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宜一边按住快要暴起的苏阳，一边也觉得好笑，无奈道：“小友莫要再逗他了。”
“画符很简单的，若是以后有缘再见，我教你。”卜澐屈指在苏阳额间轻弹，“那时就只看你有没有悟性了。”
这一下分明不痛不痒，苏阳却有种被小瞧了的感觉，他顿时捂住额头嚷嚷：“你都能学会我肯定也能！”
卜澐轻轻道：“或许吧。”
齐宜问：“小友要去何地？”
卜澐两指夹着传送符，灵气运转，触动法符的那刻，她回答道：“乐渊街。”
齐宜与苏阳同时睁大眼睛，还未来得及阻拦，眼前灵光大盛，传送符闪耀的光芒刺眼难遮，待光消散，卜澐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苏阳咽了咽口水：“她是疯了吗……”
齐宜摇头：“这位小友，似乎并不简单。”
“她…那可是乐渊街啊师傅！”苏阳着急，“刚才还说教我画符，扭头就去送死，骗子！”
·
乐渊街位于人界与冥界的交界线上，其中全部都是枉死之后不能投胎的怨鬼，若是死去的新魂进入，会被送往冥界投生，若是活人……就不大妙了。
但大家素来互不干扰，怨鬼从不踏入人间地盘，修士也不会没事找事，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被一群怨鬼撕成片。
其实乐渊街没什么可怕的——至少卜澐是这么觉得的。
定向传送符是一次性的，用过最后就在掌心变成一滩尘灰，卜澐摆摆手将灰烬甩掉，环顾四周。
眼下她站在杂草丛中，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往前方不远处看去，能看到一条羊肠小道，道两边每隔五步就架着两盏火红的灯笼，映的半边天都是艳红色。
确定地点是对的，她踩着杂草哗啦啦的走了出去，顺着小道一直向前。
直到看见一条长的看不见尽头的街道出现在眼前。
乐渊街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街道有十人并排那般宽敞，沿街都是雕花楼阁并齐而建，丝绸彩带在房梁之间来回纠缠，街上人影交错，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卜澐方才踏入街道一步，四周的声音立刻都消失了。
一瞬间，街上所有的‘人’齐齐向她看来。
每个‘人’都面无表情，面色苍白，漆黑的双眸直直看来，像是一种无言的驱逐。
她是外来者。
卜澐沉默的收回了脚，街道上又纷纷热闹起来，仿佛无事发生。
就在她考虑是硬闯还是杀入时候，街上传来了异样的声音，轰隆隆的跑步声与铁甲碰撞的摩擦声混在一起，越来越近。
“在哪儿！”“抓住她！”“她就是那个小偷！快！”
卜澐眼睁睁看着那群身穿铁甲的大汉奔来，又面目狰狞的将自己包围，她顿时感觉有些荒谬。
“你们……”
为首的大汉张开嘴，露出一口尖牙：“你这该死的修士，还不快把老大的东西还来！”
卜澐：“……”
大汉见她没反应，更加气急，面部抽搐了下就崩开几道血淋淋的伤口，他怒吼道：“该死的修士！你们都是该魂飞魄散的小偷！小偷！！！”
“……”卜澐侧了侧身，避开了喷溅而来的血滴。
所有的士兵都跟着大汉一起鬼叫起来，声音可谓震耳欲聋，无一不是指责她该死的话。
卜澐的耳朵被震的有些发麻，她看了看那大汉，道：“安静。”
“你居然敢教训我？！你这小偷！”大汉举起手中的砍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小偷！”
其余的士兵也都抽出砍刀，呜哩哇啦的开始新一轮的大喊大叫。
“我说，”卜澐皱起眉头，“安静。”
轰——
巨大的灵气从她周身炸开，气流直接将四周的士兵挨个掀翻，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这下清静了。
卜澐瞥了一眼摔出狗吃屎姿态的大汉，问道：“你们老大是煊婳吗？”
大汉口齿不清，倔强的吐了口带着血丝的痰来表面态度。
卜澐无奈叹出口气：“好吧。”
她从腰间抽出佩剑，剑出鞘的那刻，她感到脑后有一阵轻风吹来，卜澐刹那间侧身扭转手腕，剑锋凌冽向身后刺去。
背后那人反应也是极快，剑气袭来之时便已调整身子后撤，却还是被削掉了几缕头发。
“呵呵，想不到你反应还挺……” 那人轻笑一声，还没说完，抬头就跟卜澐对上了视线，“呃…你是……”
没等对方说完，卜澐的剑再度袭来，灵气凝聚与剑锋之上，摆出了招式。
“不…”那人连连摆手，虽然狼狈，却还是巧妙的避开了她的每一招，“你……卧槽——”
卜澐举起剑，剑锋偏移向左，分明是个大破绽，那人却连滚带爬的扑向了左，最终那剑气垂直而下，只听轰的一声，右前方的地面被劈出一个直径三四米的大坑，一时间尘土飞扬。
那人跪坐在地上，冷汗直流：“啊哈哈……知道你见我激动，但不至于用这招劈我吧？”
卜澐却没搭理，将剑尖指向他的脖颈：“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招式？”
“啊？”男子俊美的面庞显出几分无措，见卜澐不似作假，他喉头上下滚动，“我，我是柳冉啊澐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柳冉？”
“哎！”男子抬起手，用折扇小心翼翼的别开卜澐的剑刃，赔笑道，“咱们早就认识的，当年要不是姐姐来的及时，我就被你一剑捅死了。”
“姐姐？”卜澐问道，“你是煊婳的弟弟？那条小银环蛇？”
柳冉连连点头：“是我啊！”
卜澐这才收了剑，淡然的好像先动手的不是她一样：“出什么事了？我可不记得自己偷过煊婳的东西。”
“误会，都是误会。”柳冉从地上爬起来，悻悻的拍拍衣摆，抱怨起来，“前些天有个修士闯进乐渊街偷东西，被姐姐追上后两人当街打了一场。”
“煊婳输了？”
“怎么可能！”柳冉道，“小偷没几下就被姐姐杀了，但是第二天还有人来偷东西，又被姐姐杀了，结果从那以后每天都有人不怕死的跑过来。”
“也不知道那些个修士中了什么疯，天天光顾乐渊街！”说到这里，柳冉对卜澐抱歉道，“乐渊街的大家知道之后，自发组建了个‘剿灭修士小分队’，每天巡逻，这不今天刚好碰到你……”
“……”卜澐揉了揉眉心，“每一天都来？”
“是啊，烦得很！”柳冉瞅了瞅倒下一地的小队员们，“我也是今天才回乐渊街，听他们说有修士闯入，想着来凑个热闹，这不就跟澐姐姐你重逢了。”
“嗯，我是来找煊婳的。”卜澐道，“碰巧遇到了，你带我去找她吧。”
有柳冉带她，进乐渊街还不跟回家一样简单？
柳冉却有些犹豫：“姐姐眼下不在乐渊街，我带你进去可以，但是见不到姐姐的。”
“她顺着小偷的老巢杀过去了？”
柳冉摇头：“姐姐去下面了，那边的几位殿下有事与姐姐商议，怕是过些日子才回来。”
卜澐听出来他说的‘下面’是冥界，也并不意外，只是疑惑：“乐渊街百年来与冥界纠缠不清，如今叫她下去，可是要发难？”
“那倒不是。”柳冉道，“我只是听说那几位殿下想与姐姐合作，具体并不清楚，要不你等姐姐回来问问她吧。”
“也好。”反正她有的是时间，既然目前没什么出发的方向，不如就在乐渊街等上几天。
柳冉与她都自动忽略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大汉，有说有笑的往乐渊街深处走去。
乐渊街是煊婳的地盘，柳冉又是煊婳的弟弟，有他带着，卜澐一路畅通无阻，只是偶尔会被投来不友善的目光，但都被她无视了。
柳冉乐呵呵的嘘寒问暖：“对了，澐姐姐，还没问你来乐渊街找姐姐做什么？”
卜澐想了想：“我有些事想问问她。”
“什么事呀？说不定我也知道。”
“季见青是怎么死的？”
柳冉脚步一顿，面色霎时惨白一片，惊恐的盯着卜澐：“啊？谁…谁死了？”
卜澐坦然道：“季见青。”
柳冉下意识反问：“怎么死的？！”
卜澐：“……”
柳冉：“……”
他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掩嘴轻咳一声：“咳，我那个，澐姐姐你节哀顺变…我不知道你才死了道侣，季道长的坟冢在哪儿？我马上去祭拜祭拜。”
“他不是我的道侣。”卜澐低头看了看脚尖，长长的眼睫垂下，掩盖了眸中的情绪，只淡淡道，“他死了好多年了。”
具体是多少年其实她也不记得了，太久了，久到记忆都将要被时间磨损殆尽。
柳冉眼神飘忽起来，从卜澐的脸侧一路看到她腰间的佩剑，小心翼翼道：“多少年啊？”
“不记得了。”
“哦。”柳冉立刻换了副嘴脸，略带几分讨好的意味，问道，“那澐姐姐你需要道侣吗？”
“？”卜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冷冷道，“不需要。”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