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次日午后申时。

    繁华热闹的街面忽然被一阵马蹄声打乱,威风凛凛的铁骑军招摇过市,为首的一人资质文弱,眉眼妖冶,额前眉心一点朱砂,是这黑压压的骑兵里唯一穿着白锦单衣,外面披着红大氅的人。

    是李千丞。

    魏王上了早朝后,就已经被人扣下了,扣下的时候他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耸眉瞪眼,还一个劲地喊着皇兄。

    李千丞挥鞭,鞭声刺破空气,重重地落在马身上。他垂眉,有些烦躁的想——倒是让没去上早朝的魏子初侥幸躲了一劫。

    有这个刺头在魏王府,恐怕要抄王府并不如先前想的简单。

    乌泱泱的铁骑军队伍笔直,行进迅速,门人还来不及同魏子初报信,魏王府就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千丞倨傲地坐在马上,左肩轻斜,眼神睥睨。

    守门的小厮已经预料到出了事了,有个传话的已经跑进内院去通知大秦氏了。

    秦湘同魏玫恰巧在前院里要玩放风筝,两人爬着梯子,却在屋檐上将墙外黑压压的铁骑军尽收眼底。

    秦湘无端的想起了昨日三皇子放出的狠话,眉心不祥地一跳。

    魏王府,不会真的要出事吧?

    可是书里没写过有这么一遭,莫非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还能振翅扇出这么大的巨变。

    或者说,那本书里写的内容,一半是对的,另一半则是漏洞百出的。

    只是秦湘,前期能掌握的消息只有前一半,所以想当然的把那本书奉若瑰宝。

    魏玫这个时候倒是很沉的出气,这个自小在王府长大的姑娘,只等及笄就要受封郡主的三小姐,其实比秦湘,已经不知道预想过多少次这样惨淡的结局了。

    “看样子,他们要抄家。”她甚至还有闲心转头同秦湘唠上一句。

    “你怎么知道?!”秦湘被抄家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看多了自然认得,早先还有个安王府和宁王府,当初被人查抄的时候就是这个动静,一模一样的铁骑军。”

    “皇家人都这样,动辄就是血流成河,谈不了什么兄弟之情。”

    秦湘还是不信,不过她脸色已经发白了,看向神色自如的魏玫,问道:“那你怎么还是这个反应?”

    魏玫垂眸想了会,看向墙外威风凛凛的铁骑军,忽然说:“其实怎么活都一样。”

    “反正抄家,死的也不是女眷,只要大哥和父亲还活着,一切就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哪个鼎盛的王府不是大风大浪里挺过来的呢,咱们本来就是鲜花着锦,烈火亨油,早该预想到今日,急有什么用。”

    秦湘头一次对她有些敬佩,“你倒是想得开。”

    然而这也不妨碍两人的腿具是抖得厉害。

    魏玫说要回去找生母李侧妃。

    可见这嘴上大义凌然的小娘子,未必真有她自己说的想的那么开。

    秦湘从梯子上下来后,倒是有些茫茫然了。她要去找谁,她只是寄居王府的一个表小姐,有必要和他们共进退吗?

    可是莫名的,她想起大秦氏。

    她唯一的姑母。

    养她十几年的姑母。

    想到什么来什么,秦湘的脚尖还没站稳地面,就见到一群人簇拥着大秦氏往这里走。

    “姑母!”

    大秦氏也看见了秦湘,脚步一顿。

    “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内院,一会...去后门,我安排了轿子,你跟着走就行了。”

    秦湘说不,“姑母,我陪你出去看看吧。”

    大秦氏急的头顶冒汗,“现在是你小孩胡闹的时候吗?刀剑无眼,要是伤着你,我怎么和你爹妈交代!周妈,快给我把她带下去。”

    一个身材壮实的嬷嬷便上来要送秦湘走,可这平日里最是温顺听话的表姑娘,此时却固执异常,怎么拉也拉不住,不得已又来了个嬷嬷,两个人一人扯着秦湘的一只胳膊,嘴里小姑奶奶的叫着,才往后拖了几步远。

    只是贵主身娇,她们这些粗使到底也不敢多用力。

    大秦氏没空同她磨蹭,只让她安分些,便急匆匆地向前走,命人打开了王府的朱门。

    轰隆隆的——

    雄伟壮观的正门被人从内而外的打开,穿着命妇王妃冠服,头戴四凤八钗九树,神情端庄俨明的大秦氏慢慢从门内踏步走出来。

    “这般兴师动众的,怎么先前也没有个知会?好让妾秦氏来得及迎接诸位。”

    李千丞笑了下,“亲王妃这就见外了。论理,本殿也该喊你一声婶婶,登门走亲,需要什么知会?”

    大秦氏冷笑了声,“带着这鼓角齐鸣的铁骑军走亲?”

    她冷笑了后,李千丞面上的笑意也尽数收了起来。

    “宣旨,”李千丞眸光中浮现出一抹冷色。

    身后一个骑着马的太监大摇大摆地绕到了正前方,尖声尖气地喊了句:“魏亲王妃,秦氏女还不跪下接旨——”

    大秦氏扯了扯嘴角,笑意森冷。

    她屈辱地跪下了,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仆人也都跟着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亲王府魏成平,沟通南疆,私藏圣女,今被查实,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然魏成平乃朕一母同胞之弟,朕不忍赐斩首之刑。

    故抄没家产,剥夺封号,男嗣关押问刑,女眷...充没入永巷。”

    最后一个字刚落,大秦氏猛然将头抬起来。

    呲目欲裂。

    永巷是什么地方?

    那是宫里犯了错的奴仆住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沟通南疆、私藏圣女?好大的罪名!

    “起身接旨吧。”李千丞平静道。

    大秦氏站了起来,但是却并没有起身接旨。

    只是睁着一双眼,盯着李千丞,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家王爷在哪里?”

    “魏王今日早朝已经伏罪下牢了。”

    “哈哈,好一个伏罪!”

    大秦氏惨笑一声。

    “成王败寇,是该当伏罪!魏王府何错之有?不过是他坚持要娶我,忤逆太后,才与皇位失之交臂的吗?何必绕个七回八拐,没得给人按上这么埋汰人的罪名!”

    “私藏圣女?什么狗屁圣女!”

    她泄愤一般将头上的珠叉个个丢到地上,发出霹雳呱啦的声音。

    接着,大秦氏怒目瞪着拿着圣旨的老太监,“你,我记得你这个不干不净的阉人!”

    “当年谋害王爷被发现的老东西,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好好,我知道了,这是一盘大棋啊!”

    声声泣血。

    乌发无风自扬。

    “姑母——”

    秦湘挣脱嬷嬷,提着裙子就要跑过去。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狐假虎威的太监吹了吹剑上的血迹,目露寒光,大秦氏往日丰腴的身子此刻似薄薄的纸片,喷洒出浑身的鲜血与生机,下一瞬,倒在地上,层层叠叠的命妇裙配着艳红的血,与满地的珠叉相对,说不出的凄惨。

    再无声息。

    秦湘一个踉跄,抱着大秦氏的脸跪倒在地,缓缓地替姑母合上了眼睑。

    她似乎已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了。

    无论是太监小人得志的,“陛下有令,不遵圣旨者斩!”;还是那些仆人乱了脚步的尖叫,她什么都听不清了。

    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大秦氏倒下那一瞬间的耳鸣。

    下一个是谁?

    淅淅沥沥地血沾了她一手,秦湘麻木的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大秦氏已经死了,下一个是谁?

    书里的大秦氏,不该是活到最后的赢家吗,不该是么...

    是因为什么缘故,因为自己没有安心的做一个恶毒女配,推动魏子初和李千斛的故事发展,所以蝴蝶效应,魏王府要覆灭吗。

    如果不是这个,为什么书里闻所未闻的南疆圣女,这个时候要突然蹦出来——

    冰凉的手再度捏起她的下巴,倨傲了一路的六皇子殿下,此刻倒是舍得下马了。

    他像端详战利品一样,蹲到秦湘面前,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抬起头来。”李千丞轻笑了一声。

    他像是一匹优雅的豹子,等候多时,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爪要将弱小的鸟禽吃拆入肚。

    却没料到,这平日里看起来一只手都能捏碎脖颈的女郎,此刻却有胆子忤逆他。

    她第一次伸手拍开了他。

    “呸!”

    本以为秦湘这个时候该被吓得泪水纵横,但是这平日里看起来全是水做的小女郎此刻瞧着却出奇的坚毅。

    她抱着她姑母的头,往日里慈祥的长辈此刻已无声无息。

    秦湘抖着唇,迟来的剧痛感突然席卷她全身,呼吸困难。

    她盯着那拿着剑的太监,头一次迸发出极强烈的要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

    秦湘本该是一个极惜命的人。

    秦湘本能知道,就算她冲上去,最多不过是地上再多了一具死尸。

    可是她控制不住,这是她的姑母,倒在地上的是大秦氏,一个有些可恨有些可爱——一个从她父母双亡起便拉着她的手走至而今的姑母。

    大秦氏固然有些时候十分的不周到。

    可大部分时候,大秦氏都是笑意盈盈的,和小孩儿一般的大秦氏——

    “抱歉,我来迟了。”

    身后有人扯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护在了后面。

    她仰头,看见魏子初俊美无瑕的侧脸,忽然感觉呼吸一窒。

    一滴泪于是就这样落下。

    她扯着他的玄衣,指甲几乎要刺破锦衣,“杀了他,杀了那个拿圣旨的太监——是他、是他拿剑砍了...”

    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决堤,尽数撒在了魏子初身上。

    然而那个本该比她更悲痛的青年人,却绷紧了下颌,镇定自若道:“我知道了。”

    他说:“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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