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我可以进来吗？”
敲门声打断了昆的思路，他欲盖弥彰般将床上的衣服卷作一团，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好笑，站起来去给夜开门。
夜朝他笑笑，昆侧身让她进门，手扶着门轻轻推就合上。夜习惯性地坐在他的床沿，自然也注意到位置上乱作一团的衣物。
昆不动声色回到夜的身边，一改刚才犹豫不定的模样，大方掀起那团衣物的一角——是条素色的裙子，领口处还用蓝线勾出花的形状，既不扎眼也不会被淹没在人群中。
“夜，这是礼物，”昆把裙子完整地摊开，“其实从见面的时候就该给你准备的，现在也不算太迟。”当然这是谎话，如果夜不让他感兴趣，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一步，这对他来说丝毫没有益处，还要欠人情的事。
“这个是……”夜愣了几秒指着自己，不可思议中夹杂着欣喜，“是给我的？”
“当然不止，”昆朝旁边的包裹抬下巴，“那也是。”
“昆，谢谢你，我很喜欢。”夜向他道谢，手伸向裙子，只是颇为小心地碰了碰，像是害怕碰碎了裙上绣着的花，又把手缩了回去。
昆直接把裙子放在她的腿上：“它是你的了。”
“我可以现在换上吗？我想看看昆给我的礼物是什么样的。”夜又在询问他的意见。
她总是很听我的话。昆眼睫微颤，但这和其他人比又是不同的：“嗯，去里面换…夜！”
第二十五夜已经手指并不利索地在解胸前的扣子了，她穿的这件衬衣昆还能清楚地记起是在哪家店购买的。这只是他碰巧进了间服装店，甩掉那些烦人的家伙，从环绕的复式楼梯上楼，透过镂空的金属围栏看到角落里孤零零地挂着一件衬衫。
初看时，他一点都不觉得喜欢。可这仿佛是为了他的出现才诞生在世界上，他买下后也只是放在最角落的位置不闻不问，对他而言衣柜中多件衣服无关紧要。
而他在捡到夜之后必须把她安放在一个妥贴的位置上，这件衣服简直就是为第二十五夜量身准备的。
为了防止夜接下来进一步动作，他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又急又快：“去里面换。”
夜满脸莫名其妙，昆偶尔会变得奇怪，却没有解释过。她眉头蹙起，觉得太奇怪了：“在这里不行吗。”
当然有千百个“可以”的理由，但是只要有那一个“不可以”的鸿沟在，不行就是不行。
“你是女性，而我是男性，男性和女性是截然不同的，夜。”
昆明明是在教她这个道理，自己脑子里的某根线却啪地一声断开，断裂的声音在整个大脑回荡，重复这个既定事实。确实是他一开始没有多想，没有多在意，直到他整个人半陷入名为第二十五夜的泥潭，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所有古怪的来源。
像味甘却足以致命的毒药，让他的大脑被麻痹。
而夜呢，夜对他所说的永远保持孩提般的热情，她张唇就问：“不同，是哪里不同？”随着她动作的起伏，裙摆在她的小腿上泛起雪白的浪花。
昆没有给人上生理课的癖好，他让夜去换衣服，眼睛扫过那堆包裹，很快挑出一套贴身衣物，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将它们放在夜的怀里。在夜还不知所措时，就贴心替她关好更衣室的门。
衣物摩擦落地的声音悄然消失了，夜的动作很快，但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门紧锁着像要保护花园里的秘密。
久久地，昆听到她异常失落的声音：“昆，我也许不能和你上塔了。”
更衣室内有一枚镜子，夜在镜中看到自己过于苍白的脸色，她按照昆的话换好了裙子，王冠争夺战里让她惧怕的鲜血重回她的身上了，她咬着唇蹲下来发现腿上已经有血迹，折磨人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她要死了。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是不能和昆他们一起登塔，而她居然要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
“夜？你怎么了？”昆敲了三下更衣室的门，语气已经有点着急。
夜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推开门，看到昆正担心她的样子，巨大的失落感笼罩住她，她像只雪白的蝶扑向花蕊汲取花粉，用尽力气来拥抱属于她的春日：“我要死了，对不起，昆，答应你的事我不能做到了。”
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往常一样拍拍她的后背，聪明如他很快发现了端倪，蝶尾上沾着红艳艳的春色，是了，寒冬后的春天正悄然舒展枝条，时间流动，万物都复苏朝她奔来。
他选择拉开和夜的距离，哪怕是她再渴望拥抱也绝不心软。
“夜，不是你理解的意思，这是女性正常的生理现象，你长大了。”他晦涩不明道。
空落落的，夜想，只是短短的时间里，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拥抱，甚至失去了昆。长大真是件痛苦的事，半点也不让人高兴。
“我会找人来教你。”这已经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了。
“嗯…昆，可以牵你的手吗？”
从现在起，无形的大门才出现在他们面前，伸出手却害怕得不到理想的回应，拥抱却没有想象中的温暖，蛰伏在花园里的野兽，正把守着大门不让他们轻易越界。
对他来说，可以自嘲地说教养完全不重要。他大可按自己的心意行事，没有人会怪他。
但是，他不能确定对方的心了。
他只是把头巾放在夜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