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钱婆子母女俩被送回住所的时候,阿菱已经将房里收拾干净,备好了热水干净的铜盆。从后门请了个稳婆来看诊,稳婆姓黄,除了接生,也常走街串巷帮着看些妇人病。

    巧玉被打成这样,黄稳婆却像是司空见惯,眼睛都没抬一下,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来一只贴了黄纸的细颈圆肚粗瓷瓶:“伤口清洗干净了外敷。”

    好在这些治外伤止血的药黄稳婆都常备在药箱里,倒省了抓药的功夫,瞥了眼哭天喊地的钱婆子,她又翻翻找找凑出一副药:“拿去煮了,熬得浓浓的灌下去,是死是活就看这一碗了。”

    钱婆子被这一句话吓回了神,也不敢哭了,把手伸进滚烫的水里洗干净,抓着粗瓷瓶要亲自给女儿上药。阿菱找来一把剪子,悬空比划了一下,索性将巧玉的衣裳全部剪开,血糊糊的布团丢进一旁的木桶里。

    张婶子看这忙成一团的样子,赶紧从稳婆手里接过药包,对阿菱道:“我去煮,你在这儿照看着吧。”

    孟芹被浑身是血的巧玉吓得脸色发白,还是帮着去打热水,小丫也想要挤进来,被张婶子薅走去看药炉子。巧玉跟前那块地方被钱婆子占得严严实实,阿菱退后几步放下剪刀洗了洗手,将诊金交给了黄稳婆:“多谢您。”

    黄稳婆掂掂手里的荷包,知道这数目只多不少,脸上露出一点满意的笑,也愿意说些好话:“天气不算太热,把她收拾得干净些,约摸能挺过来。”

    阿菱松了口气,忽然看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在门前探头探脑,声音清脆:“金花姐姐让我来送药。”

    阿菱愣了一下便迎上前,小丫头把药瓶塞到她手里,没忍住往屋里瞥了几眼。黄稳婆拔开软木塞子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过一个时辰换药就用这个。”

    阿菱答应下来,对小丫头道:“替我向你们金花姐姐道声谢。”

    小丫头点点头,看到孟芹端着盆血水出来,嘴巴一瘪转身跑了。阿菱也没工夫招待她,等到张婶子那边熬好了药,就盯着巧玉把药喝下去。

    巧玉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发丝散乱黏在脸上,钱婆子把她上半身抱在怀里,阿菱接过药碗一勺勺喂给她。

    巧玉咽下几口药,动了动脖子似乎想说什么,阿菱一勺接着一勺喂过来没给她张口说话的机会,她咬着牙微微偏头。阿菱看出她的意图,冷声道:“少废话,把药喝下去。”

    巧玉连瞪她的力气都没有,只得把剩下的半碗苦药喝得干干净净。张婶子帮忙把黄稳婆送出府,孟芹被血腥味熏得找了个地方干呕,屋里只剩下阿菱和钱婆子母女。

    阿菱放下药碗,垂眸看向依偎在一处的母女二人:“大太太是我设法请来的。”

    钱婆子嘴唇微微哆嗦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阿菱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能做的我都做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欠你的,从今往后就没什么干娘干女儿一说了。”

    钱婆子教她手艺,在她年幼之时也算照拂了她几年,这些情分她认,今天也还干净了。

    把金疮药留下,阿菱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钱婆子手脚俱全,照顾女儿总不能还要把她扯上。

    钱婆子死死盯着那道合上的门,嘴里念念有词:“猪狗不如的东西,她这是要把咱们娘俩抛下,怕咱们拖累了她,老天有灵就该降下一道雷劈死这个白眼狼。”

    钱婆子不敢骂二太太不敢骂大少爷,只能翻来覆去地咒骂阿菱,巧玉靠在她怀里,唇色惨白,慢慢合上眼。

    ·

    大少奶奶拿绸布包着筷子放到象牙筷枕上,二太太刚一落座就皱眉:“泽哥儿呢?”

    大少奶奶低眉顺眼地答话:“大爷身体不适,在屋里休息。”

    沈明歆在二太太手边坐下,闻言轻哼一声:“他也知道躲丑!”

    二太太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有些心疼儿子,抬手在桌上虚虚一划:“把这几道菜送去给泽哥儿,是他爱吃的。”

    沈明歆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您还管他,让他饿着吧!”

    二太太忍不住皱眉,小声责备道:“那是你哥哥!”

    这话不说还罢,一说出口沈明歆两只眼睛都气得通红:“谁要这样的哥哥!读书不成习武不成,整日里就会招猫逗狗,我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大少奶奶听了这话,一张脸羞得通红,手足无措地上前安抚沈明歆:“妹妹……”

    二太太被她气得胸口痛,不舍得骂女儿,拍着桌案呵斥大少奶奶:“你是怎么做人家媳妇的,杵在这里让你丈夫饿肚子吗?”

    沈明歆径直打断了二太太的话:“又关嫂嫂什么事?您有火气该对着哥哥发!”

    二太太被女儿顶了一句,捂着胸口差点没喘上气来,沈明歆脸色一变,后悔自己嘴快,慌慌张张地握住二太太的胳膊:“娘……”

    二太太眼泪涟涟:“你们几个孽障存心要把我给气死!”

    大少奶奶膝盖一软,差点都要跪下来请罪了,二太太身边的丫鬟赶紧取来一丸平心静气的丸药,沈明歆亲自服侍着二太太吃下。二太太缓了缓神,冲大少奶奶摆摆手:“你下去吧。”

    大少奶奶忧心忡忡地行礼退下,回到屋里就看见丈夫抱着被褥躺在床上发呆,一股无名火直蹿上脑门,她勉强压下怒气,先坐到梳妆台前摘掉了头上的首饰。

    沈明泽从床上坐起来:“娘还在生气吗?”

    大少奶奶捏紧了手里的金雀钗头:“妹妹在哄着。”

    沈明泽想不通:“娘这回气性怎么这么大,不就是收用了个丫鬟……”

    说到一半,沈明泽总算想起来生死未卜的巧玉,忖度着问了一句:“她……死了吗?”

    大少奶奶淡淡地道:“娘留了她一命。”

    沈明泽“哦”了一声,忽然又有些烦躁,一抬头却看见大少奶奶侧对着他抹眼泪:“我难道是善妒的人吗?大爷要是喜欢只管说一声,我就能替您把人给要来,您青天白日地跟人胡闹起来,害得我如今也没脸见妹妹了……”

    即便沈明泽风流惯了,也是头一回被自家亲妹妹撞破,他讪讪然地道:“我这不是喝多了吗?周大说那酒喝了能强身健体,谁知道是这个意思……”

    大少奶奶眉头紧皱:“周大公子不是急着四处追逃妾吗?怎么又有功夫撺掇着你喝酒了?”

    沈明泽抹了把脸,踩着软鞋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嗓子:“不是周大,那是周二的妾。”

    “不可能!”

    大少奶奶几乎是立刻反驳道:“周二公子温尔尔雅,怎么可能闹出这么不光彩的事。”

    沈明泽一屁股坐在圆凳上:“诶我说你们这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周二那斯文相给骗了,他私底下玩得可比我们开!”

    大少奶奶还是不信,把沈明泽气得倒仰,翻箱倒柜找出来一本春宫图塞给大少奶奶:“你看看,这就是你那温文尔雅的周二公子画的!”

    大少奶奶两颊绯红,“呸”了一声丢开这本薄薄的册子,大少爷看得心神一荡,笑嘻嘻地过来搂她。大少奶奶偏过脸轻轻挣开:“我今天不大舒服,让青桃来服侍你吧。”

    沈明泽觉得扫兴,但也知道自己今天这事做得不好看,摆摆手说算了。

    那个叫巧玉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他这边就有心思寻欢作乐了,大少奶奶觉得腻味得厉害。吹熄了灯,晚上一人一条被子,侧过身拿后背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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