上午,律协被举报被起诉的事,在当地政法圈这件事已经无人不知。

    律协自然也在其中。

    张文雅坐镇办公室,手下的记者们随时跟进最新情况。

    下午,庆南大学徐锦华教授,国内知名的顶级刑法学专家,在个人博客上就该报道发表长博文。

    用词犀利,观点尖锐。

    文章中直接公开质疑律协部分权力来源的合法性、正当性,挑明其权力滥用以及不受监督,要求律协公布周钟言律师审核未通过的原因。

    最后,她对自己学生的勇气,大加赞赏,表示回持续关注案件的进展。

    徐教授公开声援后,庆南大学及其他高校的法学教授们,陆陆续续,都对此报道或长或短发表言论,皆要求律协公布真相。

    自古,文人的笔杆子里时藏着枪的。字字炮轰,但又有理有据,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让你找不出错处。

    傍晚时分,庆南大学的官网上,上传了一篇文章《庆南学子,你的背后是一整个大学》,引发全校师生的关注。周钟言作为法学院学生会会长,毕业也不过两年,校内还流传着很多关于他的传说。

    学生的热血最容易被点燃。

    老师们尚顾及着案子没翻,学生们一看律协所为,心里几乎断定这案子有蹊跷。自家学长匡扶正义却遭律协算计,人人网上学生们直接炸锅,甚至有计算机系的学生黑了律协的网站。

    这些……

    别说是周钟言,就连张文雅都没预料到。

    随着大佬们的纷纷下场,这件事已经不再只发酵于靖海市,南北各大高校的法学学者都开始参与讨论。

    转日一早,四大门户网站转载《探勘》的报道,彻底引爆舆论。

    靖海市律协的电话被各路媒体快打爆,很快,他们告诉记者,这不过是一场误会,负责审核的员工粗心漏掉了周钟言的申请,已经予以开除,他们会尽快将周律师的材料提交司法局。

    这则回应,又引来律师们的群情激愤。

    在靖海市,律师与律协的关系,向来十分微妙,这会儿更是恨不得所有人都去踩上一脚,啐上一口。

    周钟言达到目的,潇洒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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