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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步维艰

    高长恭接到从陈留递过来的好消息之后,心中的担心终于化为乌有,京城那边,楚峰见楚家被平反,也向高长恭写了一封感谢信,表示自己欠高长恭一个天大的人情,当然,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该放下还得放下,反而最近南阳军营里的事,倒是让高长恭颇为头疼。自己驻守的南阳作为边防重镇,身为主将的许文清却是连军饷和防守器械都不给他配足,导致最近军营里的士兵们也颇有怨言,甚至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开了小差,高长恭虽然治军严谨,但上面物资不到位,他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这样忍了三月,高长恭再也忍不了了,带上了他的几个侍卫,飞奔往许昌城内找许文清质问。

    许昌城内,将军府中,许文清正在后院悠哉悠哉地散着步,前面的堂上是他的几个幕僚,正按照他的意思签署一些命令和指示,这个做刺史做了五年也不见提拔的许文清已经养成了一副官僚习气,行事僵化死板,不愿承担责任,在军中数日,可以说是基本完全沿袭了斛律光的所作所为,毫无自己的建树,连南阳这一座多出来的城池,他都没有重新更改斛律光的物资分配预算,只不过把之前斛律光每年预算中本来是用作库存备用的很少一点拿去供给南阳。他觉得,反正南阳是新土,丢了也不会坏事,自己做好守土之责就是成功。

    “报告将军——使君,兰陵王高长恭求见。”门外一个幕僚匆匆找到许文清,许文清现在已经升任将军,但还是觉得被人叫使君来得舒服,可他下面的那些幕僚可惨了,在外要应对两种不同的称呼,让他们有点为难。

    “兰陵王高长恭吗?我记得是建城县守将是吧?”许文清慢悠悠地晃过来,问道。

    “回使君,是新任南阳守将,他说想来向使君……”

    “嗯?他想干什么?”

    “他想来向使君讨要南阳数月未发齐的军饷和物资。”

    “我哪有什么物资给他?你告诉他,南阳可守可不守,本就无需那么多物资,多了便是资敌的大罪!如果他硬要物资,找个借口把他打发了,让他自己想办法去!”

    “可是他毕竟是皇家之人,依属下看,不如还是从别处抽调……”

    “这种事没得商量,别处抽调,哼,说得轻松,到最后还不是要我亲自向别处郡县的军官们通知和说服他们,我才不干,对了,你便……”许文清示意幕僚靠近,和他耳语了一番,便继续悠闲地散步去了。幕僚得到许文清的指示后,便出来应付立在门外等候已久的高长恭。

    高长恭在门外静静地候了好一会儿,没想到最后是一个幕僚出来,告诉他说:“使君——将军他公务繁忙,便让小人通告一声,还望殿下莫要怪罪,将军他不日便调集物资,不过三日便可到达南阳,还望殿下莫要担心。”

    高长恭虽然心中不悦,但听这幕僚这样说,嘴上也不好多说,只能道:“那便辛苦许将军了!”说罢,便跨上马,匆匆离去,回南阳了。

    可是,让高长恭感到愤怒的是,足足五日,都没有一点增发的物资运送过来,正当他准备动用杀手锏——利用自己王爷的身份直接上奏高洋时,他等来的却是京中杨愔托人加急寄过来的消息,信的笔迹颇为凌乱,看似非常匆忙,上面只有寥寥数字:许文清告发殿下克扣南阳军饷,上震怒,令殿下罚俸三月,并令殿下自筹南阳粮草军械,戴罪立功,若是任内南阳有失,当斩!高长恭被许文清如此做派气得七窍生烟,自知低估了许文清这老狐狸,竟被他倒打一耙,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高长恭只好先暂时忍受着南阳豪族的高利贷,向他们借了些许粮草,然后又从慕容三藏那边借了一些军械物资来抵军队的急用之需,一边又赶紧写了一封信向杨愔说明情况,对许文清进行反击。

    此刻,襄阳城内,一些从南阳逃走的北齐士兵正在被西魏守将宇文纯接见,宇文纯和高澄是同辈,是此时西魏大丞相、周王宇文泰之子,而宇文泰,则是和高长恭祖父高欢是同一时期的人物,高欢屡次进攻西魏,都被他打退。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北齐已打算放弃南阳,军械粮草皆不足为继,若此时举兵,南阳可破啊!”

    叛逃的北齐士兵振振有词,给宇文纯说了此刻南阳城的情况。虽说西魏元帅宇文护在临走前告诫他不要轻易对北齐用兵,尤其要小心高长恭,但此时北齐逃兵的到来,让他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好,若是你说的情况属实,本将重重有赏!升你做军主,未尝不可!”

    “谢过将军!”

    “传我军令!襄阳守军即刻于城外集结,并周围郡县精锐,一并调出,围攻南阳,报北齐一败之仇!”宇文纯十分兴奋,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悬念的战斗不仅能够让他在父亲面前扬名立威,而且还能将被北齐视为天才指挥官的高长恭踩在脚下,狠狠为西魏出一口恶气。

    高长恭这边内斗还没有结果,就已经听说了西魏镇守襄阳的将军宇文纯,将襄阳方向几乎精锐尽出,合兵一处,三万军队,加上后勤等,号称六万大军,向南阳扑过来的消息。他立即做出反应,向周边郡县求援,若是北齐援军能够到达,依靠南阳还算比较坚固的城墙,守上几月不成问题,西魏这边久攻不下补给自然会出问题,不得已而撤退,但是,此刻的许文清不顾众将反对,被西魏号称六万的军队吓破了胆,竟命令高长恭撤出南阳,而且严令禁止军队支援。让周围北齐的军队收缩防线退守许昌。

    “他怎么敢!”此刻,在南阳城内听完传令兵下令的高长恭已是气极,平日很少流露情感的他此刻也拔出佩剑,将传令兵手中,许文清给他的命令劈作两半,吓得那传令兵直接跪地求饶。

    “殿下息怒!”周围还有不少军官,也一起下跪,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生怕这位暴怒的兰陵王殿下心情不好一剑看到他们身上。良久,高长恭才极力将自己冷静下来,手中提着剑,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坚决地道:“诸位,要走者悉听尊便,本王,与南阳城共存亡!”

    跪下的一众军官本也十分同情高长恭的处境,高长恭就算在缺粮之时都能做到与军中士卒最下等同食,平日里深得军心,再加上,他也没少为守卫南阳操心,各种防御器械的布置,城墙的修补等工作都亲力亲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根本不是他的过错,只能说是主将许文清稀里糊涂,不清不楚,他们只能默默为高长恭叹息。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就这样的高长恭,还被许文清诬告,处境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艰难不少。

    现在高长恭做出的如此坚决的承诺,也将那些军官们的热血调动了起来。平日里对高长恭的钦佩,和对许文清的不满全都汇集成了一句话:“末将南阳守备军第一军军主沈国涛,愿同南阳共生死!”

    “末将黄虹,愿随殿下左右!”

    ……

    主要的军官们全都起身,对着高长恭施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没有一人想着逃走,你许文清认为南阳守不住是吗?我们南阳守军将士在缺粮少军械的艰苦情况下都能跟随高长恭将军守住南阳,到时候就狠狠打你的脸!纵使战斗到最后一刻未能完成任务,能遇见高长恭这样的将军,这辈子也值了!一众军官整齐的伫立在高长恭身后,将南阳此刻的军心表露无遗。

    高长恭转身,看着这些军官们,心中不免有些发酸,自己坚守南阳,虽说于责任上和战略大局上他也应该坚守,但高洋给他下的死命令也是他不得不守的原因之一。他看向这些军官们,光是这等大无畏的气概,他们就是当之无愧等北齐精锐。

    此刻,就连那名许文清派过来传信的士兵都被这里的气氛所感染,也表示愿意留下为守卫南阳出一份力,而高长恭没有答应,他向那名传令兵道:“你不必留下,但本王交给你一项更为艰巨的任务,你可能完成?”

    “请将军下令!”

    “你且速速赶往周边郡县求援,若有军队尚未撤往许昌,便假传军令,令其驰援南阳,一切后果,本王担责!”高长恭认真地盯着那名传令兵,托付道。他这次是将所有援军的希望全部托付给这名传令兵了,他也不知道传令兵最终会给他带来多少援军,但高长恭知道,光凭这里的不到五千之数的守军,是绝对不可能守住这南阳城的,顶多七日,若是七日之内没有援军,南阳必定告破。

    “保证完成任务!”那名传令兵几乎是怒吼道,立即跨上了战马,走之前还给高长恭等人行了一个军礼,在他心中,留 下来坚守的这些人,无论胜败,都值得敬畏!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大地,映照着这座已经成为孤城的城墙,也映照着高长恭等人庄严而凝重的面容,更映照着他们的信念与勇气。他们知道,守卫孤城的任务并不轻松,但他们毫不退缩,用自己的生命诠释着悲壮与坚韧。

    这场被后世成为南阳奇迹的南阳保卫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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