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

    星河月夜下,华灯初上。

    江岸边点点渔火如元夜时那高高挂起的灯笼一般,明亮却不惹眼,是为远方未靠岸之人点亮的。

    东洲的夜晚繁华异常,小街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有人夜班出去觅食、有人喜欢看夜景。

    江宁在客房中将木窗打开,微凉的夜风吹来却无法令人感到寒冷。她呼吸着东州丹徳带着淡淡花香的空气,在外看到有人在桥上看风景。

    她看着那人正是今日在酒楼处听完济怀故事后掩面哭泣的男子。

    那男子怔愣着盯着江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是一妇人带着孩子支起一个卖着面食的小摊。那名女子穿着朴素,与街上锦衣华服之人格格不入。

    她手上忙碌不停,将三四岁左右的孩童放在一张空着的木桌上,与前来吃食的顾客说着什么。

    江宁叹了口气,将目光望向无尽的黑夜。

    红酥与乔芙道别之后,回到二楼的客房。江宁正对着窗外出神,她在想是否需要济怀大师经历徒弟的离去,是否还愿意继续收徒弟。

    况且这世道对女性有偏见,济怀大师虽因曾与女子共事过,难保不会有所看法。

    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红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后便自顾自整理着江宁的床铺、包袱。

    她抬眸看向正在手忙脚乱整理客房的红酥,轻声道:“你愿意在这里和乔芙打杂、与香夫人学习吗?我可能明日便要去丹徳的城郊寻济怀大师学习香文化,届时我或许不需你的照拂。”

    江宁看得出来红酥是喜欢这家客居的,往日赶路时在驿站时红酥总是待在房间中。

    只有江宁出去时,才会顺着她的规划看一眼风景-却也只是一眼。

    明明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红酥前来处理,譬如每日晨起、晚睡,江宁会自己整理好床褥、准备好衣物。

    江宁不是无法照顾自己起居之人,可红酥每次都会重复做那些事情。江宁不止一次告诉过红酥在外不必如此。

    红酥每次都应和却并不在意,只当是小姐在外随口一说罢了。

    在柳府的日子到底与出门在外不同,在柳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数百双眼睛盯着她这个收养的姑娘。

    更何况宋老夫人也如狼似虎,江宁不会打扰他们自己的人生轨迹。

    可红酥和桃叶不同,她二人陪在江宁身边的时光是最多的。她二人像江宁如今这般岁数被买回柳府,陪着江宁慢慢长大。

    原是红酥也是在她身旁,后来因为红酥在宋老夫人登门时,误将茶盏掀翻在地。

    老夫人的眼神瞬间不悦,她抬起手在空中扇了扇,腕上的玛瑙翡翠令人瞠目结舌,当众人的面边说。

    “合该将这种粗手粗脚的丫鬟发卖,今日便是连个茶盏都无法端好,明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乱子。”

    当时红酥年纪也小,她听闻过被发卖的悲惨下场,哆哆嗦嗦地表示。“求太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把,奴婢以后一定做事情精细。”

    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流落下来,看起来楚楚可怜。

    宋老夫人却不以为然趾高气昂,恨不得把江宁一起发卖出去。

    柳清蹙眉想着如何在众人面前不弗了婆母的面子,那日是柳府举办的家宴,宋家、柳家的人都在,众多宾客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老夫人的决定。

    毕竟宋老夫人算是家中辈分及大的长辈,若是柳清开口驳斥必然会引火上身,更何况在重要的宴会上出如此事府上无光。

    她想着发卖出去再想办法将那孩子寻回后脱离奴籍,便不多说什么。

    江宁瞬间明白柳清想要做什么,不行。并非是她不愿意让红酥脱离奴籍获得自由身,而是红酥家中贫瘠,她的父兄将她贩卖换来的银子不多时便挥霍全无。

    倘若红酥恢复原籍只怕是会被再次卖人。

    她主动站出来,眉眼间的稚嫩已经褪去一些,彼时她已经与赵夫子学会了很多东西。“一壶茶水便要将红酥姐姐发卖吗?我听赵夫子说过,‘恶人者行恶事,吉凶祸福,各有来因。’若今日老夫人将红酥发卖,他日必将因果报应。”

    她反问宋老夫人,巧舌如簧。“便是中京城的上等人家也很少有贩卖丫鬟的丑闻,朝廷也不提倡如此做法。况且宋家氏族还有在外波锦绣前程的公子,若今日有此等丑闻传出,不知老夫人如何在宋家立足?”

    柳清也反应过来,为什么皇宫中的宫女哪怕直接赐死,也很少有贩卖宫女的举动。原因无他,贵人腌臜事情繁多,很多宫女都一清二楚。

    她立刻补充,“左右并无人员伤亡,不如将这丫头跟在我身边学习规矩,还望母亲恩准。”

    如此便被柳清带在身边,美名其曰是教导规则。

    也正因如此,宋老夫人对江宁那是越发的憎恶。红酥后来在她身边也拘谨了许多,前段时间江宁让红酥去送香便是想着让她亲手报仇。

    不曾想,造成如今的局面。不过也是因祸得福,如今在丹徳的日子也可以过得津津有味。

    红酥垂下眸子,她知道小姐是为了她好。她也很向往像小姐一样,可是人与人之间生来便是不同的。

    有的人生来便是做主子的,金尊玉贵;还有的人生来便是做丫鬟的,卑微求生。

    这是娘亲从小便教她的东西。

    江宁眼看有希望,继续说:“红酥学会本领之后,将来还可以教会桃叶,我会给你留足够多的钱财。况且我也在丹徳,你要是想我也可以来看我。”

    红酥闭了闭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好,小姐。我会自己想办法当香夫人的学徒,也希望你能研究香大有作为。”

    红酥看得出来自家小姐从小便爱鼓捣带香气的东西,她总能有新奇的想法。

    又是一日午时,江宁早早用过午膳。估摸着饭时已过,她迅速收拾好包袱前往济怀居住的地方,而红酥则是独自去向香夫人求教。

    二人各自奔赴属于自己的锦绣前程,花开两朵,朵朵绽放。

    江宁先是去水果商贩处买了些水果,她从说书匠那里打听到济怀大师最喜欢吃苹果,便大手一挥包下所有苹果。

    自己先带一小部分离开时并济怀的地址填好让商贩派跑腿将大部分苹果送去。

    济怀如今住在丹徳东郊的竹林深处的木屋之中,春风穿竹而过的声音簌簌,在江宁耳中却形成了曼妙的乐章,竹笋冒出头来,顽强地生长。

    丹徳东郊人烟稀少,是个避世的好去处,想来济怀大师也是个有高雅情趣的人。

    -至少在江宁到达木屋,登门拜访听到酣睡声前都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江宁便待在木屋前静静等着大师起床,偶尔能听到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宛转悠扬余音回韵却不喧闹。

    期间商家找的跑腿已经将好几筐苹果送来,江宁示意他将苹果放在地上便可离开。

    跑腿完成任务后便匆忙离去,江宁看着天色一点点落下,天际线慢慢变得金黄灿烂。

    好像天边有一朵巨大充满神秘的彩色蘑菇,又好像在天边有传说中的仙女彩衣一般好看。

    大师的屋内传来声响,约莫是已经起来。

    江宁很有礼貌地在屋外敲门,木质的门被敲得铿铿作响,来人打开房门只见是一位年龄较长、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

    他身穿着米白色外袍蓝灰色布鞋,发冠戴的松松垮垮看起来像刚睡起不久。

    济怀看见面前是个小女娃娃,倒不在意,只当是前来问路的小孩子。

    于是有感而问:“你迷路了?此处乃是丹徳东郊之处,若你有何疑问可以先向西行走,届时到地方若还有疑问也可询问别人!”

    江宁恭恭敬敬的回礼,并展示出身后的好几筐苹果,直截了当道。

    “我是前来拜师学香的,早在永州时便听闻济怀先生的大名故而特意前来学习,盼着推动香文化的发展。”

    济怀心里诧异面上却也显露出来,哪里还有当年叱咤风云的豪情模样。他心里一阵无奈,这小女孩学什么不好,却偏偏想来和他这个糟老头子学这劳什子香。

    看着济怀大师脸上五颜六色的复杂表情,江宁心下一惊:莫非这位大师也是穿越而来的?不过不太像啊,难道和她一样在伪装?

    她决定还是不放弃寻找老乡的机会,看着济怀定定地说,“床前明月光?”这种小学生都会的东西穿越者一定能答出来。

    她满怀期许的看向济怀大师,心中有一种渴望找到老乡的喜悦。

    毕竟都多少年未曾看到过那个年代的东西了,她在心中黯然神伤。

    实际上就连她是否有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喜爱香,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现代时期,是因为家中世代学香故而顺理成章继承家业,江宁感觉自己在现代远没有如今痴迷于香文化。

    她想,也许是她并不想被封建王朝所裹挟,她也想像开国公主一样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没有白白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

    亦或者她是想铭记自己从何而来,心中始终保持初心。

    济怀觉得这小姑娘魔怔了,不仅要学香竟然还开始胡言乱语,但他并没有回答江宁的话而是反问,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因为他看着觉得眼前的姑娘年岁不大。

    “你如今芳龄几何?家住何方?叫什么名字啊?”

    “芳龄十二,家在永州,我叫江怀柔。”怀柔如实回答。

    “江怀柔是吧,小姑娘该回家了。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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