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甜觉得自己要被这声“喂”恶心吐了。
我的妈！刚才眼前这个小杨发出的还是如鬼魅一般阴恻恻的声音，没想到一接电话，秒变萌妹，口音都要拐到台湾去了。
“我没有在哪啊，没有呀，我怎么会还在C城呢？我已经回老家啦。”小杨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极是温柔。
呕……高甜一边吐一边大声道，“她没回老家，她在XX小区门口的XX网吧。”
小杨瞪了她一眼，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要去面馆跟老板结最后一天工资，结完就走的。”
呕……高甜继续大声揭穿她，“她不是去结工资，她是准备在面馆常干！中午还给我煮面来着……”
小杨怨毒的眼神愤怒地射向高甜。
略略略~高甜冲她扮个鬼脸，来咬我啊~
偏小杨接着电话的时候无比小心翼翼，浑身僵住了似的不敢动作，细细柔柔地道，“没有撒谎，真的没有。别生我气好不好……”
呕~高甜吐不出来了。
“妹妹，你能好好说话不？”高甜走过去拍拍小杨的肩。命不要了也要阻止她这么发嗲，耳朵真是受不了这个罪啊……
小杨恨恨地盯着她，不知该如何接电话里的话头。手机里熟悉的男声飘出来，带着点口齿不清的广东腔调，“你到底在哪？”
是小黄。
高甜一把夺过手机，冲着手机喊，“她就在你小区门口的XX网吧，205包间，你赶紧过来，她要杀人了！”
说完也不管手机那头作何反应，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小杨气得抬手就要扇她巴掌，被她灵巧躲过。
“干嘛？等下你心上人来了，看有些人表面上文文静静柔柔弱弱，实际上要带刀杀人，你的形象不要啦？”
“……”小杨居然一副被她说动的样子，犹豫地看着高甜，又看了看马达，默默拾起匕首，藏进了衣袖。
高甜：……
马达：……
“我们不会说的，小妹妹，”高甜一副老成样在小杨肩上又拍了两下，“只要你听话，我们什么都不说。”
她伸手在嘴巴上抹了一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小杨：……
马达：……
五分钟后，小黄风风火火地赶到包间，一来就用广东话对着小杨说了几句。
先前倒没看出来，小杨原来也是广东人。
高甜和马达大眼瞪小眼了一阵，人家两个广东人不想让你听懂他们说话的内容，你也确实没辙。
小杨一脸委屈样，像只温顺的小猫咪，几乎是小黄说一句，她点一下，轻轻唔一声，令人心生怜惜。高甜几乎要怀疑，十五分钟前拿着匕首对着他们笑的不是小杨，而是她的另一个人格了。
小黄说了几句后，轻轻揽着小杨要带她走。
马达把两个人拦住了。高甜跟上一步，“事情不说清楚不许走。”
“说什么？”显然脾气温和的小黄也被激怒了，指着电脑说了一句，“要跟警察说说你怎么偷进我家偷东西吗？”
“你不用吓唬我，我拿的不是什么商业机密文件，到不了立案标准，而且我说了，我是去看我朋友。你手机上有跟马达的转账记录，证明马达是真实的租客，我没什么好怕的。像你，不知道怎么对待宠物的，你们店还诬陷我让我被人肉，你这种人，要放在欧美才是要进警局喝茶的。”
“我，我干什么了？我怎么对待宠物了？”小黄气得结巴了一下，“你随便判定别人有罪，你跟那些人肉你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高甜呆了一下。这些天，系统，马达，人肉，吉米……所有的一切都凑在一起了，她的情绪的确受到了很大的干扰，看什么问题都是从最坏的一面去揣测。
可是，就如同小黄所说，她真的有证据去证明是他虐待了吉米，伤害了吉米吗？
良知与揣测在脑海中打架，她眼中噙满泪，磕巴道，“我……我……”目光一转，随之又落在小杨身上，“那你，怎么解释她在房间里装摄像头，还有那些图片，衣柜里的图片……”
“你不要随便就牵扯别人好吧？”小黄这回是真的火了，“跟她没关系好吧？”
“兄弟，你别激动，”一直旁观的马达开口了，“她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想知道吉米是怎么死的，兄弟，你要就是想不起来了，不知道，我们不勉强，这两天的事，我们跟你道歉，真的是不好意思。你也理解理解她，一个小姑娘，网上被大范围人肉，她也是真找不到人问了，又看到你电脑上有吉米的视频，她是真急了。动你电脑是我们不对，我们也愿意赔偿，就是请求你，知道什么跟我们讲一下。”
谁？谁愿意赔偿电脑？就看了一下，也没坏个键也没掉块皮的，赔什么电脑？高甜哀怨地看了马达一眼，她现在是真没钱啊。
小黄犹豫着，似乎在说与不说间做着激烈的挣扎。
“啊！滚啊！”一直在小黄身边轻声细语说话的小杨忽然激动起来，紧紧搂着小黄，冲马达道：“你们都是坏人，滚！”
“没事没事。”小黄轻轻摸了摸她头发，温声安抚。
高甜忍着气，“我不是坏人，就算我是，我也不应该被网络暴力，自然有专门的机构抓我。难道我就活该承受世人的审判吗？小黄，说不说全凭你，我和她以后的命运是什么，全凭你今天怎么做。”
她紧紧地盯住小杨的手，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小杨手里握着的匕首。
“给我吧，”小黄温声道，缓缓扯出了那把匕首，“你先回家等我好不好？”
小杨想要拒绝，对着小黄温柔的目光，终于妥协，“那你快点回来。”
“好。”
待小杨一走出包间，高甜就道：“我是去你家偷拿了光盘，我认了，她也在这里掏匕首要杀人，监控都拍下来了，今天这一步怎么走，全看你。”
高甜决定诈他一下，不告诉他监控线已经被小杨割断了。
果见小黄极为难地掏出一根烟点上，淡蓝色的烟圈从他唇齿间吐出来，在半空中不住缭绕，直到模糊了他的脸，他才叹气一声，道：“你们不要逼她了，她不是坏人，只是一个重度焦虑症患者，跟你狗的事没有关系。”
“那这么说，你知道我的狗是怎么死的咯？”
小黄艰难地点点头，“怀疑是心脏病突发吧。”
“……”高甜用一副你在逗我吗的表情看着小黄。
小黄又道，“那天，新员工抱着你狗，要放到泳池，后腿刚放进去，狗蹬了一下就不动了。”
“……你在逗我吗？”
“我全程都站在旁边。”
“那为什么不公布视频？”
“那一周店里监控坏了。”
“……那传上网的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
“那是别的客人用手机拍的，就十几秒，你看不出来吗？”
高甜脑中轰轰作响，万万想不到追寻了这么久的谜题，居然是这样一个答案。带狗去游泳，她中途离开了一阵，新店员正好在这时抱狗进池子，结果狗腿刚刚触到水，还没放下去，狗就吓死了？
“不可能……”她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你撒谎！我怎么没见你们店来过新员工。”
“第一天上岗就遇到这种事，她吓得当天就跑了，我那天本来在，老板娘也让我赶紧回家，什么都不要讲，后来也补偿了我一个月工资，让我走人了。”
“那你电脑里那么多宠物视频是什么鬼？”
“我喜欢动物，拍点视频不行吗？”
“那那个小杨，在房间里贴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鬼？”
“请你不要这么说她，她是一个重度焦虑症患者。”
小黄叹了口气，“她真跟这件事没得关系，她以前受过校园暴力，重度焦虑退学了，我跟她是一个村的，退学以后她要打工，家里长辈拜托我关照关照她。她的焦虑在跟动物相处的时候能得到缓和，所以我们经常去喂猫喂狗，我也经常拍动物小视频带回家给她看。至于什么房间里的东西，她现在还是一个病患，她想怎么在自己房间贴什么，怎么贴，我觉得我没有权利去干涉，你们更没有。”
“……我不知道她有病，”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以后，高甜忙改口，“我意思是不知道她生病，对不起。”
高甜看着小黄，因为情绪激动，眼眶里还含着泪水，她一字一顿地道：“但是，我不相信！”
不相信吉米居然是这么滑稽的一个死法，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一个搞笑的误会。吉米不是宠物店谋杀的，视频也不是宠物店发上网的，她这些天苦苦追寻的凶手，其实是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