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诉

    是不是打击报复,何璐已经不去想,她就是觉得恶心,和这样的人一起共事,心里膈应得要死。要继续斗争吗?当然要,当天晚上何璐在网上写了一篇小说《卑鄙是卑鄙者的快乐源泉》,阅读量先不管多少,至少发泄了心里的憋屈。第二天她就痛快的在教学任务书上签了字,签字的时候,同教研室的老师都夸何璐厉害,连逻辑学这么专业的课都敢代,真是十项全能,有人羡慕有人讽刺,何璐笑对,不做解释。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解释最终往往是徒劳,白费力气白费口舌,省些力气不如自省。

    都说隔行如隔山,何璐在开始备课时就真切体会到了。

    逻辑学严格意义偏属于理科,要求理性逻辑思维很强,对一直学习文科的何璐而言,简直比大学学高数还难。自己都弄不明白,还怎么给学生教明白?放弃又不可能,何璐只能在网上买了《逻辑学》和《行政学》的专业网课,一边学一边给学生讲,现学现卖,自己真得成了一个教书匠,还不是手艺很好的匠人。

    每次在上课的头天晚上,她就要失眠,而且是深度失眠。睁着眼睛数着羊,打着哈欠,流着乏困的眼泪,就是睡不着。开了灯看会儿书就困,关了灯黑暗中躺下又精神倍增思维活跃,这些症状完全是因为自己对上课没有把握。

    盯着黑暗中她能够看见的“星星点点”,一夜无眠到天明,黑眼圈已经无所谓了,心虚的走进教室,从上讲台开始讲话的第一分钟起,就在心灵深处默默的念着下课倒计时。

    老师对一节课的把握,除了知识的饱满度,还有节奏。节奏就是自己的讲课张驰度,知识的深入度,还有与学生的互动情况,以及在老师的引导下学生的配合度。这样的节奏是对课堂教学质量评定的重要参考。以前上专业课,哪怕是刚毕业初登讲台,何璐也能够很好的把握课堂节奏,把学生引导向自己想要的方向,从学生的眼神和表情,她就能够判断课堂教学质量的高低,那也是这几年做老师最大的成就感,可是,现在这样的成就感全然消失了。

    课堂上最好不要互动,因为互动很有可能有学生要提问,即兴的提问对现学现卖的何璐而言是致命的,老师被质问甚至责难住,尴尬的同时,会被学生看不起,所以,不互动,不提问,不看学生,成了这学期《逻辑学》和《行政学》课堂的状态。

    何璐讲的平铺直叙,味同嚼蜡,学生听得糊里糊涂,昏昏欲睡,课堂死气沉沉,大家一起熬着时间,倒数着下课的分秒,师生竟然不约而同地生出共同目标。

    真他娘的讽刺!何璐心里狠狠的骂道。

    她的小说在网络上收到了不错的点击,她也会选择性的看一些读者的评论和要求。那么多奇怪的留言中,有一个人说,当今知识分子已无斯文已无格局已无风骨,教育的心已经烂透了。看着这个不知是什么职业身份的网友的评论,何璐深表赞同,同时作为一个老师,她又心生悲凉。

    一种从业以来最可怕的无望感惊醒着何璐,追问着她自己的初心是什么?做老师做成这样“万斤油”,怨天怨地怨社会,不用自省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一个教师该有的职业操守的?教育的心烂透了,是谁让它烂的?何璐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这样的质疑声,这一年多来,经常会在她一个人的时候跳出来,质问她,进而咬啮她,很疼很恐慌。当个老师又当不了一个好老师,这是对何璐最大的打击,谁知,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

    九十五

    按照教学规定,每学期期中时,学校各个院系会组织一次期中教学检查。主要是检查老师的教学进度,学生的学习掌握情况,还有最主要是了解存在的问题,以便后面教学中改进。

    各个教研室主任和相关领导被安排到不同年级各班级,召开学生座谈会,听取学生意见。其间,大三年级一个班的学生代表先发言,他站起身,略有些生气的说:“我想说的是,我们这学期的《逻辑学》课程,上课简直是催眠现场。老师照着教材读,读得都不带声调的抑扬顿挫,像是念经一样。不提问,不互动,还有一次讲逻辑关系的等式时,自己都绕进去错了,老师说那个问题自己下去再思考一下,第二节课再答复,可第二节课就绝不提了。我们强烈建议换一个老师。”

    参加这个座谈会的领导正好是排课的副主任,他一听是逻辑学,又一想是何璐带得课,心里莫名幸灾乐祸,但是面子上他装着严肃的对学生说:“哦,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们系上了解了,下去我会和何老师谈的。”

    对领导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学生显然是不买账,那学生又追问道:“主任,我们不要谈,我们要得是换掉现在的老师,请领导答应我们。”

    副主任冷言道:“换不换老师,我们系上还得考察考虑,这个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我们会尽快就这个事情做出决定的。”

    那个学生仍然不依不饶道:“我们要求换掉这个老师,这是我们唯一的要求,请系上为我们学生负责!”其他学生也小声纷纷呼应。

    副主任有些生气的说:“好了,这个事情我们会尽快处理的,请同学们耐心等待。”

    那学生还想提意见,参会的教研室主任说:“今天的座谈会就到这里结束。”大家几乎是不欢而散。

    何璐在座谈会结束后,收到了教研室主任一条语音,是告诉她学生投诉课堂教学情况,希望她提前知道好有个心理准备,后面领导肯定会找她谈话。语音刚听完,何璐的手机就响了,是副主任叫她去办公室。

    何璐刚进办公室,副主任一副语重心长的说:“何老师啊,情况不太乐观啊,学生反映很激烈啊。”

    何璐平静的说:“反映什么?请领导明示。”

    “今天座谈会上,大三学生反映你的《逻辑学》课程教学问题很多。”

    “什么问题?”

    “说你上课念教材,还是平铺直叙的念,知识点还有明显错误,还不改正。有没有这种情况?”

    “哦。不是我念教材,这只是我的教学方式,紧扣教材而已。语调没有抑扬顿挫?学生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看戏的,要什么抑扬顿挫?”

    “何老师,你这个态度很成问题啊。学生要求换老师。”

    “我态度端正得很!他们要求换老师,换不换由系上决定,我支持系上所有的决定。”

    “你这是消极对抗!”

    “恩?那主任您为什么不告诉学生,让一个比较文学的老师教逻辑学,是为了让老师一专多能,是为了让学生能见识领略不同风格不同知识结构的教学特色?我觉得,您要是这么和学生讲,学生估计能够理解系上的良苦用心,忍也会忍到学期底的。”

    副主任生气的又一次拍案而起,对着何璐说:“何璐,你不用这样阴阳怪气的,学生意见这么大,你的课必须暂时停了。”

    何璐无所谓道:“我没意见!正好放假休息!”摔门而出。

    这件事情在系上在学院引起了很大的关注。

    首先是中文系各个年级各个班级的学生,无论何璐带没有带过的,都知道了系上有一个叫何璐的老师,因为上课不认真,知识错误,被学生轰下了课堂。接着,有学生就感怀自己命运不好,那么多大学偏偏自己来了这个师资这么差的学校,能学到什么好的知识?以后能找到什么好的工作?仿佛他们的一辈子都会不幸,又好像他们可能的不幸都是因为有一个叫何璐的不负责任的老师造成的。

    学生的这种情绪,像瘟疫一般迅速氤氲开来,从中文西系蔓延到学院的其他院系。学生在学校的网上发帖子讲这个事情来龙去脉,夸大其词歪曲事实地讲来龙去脉,没几天,校领导便知道了。

    中文系主任、副主任被叫去校长办公室问话。校长先是怒不可遏的一顿训斥,训斥他们没有做好工作给学校带来这么坏的影响;接着又责令他们必须想办法在最短时间内妥善解决这件事情,不要让事情再继续发酵。

    受训回去的路上,系主任又气又不解的说:“何璐这几年在系上上课,学生不是挺喜欢的吗?年年评教都是优秀啊,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副主任没好气的说:“谁知道呢?我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的?你是说一个老师故意不上好课,让学生轰下讲台?不太可能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领导。这学期排课时,她就一万个不同意,找各种理由,勉强带上这课,现在就出现这种情况,我觉得她是故意要咱们系上难堪!”

    “会吗?排课时不同意什么?”

    “就是不服从系上的教学任务安排。”

    “她就是比较文学的,带外国文学课有啥不愿意的?”

    “她是不同意带逻辑学这门课。”

    “逻辑学?”

    “对啊,这学期给她排了逻辑学课程,她不愿意。”

    “简直胡闹!要是我,我也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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