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晚,维多利亚港灯火璀璨,沿海岸线徒步的人为之停留。

    那天恰恰遇到了一个乐队在表演,沈知意穿着单薄的卫衣,借着吉他加入了他们。

    其中小提琴手和贝斯手都在solo。沈知意一改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在璀璨夺目的维多利亚港,吹着海风,动情地唱起:“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在他生命里

    仿佛带点唏嘘

    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

    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沈知意的脸上满是自信而恣意的笑容,对岸摩天大楼和眼前的人都是最瞩目的光。

    南风仿佛看到了他的以后,必定也是像现在一样。

    围着的人群纷纷同他一起唱起:“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他笑着说:“一起来,南风。”

    南风站在人群中,跟着音乐节拍同周围人一样挥动着手。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气氛欢快。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旋律,南风轻轻的哼鸣,话筒被送到了她嘴边,南风微微张开: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也有爱情甜如蜜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一开口热络如潮的掌声传来,就连沈知意都满是惊讶的鼓着手。南风脸涨的通红,笑容满面的将话筒推回去。

    沈知意接着唱了下去,那站在光芒中的少年,正在散发着无限魅力。

    那是热爱青春的样子。

    南风回到沈家以后,吐了个天翻地覆。

    沈妈妈青着脸,轻轻的顺着她的背,心里把沈少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沈知意看着沈妈妈冒着寒光的眼眸,摸了摸鼻子。

    他是无辜的。

    人玩疯了,能怪他。

    本来打算回来,南风却说她想去见大海,于是沈少爷又带着她上了游艇打算往维港绕一圈。

    “夜晚风大,小心受凉了。”南风还想吹吹风,一听也就慢慢的收回脑袋。

    沈知意都看了这个地方十多年了,也没有什么好奇心,闭着眼睛养养神。

    可是南风破天荒的晕船了。

    南风晕船,吐过一阵子,胃中极是不舒服,脸白的如同霜打过的茄子,恹恹地,死死地闭紧眼睛,不敢往外瞟了。

    沈知意叹了口气,让人送来一杯柃檬水,走向船舱,买了个小罐子,一脸温和的递给了南风。

    南风拔开塞子,清幽而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罐中,是一颗颗紫红色的梅子,像是一个个小火苗看起来极是诱人。

    “梅子。”南风弯起了眉。

    “我小时候晕船就吃这个,一会就好了。”沈知意温和着脸,坐在忽明忽暗的光里,看不出眼眸的深意。

    南风默默嚼了几颗,酸甜味十分浓郁。吃过几个之后,觉得舌中味道虽然不够细腻,但是别有风味,胃中的不舒服也渐渐被压了下去。

    沈知意让人送来吃食,边吃边给南风碗里添的满满当当。

    沈知意在家中一向享受皇帝待遇,阿姨帮他拾掇得舒舒服服,吃饭那里替别人操过心。

    这会儿又是费心添菜倒水盛汤的,倒是南风不习惯的欲言又止起来。

    南风可没过这样的日子,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沈少爷一脸理所当然,还未意识到其中的不妥之处。而南风,心中蹦蹦跳跳,这番行为,其中蕴含着宠溺和亲密的意味。

    她食不下咽。

    而沈少爷一脸不爽:“吃啊!看我干嘛!看我你就能饱了。”

    沈少爷认为男人就该照顾女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么稀松平常,又算不上什么大事。

    夜色在漫步中深了,海面映了微微月色,波光粼粼的。海风拂面,远眺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香港的繁华与宁静在此完美融合。

    沈知意、南风坐在船头,有些无意识地看着这一片美丽的港湾。海风轻拂着脸颊带来了海水的咸香和清新。

    春天的夜里,没有家乡的冷意,只随风带来了似有似无的凉。

    风轻轻吹过,水波沿着一个方向荡漾着,层层叠起,一个接着一个,一起一伏的交叠了时间的流逝,肆意而温和的方式,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己。

    南风坐姿随意,舒服的抱着双膝。嘴角挂着笑,轻轻地哼起了一个曲调。

    是沈知意今夜最后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邓丽君的歌。

    她以前最喜欢听,这首歌,从她的嘴里发出时带着甜甜的清脆,甜而不腻,竟然,意外的好听。

    在当时,她也不知道后来对一个人那么牵肠挂肚。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歌词写得言之凿凿,当时应了谁的景,又应了谁的情?只是为了之后埋下了伏笔。

    沈知意起了身,折回船舱,出来时,手心拿着他的相机。

    “你要拍照?”南风歪头问他。

    少年点点头,黑发被海风轻轻撩起,露出了光洁白皙的额头。

    少年不发一语的坐在船板上,屈起膝盖,把相机放在了腿上,低头翻看着相片。

    他把相机架在眼前,摒弃了往日漫不经心的表情,而是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所有的心神都凝注在眼前。

    快门按下时,他又低下眼,薄唇抿了起来,黑眸没有一丝情绪,看起来,冷峻而认真的调整各种指数。

    南风看着他将五光十色的城市定格在小小的相机框里,这所城市好像自带着故事感,除了美丽,更多的是孤寂。

    在繁荣璀璨的外表,很难有人能静静的感受它的美丽。这座城市,延续了不同的生命。人们兴许怀着权利的欲望称赞它,心情落寞的望着它,却也由着这座孤岛,兀自生长而无能为力。

    “拍的真好看。”南风望着相机,虽然知道自己言辞拙劣敷衍,可依旧弯了眉,微微笑了。

    沈知意也笑了,少年的黑发随着风轻轻地飞扬,望着南风郑重其事的开口,可是黑  眸中又带着丝怡然,“今天玩得开心吗?”

    南风想也没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知意抬头时,却发现南风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

    沈知意心一紧,伸手探向南风的额头,却发现滚烫得吓人。

    糟了,好像发烧了!

    南风伸手,推掉他覆在自己额上的手,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淡淡开口:“我没事,以后我们还可以来这吗?”

    沈知意点点头:“你需要休息一下。”

    他起身,进了船舱。南风跟着他走进船舱房间。南风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海面。

    少年终究不放心,坐在她的身边说:“船已经往回走了。”

    船舱外是海浪起伏的声音,在夜色中微荡着涟漪,哗哗地流淌。

    那感觉,如春风轻拔琴弦,如暮花飘落柔波。

    暖色的灯下,沈知意望着身边愣愣的侧颜,像是一本充满故事的书。这侧影勾勒的模糊,不真实的感觉愈加强烈。

    南风心里空荡荡的,她微微闭上眼睛,头顶直射着温暖的灯,仰着的脸被烫起吓人的温度。

    她想对此刻的平静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说词毫无意义。

    南风一向觉得自己嘴笨,不擅长表达。对于她沉默寡言,竟然固执地坚持维护自我尊严,哪怕生病也不想让人发现她的脆弱感。

    她倔强的让人为难。

    沈知意微微叹了口气,沙哑着嗓子说:“如果难受你可以跟我说说话。”

    南风心口发紧,无措地望向他。少女在橘黄色的灯下,双唇发白,映得脸色益发嫣红。

    半晌,她才虚弱地开口:“我小时候总是在想我妈妈是从哪里来的,有时候竟然天真的觉得她是天上的仙女,是来凡间历劫了,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劫难完了,她就会回到天上去。我妈妈真的很漂亮,可是她好像真的很难过。我只记得,她总是一个人偷偷的躲在房间里哭。我很难过,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南风每每想到南妈妈不断吐着血的样子,这该多疼,多折磨啊!

    “她可能真的是仙女,上天见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沈知意轻轻开口。

    南风眼里噙着泪,有些落寞地低头,语气稍显不安:“你说她还会哭吗?”  她紧紧攥着指下的衣角,看着身旁的少年。

    沈知意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南风柔软的发,安抚道:“也许她如今才是真正的过得开心。”

    南风怔怔的点头。

    沈知意淡淡笑了笑,兀自开了口:“南风,你多大时学会说话的?”

    南风侧头静静看着他,不语。

    “我是快三岁了才学会说话,妈妈抱着我,让我模仿她的嘴型。她教我说的第一个词是‘南风’,我学会的那天,对着她,高兴地喊出‘南风’。妈妈吓得语无伦次,激动的快要哭了。”

    沈知意微微一笑,眉眼越发温和:“可是她并不是因为我发声而开心,而是因为我叫了南风而开心。”

    他的声音像落到水中的雨滴一般,动听轻缓。

    “有一年新年,妈妈从美国带回来很多新衣服,都是女孩子的裙子,可是她却硬是让我试试合不合身。那个时候,太小,不懂得抗拒,身上总是穿着那些漂亮的裙子,惹得木蓝笑话了我很多年。我妈总是说知道你们在哪就好了,后来知道了,她又念叨着能带着孩子回来就好了,就一直盼着,可是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妈妈都快把杜若盼成南风。你知道吗?我妈妈本来要留在美国是我告诉她你回来了。那天知道你要来,着急的在家里转来转去,你走的那天早上,妈妈躲在家里哭的可怜兮兮的。所以南风,你要坚强,有很多人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沈知意语速有些慢,说完后,自己也有些愣愣的。

    南风嘴唇有些干涩,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却干扰了他的人生,想必讨厌极了她。

    “沈知意……”她迟疑着喊他,语气抱歉。

    她缓缓靠近少年,抬起手,而后无力地放下,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温暖而流动的光,像海浪一般流淌着逝去。

    “木蓝那厮,从小就一副见人就笑的模样,可是对着我笑的样子就像是嘲笑,于是我决定每次都给他打到哭为止……我看他笑不笑。”少年一笑,肩膀有些颤动。

    南风闭上眼睛,嘴角干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时候的她尚在妈妈身边,南阳的身后。日子虽然贫苦,好在有着温暖的依靠。也不会想到有人的童年会因为她而变得不一样。

    沈妈妈一个劲的数落着沈知意,少年却没有答话,他靠在门边,熬红了的眼里布满血丝,看着躺在床上,沉入软软的枕头中,侧着身蜷缩着如婴儿的南风。

    沈知意叹气说道:“不会了,以后不会再让她这样了。”

    沈妈妈愣言。

    半夜,南风反反复复的发着烧,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梦话。沈妈妈烧着热水,拿毛巾敷了几次。所幸闷出了汗,快天明时,体温终于恢复正常。

    后来南风一直在思索着沈知意对她说的那些话,又有几分是愿意让她知道的。

    也许是美丽的景色会让人产生倾诉感,而旁听的人太过沉默,沉默到不用去解析几何。

    他就这样不加以掩饰的把他内心的一切公布在一个看起来尚未是他熟悉范围之内的人。

    并且很有可能是他厌烦的人。

    她不敢确定,在她清醒的时候,是否依然开诚布公的知道这个事实。

    思及于此,尘埃落定后的多年,问及此事,沈知意笑了:“我又没有喝醉,讲的自然不是醉话。”

    南风点头:“可能怪我有些糊涂了。”

    那些话,确切凿凿是他想要说出来的。只是想要告诉她生活有些盼头。

    南风认为,沈知意却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事实上,很多时候,因为他的慵懒将很多东西埋得太深,让她颇费思量。

    沈知意温和一笑,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半晌才开口:“南风,虽然那时我并不喜欢你,但那晚,我确实已经把你当作未来妻子看待,哪怕你并不认为我妈妈说的玩笑是真话。可是,我始终认为,你会是我相伴一生的人,我们之间,应该坦诚。”

    南风释然一笑,紧紧的抱住沈知意。

    南风恢复意识时已经是清晨,太阳升起,窗外掀起来淡淡的暖光,她都快忘了怎么回到了沈家。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发现躺在她身边的沈妈妈紧紧抓着自己的右手。瞬间,她静默在原地,眼眶红了。

    因为睡的轻,沈妈妈睁开眼就见南风盯着自己。散了眉间的担忧,笑了笑:“都快吓死我了。”

    南风亲昵的抱着她,不发一语。

    沈少爷,这下是真累极了。睡到下午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又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将人埋在沙发里:“这一天算是睡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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