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熬到了开学。
回到霍格沃茨，我的生活还是像以往那样平淡无波。
但我有时候会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不是谁都能有一成不变的生活的，这也许也是一种幸福。
一天晚上，我从三楼的舆洗室出来，正好迎面撞见西里斯和波特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过来，还有两个我很脸熟的面孔。
但我还是不太记得他们的名字了。
“嗨！马尔福！”波特看到我之后像是非常惊喜。
“嗨......”有些迟疑地，我朝他们招了招手。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三步并作两步朝我走过来。
我喜欢他脸上的那种灿烂的笑容，这似乎能让人的心情也变得轻盈一些。
但他是不是表现得太熟络了一点？我们之间似乎还没有熟络到这种程度吧？
他这种热情似乎也把他身边男孩们迷惑了。
他们一脸“我要不要能不能走过去”的纠结，停住了他们的脚步，站在原地用那种暗搓搓的惊奇又暧昧的目光看向我和波特这边。
呃......波特这种热情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我本人也非常受宠若惊。
是因为圣诞节我送了他一个飞天扫帚护理工具箱的原因吗？
哦，就在前几天，他还特地拦下我，眉飞凤舞地和我说要当面感谢我送的圣诞礼物，以及有多喜欢我送的礼物，我的礼物有多实用……
他那种夸张的赞美之词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我在送工具箱的时候真的没想那么多……
最后他还问我怎么会知道他需要这个的。
这很简单。整个霍格沃茨谁会不知道詹姆斯·波特对魁地奇的痴迷呢？送他一个关于魁地奇的礼物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哦，莱姆斯，彼得，看来我们得先走了。詹姆斯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西里斯戏谑的声音响起——
哦，那两个八卦地看着我们这边的男孩不包括西里斯。
但他在说什么？？？
我就这样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三个从我和波特身边经过了。
而波特还扬着脑袋冲他们的背影叮嘱，“嘿，伙计们，要是桃金娘愿意开口了，一定记得要等我啊！记得啊！”
“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的背影逐渐变得有些小了，我回过头来——
像是措不及防地跌进了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星湖……
我的心脏一下一下地在胸腔里跳动着，“砰砰砰”的声音在耳朵里回响。
——那是波特的眼睛。
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轻缓，他的眼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为什么他会有一双那么好看的眼睛呢？那就像温润透亮的琥珀一样。
哪怕他戴着眼镜，也丝毫没有影响那双琥珀色眼睛的神采……
我的眼皮轻轻阖上又打开，而他像如梦初醒一样，脖子上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又僵硬地偏过头去，垂下了视线。
我注意到他放在腿部外侧的手指还蜷缩了一下，像是无意识的。
有点傻吧，我们这样干站着也不说话。
我于是慢慢地抬起脚步往前走，他也跟上我。
“嘿，马尔福，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还不等我说话，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梅林的袜子！马尔福你也对桃金娘的死感兴趣吗？！”
那双瞪大了的眼睛写满了又惊又奇的情绪。
他真的好像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孩啊。
“呃……不，我不是那么好奇。”虽然我刚从盥洗室里出来。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
他的身体半侧向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点点头，随后又不赞同地看向我，
“不过马尔福，你这样不行的啊。生活的很多乐趣都要从好奇开始呢的，唔……你不觉得失去很多乐趣吗？”
夜晚的烛火下，他扬着嘴角，眉眼间是那种“波特式”的欢快又兴趣盎然……很像轻盈地奔跑在雪地里的麋鹿……
显然，他心情很好。
我就没见过他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所以这就是他快乐的源泉吗？呃……源源不断的好奇心。
我的思绪不自觉地跑远了……
但他忽然在我斜前方停住了脚步，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魔法界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吗？”
那张混杂着稚气和少年感的脸庞在我的瞳孔里慢慢放大——
放在口袋里的手攥了攥，我埋头绕开他……视线里先是先是两只穿着皮鞋的脚，而后变成四只……
我们的脚步并不统一。这很正常，他比我高很多。
但往前的速度却是一致的——他放慢了脚步。
“什么传说？”我轻声问。
“咳咳”他左手握拳虚放到嘴边清了清嗓子，一副“要开始上重头戏了”的表情。
他先是用一种又低又缓的语调和我说了这个传说的背景。
“嗯......很久很以前，在一个古老的魔法城堡里生活着很多善良的巫师，那里被称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巫师们在那里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一个女孩忽然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城堡里——有人悄悄杀了她……”
他的嗓子压得低低的，说话的节奏非常慢，琥珀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停下了脚步，停在一个光线很暗的地方。
我咽了咽唾沫，他又继续说下去，
“可是没有人在意那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小女孩…巫师们继续快乐地生活着……但是在那之后，城堡忽然发生了各种怪事……”
他又顿了一下，目光沉沉的，我悄悄地把后背贴向墙壁。
瞎灯黑火的，这有点渗人了。
他又继续说，
“先是城堡一到夜里就会升腾起阴冷的雾气，所有人在大雾里就像失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后来，在睡梦中的人们每晚都能听到的哀戚悱恻的哭泣声……那声音朦朦胧胧的，但又连绵不断的——嗯——就阴魂不散的诅咒……
再后来，所有靠近女孩死亡地点的人都会沾到一身乌青的水，如果不立刻清洗那些水的话，身体会发痒发臭，甚至溃烂……这时候……大家都说，是女孩的鬼魂回来报仇了……”
四周静悄悄的，环境黑漆漆的，心脏“砰砰砰”地加速跳动着，而波特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
“啊！马尔福，别动！”他忽然惊叫出声。
心里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拉紧——我差点惊跳起来。
不要这样一惊一乍的！我刚想说，手心却有种潮湿的感觉——
心脏仿佛要从胸膛里里跳出来，我用手指摸了摸我的手心——
像是轰隆一声，我的大脑空白的一片，心脏高高地提起，好像停止了跳动。
那分明是水！！！
“我、我的手——”
我想说我的手忽然出现了水，但就像失声了一样，我嘴巴张张合合却也只能挤出一两个不成句子的单词。
四周寂静得可怕，心脏“突突”跳动的声音在脑子里就像雷鸣一样……
但似乎还有闷闷的、像是在偷笑一样的“哧哧”声？
我犹疑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波特正拼命地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看见了他不断地在颤动的肩膀，还有那个越来越大的“哧哧”声。
时间这一瞬好像停滞了——
如擂鼓般急促的心跳还在继续——但那已经不是恐惧了——是怒火在燃烧。
我环着手臂，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波特。
没过一会儿，波特像是憋不住了，抬起头来——他的脸都涨红了。
对上我的目光，他先是愣了，随后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哈马尔福哈哈哈——”
我抬脚就走。
呵！真是好样的！
我用手帕用力地擦拭着我的手。
“嘿马尔福——马尔福——”他大声地喊我。
我装作听不见，继续加快我的脚步。
“马尔福，你生气啦？”他三步两步追上来，嬉皮笑脸地凑着脑袋跟在我身边。
我想跑的。但是我又想到，如果我跑起来了，波特说不定会在身后追我……
梅林的胡子，我不敢想象我们两个你追我赶的画面，那简直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这太荒谬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整个霍格沃茨茶余饭后的消遣！
于是我只能把头扭向另外一边不理他。
但他显然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性格，他又绕到另一边，“马尔福，你真的生气啦？”
我抬头看他，他的嘴角还高高地扬着，像是还没笑够的样子。
这显然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我偏过头去不搭理他。
结果他又凑过来，“你生气啦？”
我还是不想搭理他，结果又看到他已经准备换到我右边去了……
梅林！我为什么要跟詹姆斯·波特搞得像是情侣闹别扭一样？！
我曾经看到高年级的一对情侣闹别扭就是这个样子。
于是我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没生气。
“哦哦。真的吗？我刚才还以为你生气了呢！没生气就好嘿嘿嘿。”
“......”我沉默了一瞬，“你快走吧。说不定桃金娘都已经说完了。”
“怎么会？我可跟他们说好了要等我的！”
“......”他真的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吗？
“马尔福，说真的，你真的一点也不好奇桃金娘的死因吗？这可是整个霍格沃茨的未解之谜！”
他的眼睛写满了质疑和不信。
他真的像个小孩一样。只有小孩才会这么执着于这种“未解之谜”！
“哦，波特，容我提醒你，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好奇都是没有用的呢。”我扯出一个不露齿的笑容，“比如你，从一年级到好奇到现在，你也还是在好奇。”
我把“still”咬得格外重，我在暗讽他。
这几乎是我第一次这样说话。至少在我的印象里，我没有跟谁这样说过话。
他显然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嘴唇动了好几次，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哈！他被我噎住了。
我终于没有那么郁闷了。
但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睁大了眼睛，高兴地扬起了嘴角，
“马尔福你还记得一年级舆洗室的事啊！”
嚯，他竟然还记得？这倒是神奇。
但我怎么会不记得？
我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摔过这么大一跤。
嗯......一年级的时候波特曾经把我撞倒过。就在三楼女舆洗室门口
那个时候他就在“查探”桃金娘的死亡“谜题”了。
也是在那时，我才真正开始留意到波特。
在那之前我对波特的印象还是——嗯......西里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张扬好动的好朋友。
“嘿！我那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当时有多紧急——桃金娘把整个盥洗室都给淹了！”
他夸张的声音很快拉回我飘飞的思绪。
说到这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眉飞凤舞地说，魔法真的太神奇啦，桃金娘只是一个幽灵，没有实体，竟然可以控制舆洗室的马桶水。他当时都惊呆了。西里斯也觉得很神奇。
他又把目光看向我，眼神雀跃又期待的，似乎在说“是不是很神奇”。
他旺盛的分享欲还需要听众表示认同的啊，但是我乐意配合他。
“确实好神奇……”
“不过我们后来就想到了，也许鬼魂集中精力就可以操纵一些简单的东西了，唔——就像无杖魔法那样。”
集中精力？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魔法的施展也很需要集中精力。
哦，炼成术也是。
此时我也冷静下来了，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个“小故事”。
“你刚才说的那个传说，是胡编乱造还是说的是桃金娘？”
“哈哈哈”他笑得很欢乐，是那种能看到下排牙齿的大笑。
“说的是桃金娘哈哈哈哈”他咧着嘴，“但是我没想到真的会吓到你哈哈哈。你刚才那个样子哈哈哈哈哈简直像是——”
他的声音在我紧盯着他的目光下戛然而止。
我扯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啊。
他倒是难得会看脸色了，没有继续说，而是偏过脑袋，摸了摸他的脖子。
“唔马尔福，我还以为你是那种特别大胆的女孩，你知道吧？”他说我平时安安静静的，像是谁也不关心，谁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还以为我不会被这个恶作剧吓到呢。
在他眼里我竟然有点拽吗？
这可真是好大一个误会，那显然不是我。
但我以为在他心里我是一条阴郁的毒蛇呢。
斯莱特林的某个男孩曾经这样评价过我。
我还记得当我从斯莱特林休息室里的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那个男孩脸上煞白的表情，那就像暴露在蟒蛇跟前战栗的老鼠……
其实他不用那么害怕的，我并不会因为别人议论了我几句就要跟阿布或者卢修斯告状。
甚至说实话，他这个评价还算中肯吧。
我身上没有同龄人的生机和活力，甚至在不吵闹的斯莱特林我也显得过分安静了……我总是不受控制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恍惚又疲惫。
嗯......阴郁的毒蛇，确实是一个中肯又贴合的评价。
我没有跟波特解释这个误会——这相当于剖析我自己。我当然不会这样做。
于是我把话题拉回到他说的那个桃金娘的恐怖故事。
如果他说的是桃金娘，那么那些会让人发痒发臭的水，还有那些哭声就可以解释了。
哦，是马桶水和桃金娘偶尔情绪不稳定时的哭泣。
但我手心里的水是怎么回事？
“哈！这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而已。”他觑我一眼，把手背到身后，用那种不以为意的口吻说，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的心口不一真的过于明显了。
怎么说呢……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左右摇晃着尾巴的小狗，有些兴奋又有些得意，脸上明晃晃地“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起了逗他的心思。
“哦，确实是小把戏。”我一脸认同地说。
他一定想不到竟然会有人真的不追问下去吧。
就像是没反应过来那样，他琥珀色的眼睛愣愣地在空中扑闪了几下，脸上那种飞扬的神采像是凝固了一样。
我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说实话，有点好笑。
“马尔福，你难道不想知道嘛？”
“不，我不是那么好奇呢。”
“相信我，你会感兴趣的！”
“不，我不会。”
...这样无聊的对话重复了三次我就向他投降了。
他太擅长这样磨人了。
而这竟然是一个无杖魔法！我确实震惊了。
梅林！他的飘飘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这还是桃金娘给我的灵感呢，在被她的马桶水攻击之后。”
他说在上学期的时候他就成功了，西里斯和莱姆斯也可以做到。
“哦，马尔福，这没什么的。我也只能施一些基础的咒语，那些高阶一点的咒语就不行了。而且我也练习了很久呢，你多加练习，也一定可以的。”
他的话可真谦虚，但他知道他现在多像一只神气地昂着头、挺着胸脯、来回转着、炫耀自己的开屏孔雀吗？
但这并不讨厌。
我是说，我喜欢他这样仿佛无穷无尽的生机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