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

    “你一个小屁孩跟去了能做什么?”鹤琛眉头皱得更深。

    时乔想了想,说:“我可以结账!赔给你修车的钱!”

    鹤琛把伞往她身后偏了偏,确保没有一粒雨滴吹到她身上:“我不需要你赔。”

    时乔不依:“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是我把你的车撞翻的,这钱理应我赔!”

    鹤琛看她这认真的模样,叹了口气,只能说:“不怪你,是我骑车太快了。”

    时乔紧紧拽着他的手,鼓着嘴不说话,意思很明显,她今天要跟他走定了!

    鹤琛想把她的手甩开,又怕用力大了伤到她。两厢权衡下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她拉着自己,耐着性子好言劝道:“你就这么跟我走,你父母会担心的。”

    时乔低头略一思索,狡黠一笑,拉着他来到车前,打开车门,从车中抽出纸笔来,写下一行字:

    乔乔遇到了朋友,想和他一起去玩,聚会就不去啦!乔乔会在九点前回家的,爸爸妈妈还有小任哥哥不要担心我呀!

    写完,将纸条“啪”得往车座上一拍,合上门,抬起脸朝鹤琛笑得一派天真无邪:“好啦!这样他们就不会担心啦!我们走吧!”

    鹤琛抿得直直的唇角不禁抽了一抽,心想不知是否只有这样优渥显赫的家庭,才能养出这般心大的姑娘?

    他几乎想毫不犹豫拒绝,可话已到嘴边,却对上小姑娘充满希冀的目光。

    拒绝的话在唇齿间滚了又滚,就是说不出口。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从雨势渐小到雨过天晴,也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

    一抹斜阳照进巷子,悄无声息打在鹤琛还撑着的伞面上,将他人连带着伞的影子拉得很长。

    时乔见他良久不说话,面颊背着光昏暗不明,心里忽的生出几分忐忑,拽了拽他的衣袖,难得小心问:“你在想什么?我这么做难道不妥吗?”

    是很不妥。

    鹤琛腹诽。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拒绝小姑娘的期待,只抬眸看了一眼被拉得纤长的影子,抬手收了伞,轻声对时乔说:“送手。我要去推车。”

    他想着自己毕竟不是什么拐卖孩子的坏人,这小姑娘玩心大且固执,愿意跟他出去走一圈便走一圈吧。自己只要按纸条上所说,在九点前把人平安把人送回家,想来她的父母哥哥应该不会追究。

    鹤琛把伞递还给时乔,自己去把摩托车扶起来。后车座上的外卖箱内一片狼藉,饭菜饮料全部洒在了一起,箱子也摔破了几处,泥水也流了进来,染脏了内壁,已经不能再用了。

    时乔好奇踮起脚,想看他在翻什么。鹤琛微微蹙眉,不想让她看到这一箱已经变得有些恶心的饭菜。索性把箱子一合,从车座上卸下来,裹着里面所有乱七八糟,一起扔进巷子口的垃圾桶。

    回来后,鹤琛先打开手机,与客人简单协商两句后赔付了饭钱,幸好客人好说话,没有刻意为难他,点的餐也是便宜的快餐,不至于让鹤琛赔不起。

    时乔见他在手机上按半天又不理她,不由气闷,语气不快地问他在做什么?刚才扔到又是什么东西?

    鹤琛讶异看了她一眼,箱子上有明晃晃的外卖标志,他虽拦着没让她看箱子里的乾坤,可外面她总不至于视而不见?

    鹤琛看着时乔气鼓鼓的神色,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小养在城堡里的小公主应是不知什么是外卖,所以刚才才掂起脚来想一探究竟。

    他不想再从时乔口中听到“我帮你赔钱”之类的话,只“哦”了一声,含糊说:“是我买的饭,只不过现在全撒了不能吃了。”

    时乔“啊”了一声,说:“那怎么办呀?”

    鹤琛收起手机,淡淡道:“没关系,反正也不饿。先去修车吧。”

    时乔点点头:“好吧……”

    车子被摔过一次,车身上有明显几处划痕。鹤琛不敢冒险带时乔骑车,只能慢慢推着往前走。

    时乔在另一侧蹦蹦跳跳跟着他,倒也不嫌他走得慢,心情颇好地轻声哼着歌。

    鹤琛一听,是那日他在院外听到的旋律,不由弯了弯嘴角。

    时乔的歌没哼多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歌声戛然而止,转过头来问:“那日你为什么走到了我家?”

    鹤琛缄默不言,回想起那一日,他被巷子里的小混混合起伙来欺负,头上被套上麻袋挨了一顿打不说,最后还被泼了一盆恶臭的油污。

    待众混混散去,他还蜷缩在地上。脑袋罩在麻袋里,嘴角藏着一丝近乎可悲的冷笑。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近十六年,他不招人待见,时时被人欺辱,心里却清楚,自己遭遇这些的原因是什么。

    这原因说来简单却十分可笑。他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母亲年轻时容貌娇艳,许多人见他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街头巷尾传起纷纷流言,说他母亲给有钱人家当三未成,生下个私生子独自抚养,就等着哪天靠着这个儿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母亲的旧事为人不齿,连带着他也被巷子里的孩子排挤。他也曾想过反抗,只是势单力薄,寡不敌众。还击后换来的不过是更过分的殴打。

    母亲不是不知他受人欺负,只是她对这些事置若罔闻,只是近乎冷漠的告诉他不要与巷子里那些没爹没娘的混混起冲突,出了事她也救不了他。

    母亲无能为力,不能庇护年幼的他,却又怕他嫌自己懦弱。所以每每看到他带着一身伤回家,眼里只有责备与嗔怪,没有半分心疼与愧疚。

    久而久之,他便再也不想被母亲看到自己的伤痕,也不想看到母亲那令人失望的眼神,额前蓄了厚重的刘海,遮挡住眼帘,借此逃避母亲的目光。

    他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许久,直到全身的钝痛变得麻木,才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

    麻袋头套被他一把扯下扔在地上,毫无温情近乎冰冷的家他不想回,便任由自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厚重的刘海不禁遮挡住路人怪异的视线,也遮挡了他自己认路的视线,渐渐地,他也不知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走了,便再也无所谓,蒙着头往前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他知道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从烈日高照走到日影西斜。心中戾气在这段漫长的徒步中慢慢淡化,释然。虽胸腔中仍有不忿的怒火,心情却渐渐平静下来。

    是时候该回家了。

    他抬起头,想看看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却不料刚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庭院中,一身白裙的小姑娘,正在夕阳的笼罩中,坐在钢琴前,弹着一首清悦的曲子。

    鹤琛顿时怔在原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闪过,原来这世上真有这般恬静美好纤尘不染的人物。

    直到那小姑娘把脸转过来,他更是吃了一惊,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这世上竟有人的眼中,有这样纯粹的善意。

    鹤琛几乎是顷刻间,便沦陷在这样温暖的目光里。

    思绪回转,面对小姑娘直白的提问,鹤琛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所面对的黑暗与苦难,只说:“钢琴弹得好听,我是被琴声吸引过来的。”

    时乔丝毫没有怀疑他在说谎,开心地拍着手说:“是嘛!你喜欢听我便日日弹给你听可好?也算是补偿我今日的过失啦!”

    鹤琛抿了抿唇,说:“不好。我住得离你不近,没空每天来听你弹琴。”

    时乔颇为失望地“啊”了一声,说:“你说是被我的琴声吸引过来的,我还以为你住得离我很近。”

    鹤琛轻轻眨了眨眼,头一次觉得这小姑娘单纯到有些傻了,她家那一片没有任何建筑物,除了那一座宛若城堡的别墅,再没有一栋住宅。且那片地位于市郊环境最宜人的豪华地段,寸土寸金,她是如何认为形如乞丐的他会住在那里?

    时乔却毫无所觉,一派天真地问:“那乞丐哥哥你住在哪里?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呀!”

    鹤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一团糟的生活,只能冷冷地“嗤”了一声,说:“我跟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好玩的。”

    时乔顿时气得鼓起嘴巴:“我不是小屁孩!”

    鹤琛冷笑:“我也不是乞丐。”

    时乔鼓起的嘴巴一下子瘪了下去,闷闷不乐道:“那你叫什么嘛?你已经知道我叫乔乔了,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鹤——”鹤琛刚要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口,却忽然想到从小到大伴随着这名字出现的,都是辱骂与嘲笑,他不愿让这小女孩唤这个不被人喜欢的名字,顿了片刻,轻轻叹出一口气,说,“算了,你就叫我乞丐哥哥吧。”

    时乔撇撇嘴,说:“小气鬼,连个名字都不肯告诉哦!”

    鹤琛嘴角微微一扬,看着她鲜活灵动的模样,心底没由来地感到一片轻松,轻笑道:“你都叫我乞丐了,那我小气一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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