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阿菱被留在了老夫人的住所。

    寿春堂其实更像是一座小三进的院子,只住着沈尚书和老夫人两位主子,地方十分宽敞。阿菱被带去后罩房住下,一个人单独一间房,不得外出,三餐都有人送过来。

    倒像是看管犯人。

    阿菱坐在床沿,开始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按那天的说法,她应该是被老夫人“送”给了江都郡王,但是江都郡王没有带她走。老夫人虽然把她留在了寿春堂,却好像完全忘记了有她这个人,一次也没有见过她。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岳圆偷偷来看过她一次,守在门外的丫鬟收了她的好处,把门开了一道缝放岳圆进来。

    岳圆一进来就问她:“你怎么样?”

    阿菱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没事,我还能回厨房吗?”

    岳圆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府里原本在传,说是郡王看上了厨房的一个丫头,后来老夫人发了一回脾气,就没人敢说了。”

    阿菱:“不可能!我压根没见过江都郡王几回,他对着老夫人那样说一定是有别的意思。”

    岳圆悄声道:“老夫人想为郡王纳妾,郡王就提到了你,闹得老夫人下不来台,还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打算。”

    阿菱气得心口发疼:“我是哪里得罪他了,要将我拉出来挡枪。”

    说完,阿菱紧紧闭上了嘴,她也知道,贵人做事哪里需要什么理由?或许只是因为记住了一道水姜鸭粥,就随口将她挑出来堵老夫人的嘴。

    岳圆只能苦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好是这阵子过去了,老夫人打消念头,不给郡王纳妾,你也就能留下来了。”

    阿菱头一回察觉到原来她的命运是这样琢磨不透,难以驾驭。她离开了嚣张跋扈的钱婆子,以为自己总算把人生大事握回手中,结果老夫人跟江都郡王一两句话就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没人理会她,他们各有各的心思,而她就像是棋局上的一粒棋子,执棋的人想将她放到哪里就会将她放到哪里,她无法左右棋局的走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被吞吃。

    这样的感觉太糟。

    阿菱彻底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手狠拍了下床沿,岳圆十分担心她:“你别急,我帮你想办法,还有三少爷……”

    “阿圆。”

    阿菱打断了她的话:“不要为了我去求三少爷。”

    沈明浔没有立场参与进老夫人和江都郡王之间的事,岳圆为了她贸然开口,沈明浔或许会因此生厌。她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不能再搭一个岳圆进去。

    岳圆怔怔地看着她:“那怎么办?”

    阿菱不知道,她只好提起别的事:“你帮我带些月暇草过来吧。”

    似乎已经快到三个月了。

    岳圆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闻言点头答应下来,隔了一会儿,她犹豫着开口:“阿菱,你有没有想过……”

    岳圆看着她的脸,意思很明白。

    阿菱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我不知道这会救我,还是成为我的催命符。”

    岳圆便不再提,承诺自己会及时将月暇草送过来。

    然而下一回岳圆却被拦在了门外。

    绿珠狠狠斥责了守门小丫鬟一顿,而后面无表情挡在岳圆身前:“岳圆姑娘请回吧,小丫头们不懂事,老夫人要求看管起来的地方也敢让人随意出入。”

    岳圆提着一只小包袱:“我只是过来送一些换洗衣物,还望绿珠姐姐行个方便。”

    绿珠避开了岳圆递到手边的碎银两:“当不得姑娘一声姐姐,我为老夫人看管门户,不能出差错也行不了方便。”

    岳圆气急:“绿珠姑娘何必如此?阿菱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难道连见一面都不能见了?

    绿珠微微昂着头:“姑娘怎么有空在这里与我争执?照顾三少爷才是你的分内之事,老夫人若知道你总在这里逗留,也不会高兴的。”

    “阿圆回去吧。”

    阿菱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

    岳圆有心多问两句,隔着一个冷冰冰的绿珠也不好开口,僵持片刻还是转身离去了。

    “我哪里得罪了绿珠姑娘吗?”

    绿珠推开房门,往里看的时候对上一双隐在厚重刘海后的眼睛,她站在窗边,手里还拿着只绣棚。

    还有闲情逸致绣花,绿珠嘴角微微下撇:“按规矩办事罢了。”

    阿菱点点头,拿剪刀剪去了一截线头,绿珠走近几步向她伸出手:“姑娘还是不要私藏利器比较好,交给我吧。”

    绿珠姿态强硬,把从阿菱那里收缴来的针线剪子丢给守门的小丫鬟:“扔了烧了,不要让我在屋子里看见这些东西。”

    小丫鬟有些胆怯,低声询问:“绿珠姐姐,她毕竟是郡王看中的人,咱们这样是不是……”

    “谁告诉你郡王看中了她?”

    绿珠飞过去一记眼刀,小丫鬟头埋得更低了。

    绿珠心气不平:“若是真看中了,会把人丢在这里问都不问一句?郡王是什么样的人物,能看上她一个退过亲的……”

    绿珠一顿,微微睁大了眼睛,忽然转身向东暖阁走去,小丫鬟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到底是没敢扔,偷偷放回自己屋子藏了起来。

    ·

    绿珠匆匆走上台阶,正要掀帘子进去的时候桃枝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她便问:“绿珠姐姐你去哪儿了?赵妈妈已经到了,正在里头陪老夫人说话呢。”

    桃枝抬手拢在嘴边:“哭得厉害呢。”

    绿珠点点头:“你去准备热水,过会儿服侍老太太洗脸,我先进去看看。”

    桃枝答应了一声:“我正要去呢。”

    赵妈妈原来是老夫人的陪嫁侍女,到了五十五岁被儿子接出府,回丈夫老家含饴弄孙去了。这些年一直没有断了来往,年节里都有礼物送来京城,老夫人与这个侍女颇为亲厚,得见旧人很是伤感。

    绿珠走进东暖阁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哭过一回了,握着赵妈妈的手道:“你只管安心住下,这么大的家难道还能没有你住的屋子?孩子会读书好啊,府里有现成的先生,让他过去跟着听听教训。”

    赵妈妈起身要跪:“不敢,不敢,我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混小子,哪里能跟几位少爷一起读书。托老太太的福,这些年我也有些积蓄,准备在城东买间小院。若他实在没天分读不出头,我再来求老夫人帮着寻个差事,不论好坏,能糊口就行。”

    老夫人不赞同地皱眉:“你们孤儿寡母,住在外头多不方便,唉,早知道有今天,我一定不把你嫁给李二。”

    赵妈妈的丈夫儿子儿媳接连去世,家里只剩下一个十多岁的小孙子,老家那边的亲戚盯着赵妈妈这块肥肉不肯放。不是要过继个二十多岁的侄子给他们顶立门户就是要给那小孙子说亲,整日里闹得乌烟瘴气,赵妈妈一气之下,索性变卖家产,带着孙子来京城投奔沈老夫人。

    赵妈妈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我如今也只盼着承安能争口气。”

    老夫人听着心酸:“怎么不把孩子带过来给我看看?”

    赵妈妈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原本就该带他过来给老夫人磕头,可我想着府里还住着小姐太太,冲撞内眷未免不美。再加上他这些日子有些水土不服,怕到府里闹了笑话,所以临出门的时候又给他撇下了。若是老夫人愿意见他,哪天我再带他过来给您请安。”

    老夫人叹了口气,觉得赵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心细:“你啊,太小心了。说起来老大还是你奶大的,你现在没有儿子,他难道不该奉养你吗?”

    老夫人又问:“房子可看好了?”

    赵妈妈恭敬地答道:“还没有,我许多年不在京中,看什么都觉得眼生。现在还住在客栈里,准备找个靠谱的中人,慢慢寻摸着。”

    老夫人点点头:“这事你不用愁,我让韩管事去帮你寻摸,最好离府里近一点,你也能常过来陪我说话。还有承安读书的事,好先生好私塾可不好找,你先让他来这里跟着纪先生读书,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

    老夫人一开口桩桩件件都安排得妥当,赵妈妈强忍着眼泪:“诶,诶,都听您的。”

    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笑了,绿珠眼看着差不多了,就端着热水过来伺候老夫人洗脸,匀粉的时候老夫人才想起来问了她一句:“你今天怎么大半天不见人影?”

    绿珠就等着这句话,也顾不上旁边还坐着位赵妈妈:“也没什么,就是听到了些闲话,想着要不要报给老夫人听。”

    老夫人:“哦?什么话?”

    绿珠把手上的动作放轻了些:“我听说那位阿菱姑娘曾经定过亲,又不知怎么的被退了亲。”

    老夫人倏地扭过头:“当真?”

    绿珠点头:“原本说的是二太太身边王妈妈的小儿子,后来被退了亲,她干娘竟也没去闹,真是奇怪。”

    老夫人脸色沉沉:“有什么奇怪的?遇到这样的事,除非是没脸闹否则没哪家肯忍的!我原本还想着,这丫头要是个可堪造就的,调理一番送去阿殊那里也不差。既然如此也不必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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