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虚弱的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何璐摸着妈妈的身体又凉了一些，她近乎绝望的眼神看向从一开始就在忙碌商量着却迟迟拿不出抢救方案的医生们，各个眉头紧锁，或者摇摇头，或者说着别的，主治医生一直在看着何妈妈。

    何璐无力的问：“医生，你们倒是快拿方案啊，人不能一直这么吐着血啊！”

    白白胖胖的秃头主治医生摇摇头说：“唉！你妈妈这种情况，必须先从鼻孔进入给胃里压根管子，强行把血止住，那样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医生还没有说完，何璐着急的说：“那就赶紧压管子啊，还等什么？”

    医生摇摇头为难道：“关键是你妈妈这段时间意识都不是很清醒，这个压管子是一个手术，必须病人能够清醒的配合，才不至于用力过猛导致二次伤害，可你妈妈根本无法正常交流，我们怕手术中会出问题，一旦出问题，有可能人就会没了。”

    何璐几乎是愤怒道：“哪里有医生怕手术有风险就不作为的？你们这是什么职业操守？快点儿拿主意，病人等不起啊！！”

    看着何璐愤怒激烈的言语，医生不爱听的回击道：“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我们不也是为了保证你母亲的安全吗？”

    何璐冷言道：“现在什么都不做，我母亲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就安全了？”

    双方僵持。何妈妈闭着眼睛，何爸爸果断的做出决定，他对何璐说：“璐璐，你冷静些，大夫也是为了妈妈好。”，不等何璐辩解，何爸爸又对医生说：“大夫，我妻子的情况我最清楚，现在是这样，我们家属签一个手术风险保证书，会说明手术中有任何意外，都与医院无关，您看这样你们可以进行压管子手术了吗？”

    何璐听到父亲这话，极力反对道：“爸，您疯了吗？万一妈妈有什么问题，怎么……”

    何爸爸严厉道：“你闭嘴！”

    医生说：“这可以，可是现在要草拟保证书来不及啊。”

    何爸爸说：“你们可以先手术抢救人，我用手机语音口头录上保证书的内容，用您的手机录，这样也是有效的。”

    一系列的协定完成后，医院的专家们给何妈妈进行了胃管填压手术，血很快止住了。

    惊心动魄的一幕，抢救成功后，何妈妈虚弱的一直在睡觉，何璐和爸爸放松下来，四肢无力的瘫软在座椅上。

    “爸，我还是觉得您刚才的保证书太冒险了。”

    “我知道啊，可是，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你不能看着妈妈一直吐血吧？”

    “都是这些医生不作为！哼！看我网络举报他们！”

    爸爸沉着道：“他们也不是不作为，是他们没有太强的作为能力。一个县医院，他们可能很少见你妈妈这种情况，说不定他们根本没有给病人做过边吐着血边压管子的手术，这种方法估计也是现学现卖，这里面的风险他们自己也没底，我要是不那样打消她们的顾虑，你妈妈现在还在流着血呢，那会更危险啊。”

    何璐这会儿又生气道：“我早都说让你们去西京和我一起住，要是那样的话，今天这情况，西京医院的医生业务能力一定会二话不说第一时间压管子止血，哪里会有这么痛苦纠结的。也不知道你们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住！”

    何爸爸安慰女儿道：“好了，这个不说了，你妈妈不愿意去，我们还是尊重妈妈的意见吧，再说了，妈妈的病本身也比较凶猛。”

    爸爸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何璐迅速意会其中真意，心照不宣。

    八十四

    杨光军连续打了好多个电话，何璐都因为抢救妈妈没有接听，这让杨光军更加焦急。他几乎是转着圈圈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给何璐发了语音信息，关切的问候何妈妈病情，表示自己做的不够好，希望何璐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补偿。

    何璐恢复了能量后，才打开手机，接听语音，但是她没有回。

    她听着杨光军的表白语音，生平第一次生出厌恶之感，尤其是在妈妈生死边缘挣扎时，杨光军还站在旁观者角度谈着儿女私情，让她更厌恶。

    她嫌弃的表情把手机关机。

    杨光军又没有收到回信，他沮丧的去到主任办公室，主任看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打趣道：“怎么了？失恋了？”

    杨光军听到失恋两个字，条件反射般的脱口而出：“是的，我失恋了，主任，我要请假去看我女朋友，我要当面和他解释清楚，主任，请您给我批假！”

    主任看到杨光军这么激动，生气的说：“不准！”

    杨光军诧异道：“为什么？”

    主任沉下脸说：“不准就是不准，没有为什么，服从！”

    杨光军脸红脖子粗的说：“我就要请假！”

    主任惊讶的拍桌子吼道：“反了天了你！恩？你看看你这点儿出息，不就是失个恋嘛，至于这样寻死觅活的吗？身为军人，为了儿女私情，连军人的职责都不顾了？简直放肆！我告诉你，像你这样予取予求的态度，姑娘离开你是迟早的事儿，我都看不上！滚出去！”

    杨光军委屈的大哭：“您知道什么！我不能没有她！”

    主任更生气的说：“你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关你禁像你这样黏黏糊糊磨磨唧唧娘们儿样儿，活该失恋！来人，把杨光军关两天禁闭，好好反省自己！”

    杨光军果然被关了禁闭。

    对于杨光军这么一个优秀的干部，政治处主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失控，主任在意外的同时，也从心里心疼杨光军，他也意识到，平时不善言辞的踏实工作的杨光军，其实还只是一个不经世事的纯真少年，他的失控表现正好说明了他的孩子气。

    到底杨光军因为什么失恋？主任心里觉得是个谜。他见过何璐，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儿，不像是特别物质功利的女孩子；他也听说过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情感基础还是很牢固的，那为什么会失恋呢？

    无论是从一个领导的身份还是一个年长的战友的身份，主任都特别能理解杨光军。军人的爱情不易，两情相悦的爱情更是难得，杨光军把所有的深情一股脑的给了何璐，就是把自己所有的情感给了爱情，现在爱情要离开了，他的失控和难过怎么表现也不算过分，只是，主任还是狠心关了他禁闭，为的是让杨光军在这场爱情的战火中得到洗礼，锻就他一个男人和一个军人的果敢。

    主任的这一番良苦用心，禁闭室的杨光军当下完全不能体会。他甚至不由自主的生出对领导的埋怨，对军人职业的厌恶，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伤感。用什么来表达呢？

    杨光军在禁闭室里，整整一天没有吃喝，警卫员汇报给政治处主任，主任生气的在禁闭室门外指着杨光军大骂：“没出息的东西！还敢绝食？长本事了，我告诉你，就算你把自己饿死，我也不会准你假的，而且，绝食威胁上级，按规定，我还要再关你两天禁闭，你就好好在里面反省吧！你要是想一直在禁闭室里住着，那就不要吃饭，一口都不要吃，饿死算逑！”

    杨光军钻了牛角尖，怎么也出不来，他也气呼呼的在里面回应：“我就不吃！不给我批假，饿死我算了！”

    主任气的跳脚骂道：“没出息的东西！饿死也不冤枉！”

    杨光军赌气的说：“哼！你不批假，我要告你！”

    他也是着急的发昏了，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一个职业军人身上，以下犯上，顶撞上级，不听指挥，绝食威胁，这其中任何一条都不应该发生，可是偏偏最听话最上进的杨光军每条都犯。

    政治处主任既生气又好笑的说：“好啊，你去告吧！不过，你小子在告我之前，还是先想办法把自己从禁闭室里放出来吧！我等你哦！”

    杨光军沮丧地听完主任的话，心里有些懊悔，后悔自己刚才的冒失，细想主任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无论自己现在心里多么难受，多么焦急，先从禁闭室里放出去，才有可能请假回去看望何璐。他看着地上放着的四层不锈钢饭盒打开，里面的饭菜已经凉了，杨光军咽了一下口水，不顾热凉的大口大口吃起来。

    政治处主任知道杨光军开始好好吃饭，心里笑着说：“臭小子！看他能扛住？还不是得乖乖吃饭。”

    良好表现后，杨光军第三天被放出了禁闭室，承认错误，诚挚道歉，政治处主任大度的原谅了他，并且给他批了五天的探亲假，临走时，主任拍着杨光军的肩膀说：“臭小子，回去后好好解决问题，我以年长你几岁的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再爱一个人，原则和尊严也不能丢，爱情是求不来的，找清楚问题所在，好好沟通有效解决，不管怎样，五天后必须归队，会有一个大任务要咱们来完成。”

    杨光军感激的点点头，说：“我明白！主任，谢谢您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