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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爱是一种天赋。

    很可惜,虞湘只在仇恨和报复这件事上,无师自通。

    愤怒、不满、怨怼等等,情绪化为肥料,报复的念头和歹毒的计划,犹如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在脑海里滋长。

    她放任,由着报复心撕扯攀咬理智,轻而易举,让王依依在梦寐以求的虞家,活的生不如死。

    而自己,逃无可逃地承受着扭曲里的反噬。

    不再仅限于王依依,她开始变得暴躁易怒,一点儿小事就足以令她愤愤到出手报复。可出手的次数多了,她又免不得多疑,防备着周遭所有人。再没人能突破重重障碍,走进她心里。

    那颗疏离而冷漠,平等地厌恶着整个世界的心。

    偏偏她极善伪装,除了张政尧,无人察觉。

    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的上空,太阳高高悬于天边。

    虞湘抬头望,光线强烈不堪直视,她眼睛微微眯着,充沛的阳光平等地照射在每个人的肩头,她却浑身上下像裹着一层又一层的黑布,心中透不进一丝光亮。

    “没有付诸行动的恶念,是无罪的。”

    清清冷冷的声音是夏末潺潺清泉。

    虞湘恍惚的心神,被周钟言一句话牵扯走。

    “有恶念,没行动,正代表着我们自身的道德枷锁和理性在起作用。后天习得的道德,能够战胜天性里原始野蛮的欲望,我始终相信这点。对仅有恶念的人,你可以谴责他,要求他自我修缮破损的道德,但不可用法律去惩处他。”

    这一番话,同他清冷的声音,犹如庙里梵钟般字字撞进她心里,悠远深长。方才像是被窥破不堪内心的慌乱,顷刻之间被抚平。

    她注视着。

    周钟言唇边总有一抹笑,是秋日里最暖的一束阳光,平实温柔,给他的周身环起层淡淡的柔光。

    同样的话,别人说,她定是不信的。

    这两天,张政尧总问她,为什么非要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

    单纯……想见见他。见见那晚无视死亡威胁,差点儿丢了性命,今天还敢如期出现的男人。

    半年前的一个夜晚,她从住在老城区的爷爷家里,吃完晚饭回家。

    为了早点到家,她没听奶奶的嘱咐,抄了近道,骑车穿进老城区那条西街。

    西街也曾繁华过,窄窄的小道里聚集过形形色色的小摊贩,叫卖声从早到晚。等到城市建设,周边的破旧小平房纷纷被打上了“拆”字,这条居民区里的小街,自然少有人光顾,直至荒废。

    街道昏昏暗暗,仅有的两三盏路灯忽明忽灭,没什么光亮。

    这条街,虞湘骑行过上千次,她摸着黑,凭着本能,在里面穿行。小街岔路口很多,算是四通八达,没有死胡同。方向感稍差些的人来了,能给自己绕晕。

    十字路口前,虞湘把着车把手,毫不犹豫左转。

    虽说右转的路更近,可那条路上有个臭气熏天的公厕,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恶臭,全世界的增臭剂倒在一起也敌不过半分。

    她宁可多绕路五分钟,也绝不经过。

    不远处,道路中间似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亮。

    虞湘骑车近了些,才看清。那是一块两米多高的蓝色大铁板,正正好好挡住她的去路。蓝色的漆面在夜里有些反光。

    什么情况?

    她捏闸慢慢减速,车子靠惯性朝前滑行。

    救命,不会真得走那边了吧。她眉头皱得老高,鼻子一拱,好像直接就能闻见臭味。

    虞湘不肯死心,朝前又骑了一段,想着万一有个空档能钻过去呢。

    她双脚点在地面,车轱辘稳稳停在蓝色大铁板跟前儿。她下车,扒着头往两边的缝隙瞅了瞅,还整得挺严实。

    板子后面有人跑动,动静还不小。虞湘低头看了眼手表,这个点居然还有工人在施工吗?她琢磨着,要不要让人帮她稍微挪一下板子。

    就在此时,一声惨叫传出。

    紧跟着,里面飘出浓郁的新鲜的血腥味。

    这可不是施工的动静……

    虞湘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同时大脑一片空白,在原地怔住。懂和会处理,果真是两码事。前者靠知识,后者靠经验。

    当血液回流到四肢,没那么僵硬时,虞湘第一时间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慢慢推着车往回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多管闲事倒霉三辈子。

    她蹑手蹑脚,生怕搞出声响,大气都不敢出。

    此刻,一道恶狠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极为突兀:

    “周钟言!你这条命可真值钱!”

    “……”

    “……”

    太过震惊,虞湘手上脚下的动作同时停了。她扶着车把手,猫着腰弓着背,是动物逃跑时最常见的模样。

    周……钟……言?

    这个名字,她最近实在听了太多次。

    张政尧成日把他挂在嘴边,老爸似乎对他很有意见。津源市政法圈近来所有的风雨都围着他展开。他就是台风眼。

    虞湘不禁回了下头,然后继续推车。

    “呵……也太晚了。”漂亮的音色钻入虞湘的耳朵,像破土而出的青竹被折断时的清脆,压抑着隐忍着痛苦,还要傲气铮铮不屈服。

    “难道以为我死了……案子就能停下……痴人说梦。”他疼得说话断断续续,语气仍有三分嘲弄,带点桀骜不驯,“命都赌上了……我会让它输?”

    “少废话!”

    推出一两米远,虞湘跨上车,死死咬着嘴唇,心一横,狠狠踩了脚蹬。

    在一瞬间,她脑子里全是那个午后张政尧在她家客厅,少年意气嚷嚷着,“什么叫‘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就是!”

    呲——

    刹车声。

    脚蹬在寂寥的夜,空转一圈。

    虞湘立刻掏出手机要报警,可等警察来了,怕是周钟言尸体都凉了。她在网上飞快搜索着,脚下踩着脚蹬。

    她站着骑车,手机高高举在头顶。

    “瓦呜——瓦呜——瓦呜——”

    短促的警笛声划破夜空。

    虞湘从不知道她能把车骑得这般快,围着他们在的街道,呼啸而过,校服外套紧贴身体,鼓起风的形状。

    空旷的街,她站在车上,高举着手机像举着火把的引路者,一边使劲儿蹬,一边忍住呕吐的欲望。

    约莫一分多钟,虞湘把手机往墙跟一扔,让它继续播着,自己拼了命往大路上骑。

    她记得几百米远,有个消防站,他们一定能救周钟言!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可以,周钟言获救了。

    她因为未成年的身份,没被允许跟着去现场,也不知道周钟言究竟伤的有多严重。

    ……

    “传闻说,你受伤跟本案有关。对此,你是什么看法?”

    记者的提问,将虞湘从那段惊险的回忆里拽出来。

    她站在石阶上,踮起脚,看着周钟言,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劫后余生的后怕,或者是对被牵连受害的愤怒抱怨,哪怕是对侥幸活下来一点点的庆幸。

    可他嘴角仍挂着那种笑意:“没有看法。公安机关已经立案侦查,我等待调查结果。”

    虞湘:“……”

    她咂摸了下嘴,对她这个救命恩人看来是半分印象都没有啊。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只有波澜不惊,好像能稳稳吞下这世上所有的风雨雷暴,他不惧也不退。

    而此时,一道男声,厉声问道:

    “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好处,值得您这样拼命呢?”

    这问题显而易见的刻薄,虞湘的视线同大家一起落在提问者的身上。他更着脖子,眼神颇为锐利,耸耸肩,好奇的人很多,我替大家问问。

    周钟言不以为意,还是那副温润平和的语气:

    “最大的好处是,未来的岁岁年年里,不会为自己那一日的漠视而愧疚。”

    ……

    一中院的大楼建得威严赫赫,门前长长的石阶,都比别处多了些庄严感。周钟言搀扶着孙军年迈的母亲,一步一步上去。

    他自己的腿也尚未完全好,说不清俩人谁更颤巍巍。

    石阶上二人孤零零的背影,大概是最好的头条配图,让周边摄像们的快门声不停响起。

    虞湘站在下面,仰头望着。

    时光与苦难在这位老人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沟壑纵横的脸庞,佝偻着抬不起的背,头发已然全白了。

    从这些烙印上,不难探及这十多年的申诉之路,何其艰难。

    恍惚间,有种感觉,周钟言正在把这位不幸老人的命运,一同背负在自己肩上,牵引着她的灵魂得以救赎。

    今天之前,她都是从别人口中认识周钟言。

    张政尧说他是热血战士,为公平正义奔走呼号。她爸说他不知天高地厚,是个直肠子的愤青。王依依说他心术不正,是个投机分子。

    可当她亲眼目睹,所有评价褪去,在她心里,只留下一个“好”字,无需再多的修辞和形容。

    他是一个好人。

    这居然让她也想成为一个好人。

    虞湘抬脚,迈上法院的台阶。

    “你要干嘛?”旁边的张政尧斜了她一眼,狐疑地问。

    虞湘:“旁听啊。”

    看着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张政尧怪异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法庭里,他们俩人坐在下面的旁听席,等待着庭审开始。

    这时书记员喊:

    “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

    虞湘环视了一圈,只有她穿着校服,指了指自己,问:“我?”

    “对。你成年了吗?”

    虞湘茫然地摇摇头。

    书记员:“未成年不能旁听,你出去吧。”

    “……”

    虞湘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张政尧,他笑得卧蚕都挤出来了,还装得一脸“你不知道吗”的意外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法律规定,没办法。”

    顷刻,虞湘牙齿几乎咬碎。

    周钟言,我明天再做个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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