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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与不见,你我说了都不算

    不光是白蔻,就连孟扶京听了这话,都不免有须臾惊诧。

    他看着珠帘内神色落寞的少女,自己的大氅对她来说,太不合身,她正卷着袖子。

    不多时,一只小手颤巍巍地从珠帘里探了出来。

    孟扶京视线下移,双目微瞠。

    尤婉叙手腕素洁的手腕上,是数道深浅不一又凹凸不平的疤痕,断断续续的延长到虎口处,像是被人生生咬出来的。

    而那本该玲珑漂亮的手指上,是一滩一滩的癍记,食指和小指的指节,更是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歪扭着。

    “你……”孟扶京几经开口,但不知该说什么。

    他自认是漠然冷情之人,也见过沙场惨烈,这会心肝竟一阵发颤。

    “国公爷想要奴家如何弹,不妨指个明路。”

    尤婉叙手还伸在外面,指尖不自然地抽动。

    “到底是不会,还是不能?”孟扶京收回视线。

    “这两者有何区别,”尤婉叙驳道,“国公爷是想说能寻着绝世名医,来替奴家医好这只废手?”

    孟扶京无言以对。

    目光再一次挪到那只小手上。

    他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

    会与不会,能与不能在今日来说,确是没有区别。

    不如先松松手,徐徐图之,总能抓到破绽。

    “尤姑娘,”思索片刻,孟扶京有了决断,“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不忠不义的奴婢?”

    话头转的太快,尤婉叙刚准备开口,就被白蔻抢了白。

    “国公爷,奴婢没有,奴婢是被逼的国公爷……姑娘姑娘!”她嚎叫着,“今晨奴婢对你和刘嬷嬷百般暗示,是你们自己浑不在意,怪不得奴婢!”

    “这不是你背主的理由。”尤婉叙撩开珠帘一角,嫌恶地望着白蔻。

    “五年前,你在尤府做粗使丫头,人人可欺,一回来给我送物件,转身便晕死在院里,刘嬷嬷听说你身世后,不免心生怜惜,求我将你要了来。”

    “可你呢,伙同贼匪,生生害死了她。”

    白蔻脸色青白相间,或许她还存有良知和愧疚。

    但在钱财性命面前,这些过于虚无缥缈,弃之无碍。

    “姑娘的命是命,刘嬷嬷的命是命,”涕泗横流,她顶着污糟的脸,愤懑道,“就我,就我贱命一条不值钱是吗!”

    “尤姑娘,还请你快些决断,”孟扶京抬手按了按耳后,“吵的孤脑袋疼。”

    “你既嫌你的命不值钱,那我便帮帮你,”尤婉叙一字一顿,慢条斯理道,“你吞金吧,给尸首,抬抬价。”

    “尤姑娘看着柔弱娇气,泪珠子还悬着呢,便能轻飘飘地定人生死,”孟扶京抬了抬眼,“倒是孤,小瞧了你。”

    ^^

    闹剧的收尾,是白蔻被人按着吞下一整块金子。

    为了不吵扰到孟扶京,她被针线缝了嘴,血肉模糊,也算是罚了她背主告密。

    尤婉叙隐匿在珠帘里,漠然地看着她蛆一样痛苦的扭动。

    不知过了多久,白蔻才一蹬腿,断了气。

    至于她的后事,尤婉叙并不清楚,可能是沉江,也可能是抛尸荒野,任野兽分食。

    “枉费我一片苦心,”她自语,“这身价白抬了。”

    “尤姑娘,您低低头。”

    通草玉兰又被簪进发髻。

    尤婉叙照做。

    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菱花镜里的自己。

    粉面含春,螓首蛾眉下一双眼儿乌珠顾盼,醉日海棠之姿,真真如话本子里活过来的神仙人儿。

    相较之前,眉心多了一分愁色,隐隐的瞧不真切。

    她又透过镜子,去看身后替自己梳头的两位嬷嬷。

    她们俩看着年岁与刘嬷嬷相仿,都是不苟言笑的。

    可又有不同。

    刘嬷嬷严厉不爱笑,但有情绪会说话,不似这两位,死气沉沉眼里都无光。

    孟扶京整日就面对这些人吗?

    怪不得那般不好相与。

    “可都帮她收拾好了?”说曹操曹操到,尤婉叙还没腹诽完,孟扶京已然出现在门前。

    “回国公爷,都好了。”

    两个嬷嬷答完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吧,就要靠岸了。”

    尤婉叙跟着孟扶京走到甲板上。

    她这才发现,雪停了,日头西垂,已是黄昏时候。

    码头就在不远处,人烟稀少,看着是私产。

    “待会尤姑娘便在这码头下了吧,你尚未出嫁,又遭贼匪,若是再被旁人看见与外男同乘一船,怕是于你名声无益。”

    “上岸后会有水师兵卫在此,陪你等候县主府的马车。”

    尤婉叙拢了拢被风吹开的大氅,颔首致谢。

    “尤姑娘,”二人相对沉默了良久,孟扶京毫无征兆地开口,“令慈是为何亡故的?”

    “病逝,”尤婉叙不想同他扯皮试探,干脆坦言,“国公爷有话便说,铺垫一长串,显得您话多。”

    孟扶京被她怼的一愣,咳了好几声才压下火气。

    “令慈是死于邪音入体。”

    这下轮到尤婉叙愣住,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孟扶京,意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靠岸了——!”

    纤夫悠长的吆喝声里,孟扶京神色自若,他好不容易说了回真话,偏眼前人还不信。

    但他也懒得掰扯自证,只低声道:

    “言尽于此,真假与否,信与不信,全凭尤姑娘自己。”

    “靠岸了——!”

    又是一声吆喝,搅散了天边的太阳,橙黄的余晖黏在云里。

    尤婉叙看着跃金耀目的江面,回了句:“谢国公爷。”

    奈何风声太大,落不到孟扶京耳中。

    “尤姑娘,”尤婉叙要下船时,孟扶京喊住了她,“再会有期。”

    尤婉叙没搭理,走了两步又顿住,她这次声音大了些,又刚巧顺风,声音稳稳当当地飘到了孟扶京那头。

    “奴家觉着,还是别再见的好。”

    ^^

    下船后,尤婉叙便在码头边候着。

    日暮来临后,余晖便散得极快,眼见着月亮就要冒头,县主府的马车还是没见着影子。

    据水师兵卫的话,他们已去县主府送了两趟信,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尤婉叙倒是自若,毕竟县主娘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两副皮子惯会做戏。

    她要是铁了心给自己颜色看,让自己在这码头候一夜都是能的。

    尤婉叙偷偷动了动酸直的双腿。

    一阵马蹄声终于穿过深巷,由远及近地驶近码头。

    那马车破小,帷幔是笨重粗制的芦花棉,上头灰蒙蒙的像是落了几年的尘。

    上头下来跳下来两个婆子。

    一个身型高壮,一个通身气派。

    高壮的婆子堆着笑给水师兵卫递了碎银,将他们送走了。

    “齐嬷嬷,”她谄媚地叫了声,身边的婆子,“您看……”

    “得了,还不快请尤姑娘上车?”齐嬷嬷摆摆手,自己却不曾动。

    那婆子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齐嬷嬷,才走到尤婉叙跟前。

    “尤姑娘啊,您可真是心大,”婆子开口便是嘲讽,“贼匪上尤家船时,您就该投江明志才是,这会又跟一群外男站在一处,这要是被旁人看见了,传出去,县主府的脸面不就完在你手上了吗?”

    “这位妈妈说的是,可上苍有好生之德,叫我死里逃生捡回条命来,总不得拂了老天的面子,”尤婉叙巧笑倩兮,“说不定这回老天开眼,正是县主娘娘吃斋念佛多年,佛祖感念她诚心,才出手救了我,您说呢?”

    婆子一噎。

    齐嬷嬷的脸色也变了变。

    县主信佛,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也颇有敬畏之心。

    尤婉叙一句话里搬出了两位祖宗,这婆子如何敢再拿乔?

    “你,你快些上车罢,”婆子又瞧了瞧齐嬷嬷,蛮横地拽着尤婉叙往马车里塞,“别叫旁人瞧见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起步,一路穿过闹市,掠过一处漆红描金的广亮大门。

    “如今姑娘你既入了京城,就得守好这儿的规矩,别拿江南小家子气的行径当事。”齐嬷嬷这个管事的不说话,反倒是这婆子隔着帷幔一个劲儿的叨唠。

    话里话外皆是拜高踩低。

    尤婉叙没同她啰嗦,任由她苍蝇似的钻在脑门里,嗡嗡嗡。

    好在暮云纱的车笭*在风中翻卷起一角,尤婉叙透了口气,视线划过大门上四角镶金的匾额。

    却没能瞧清。

    马车最终停在了个矮旧的小门前。

    尤婉叙刚掀开帷幔,一下车凳还没站稳脚,又被装进了一乘小轿。

    高壮的婆子点头哈腰地从齐嬷嬷手中接过赏钱,满脸喜色驾车离去。

    齐嬷嬷一抬手,吩咐:“避着些人,别被瞧了去,还有动作也得快点,县主和大姑娘等着呢。”

    轿子颠人,四个轿夫又走得快,像是急着要去投胎,恨不得脚下踩轮儿。

    尤婉叙快被癫得三魂没了七魄,她软着手挑开提花帘。

    “齐嬷嬷,这是要去哪儿?”尤婉叙四下打量了一番,“不该带我去拜见县主娘娘麽?”

    齐嬷嬷打量着尤婉叙探出来的小脸,直接岔开话:“诶哟,尤姑娘长得可真俊呢,和仪宾*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凭这张脸啊,尤姑娘下辈子的荣华富贵,便保住了!”

    尤婉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觉得京里人说话跟九曲回肠似的,骂人都骂得比江南高级。

    “齐嬷嬷说笑了,就算县主娘娘可怜我,疼惜我,我也不好意思下半辈子都赖在府里呀。”

    她也笑眯眯地,看着软乎温和,藏着里头根根钉子,一个接一个往齐嬷嬷身上扎。

    齐嬷嬷半晌没接上话,面色多少有些不好看,还又不能甩脸子,只能说,笑得很勉强。

    “也是,姑娘如今及笄礼已过,想着该婚配了,”她似乎又找回了场子,昂首挺胸起来,清了清嗓子,“都说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尤姑娘的福气今儿便已经到了。”

    “尤姑娘在江南,想必鲜少听说县主府的事儿,咱们县主先前还有过一位仪宾,二人诞育一女,也就是咱们府上的大姑娘,如今改姓了尤,闺名荣秀。”

    “大姑娘嫁得好,夫婿正是已故中山王的嫡次子,当今梁国公孟扶京的弟弟。”

    “可惜大姑娘生产后,身子亏损,如今……哎,她想替夫婿选一门续弦,既要家世清白又要与县主府有些渊源,日后好看顾她的孩儿,所以,”齐嬷嬷长叹一声,语气里却幸灾乐祸,“这不正巧,被尤姑娘赶上了麽。”

    轿子落地,她装模作样地想扶尤婉叙出轿,却见尤婉叙定定地坐在里头,像丢了魂。

    齐嬷嬷本以为是自己一番话挫了她的气焰。

    没想尤婉叙开口问道:

    “所以,此处是梁国公孟扶京的府邸?”

    满院红灯笼高高挂,光却照不进尤婉叙心里,暖不热那股视死如归的苍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她跨出轿子,看着气派的院子默念几声,“求求各路神仙佛祖,小女愿一生吃斋,但求别遇着孟扶京那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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