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桑渔计

    雨已停,风未歇。

    坐在刚疏流的水岸边,阿鸢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傅珹歌见之心如刀刺,哪里还有心思跟她说话。

    “你别动!”

    他说着话,人却已经将阿鸢揽进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着他冰冷的身体。

    “你总是倔强,这种时候能不能不逞能?”

    阿鸢安静听着,任由傅珹歌搂着她。

    虽然前些日子她刺激傅珹歌的确是有些刻意,可几日未见,如今他又回到自己跟前,她明显又感觉自己很是安心,甚至有些莫名的欢愉。

    但,有时候又·觉得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什么,让她挣扎,纠结,不得不退缩。

    “阿珹……”她轻轻推开他的胸膛,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我……我还得继续!”

    傅珹歌最是听不得这个时候,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他正欲生气,桑槿却从远处跑了过来,蹲下身便用力拥住阿鸢。

    “阿芊,你真的吓死我了!”

    阿鸢轻颤着道:“阿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先别说这么多!”桑槿道:“咱们赶紧回去换衣服,你身子弱,可别再受了风寒。珹哥,就拜托你把阿鸢送回小院。”

    “说什么拜托不拜托?”傅珹歌话音未落,又一次将阿鸢打横抱起,在她讶然的神色中越过围观的村民,往家的方向走。

    桑槿在身后向村长表达歉意,村长嘱咐她赶紧回去照顾阿鸢要紧,便带着村民们继续奋战,桑槿也跟在傅珹歌身后回土屋。

    更了衣裳,喝了姜汤,桑槿还不放心,又生了火盆放在阿鸢床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傅珹歌静静地坐在一旁,温情脉脉地看着她。

    阿鸢经不住他的凝睇,有意无意间侧目躲避,可尽管是这样,她还是十分在意他此刻的表情神态。

    “你……还会走么?”

    傅珹歌俊眉一扬,盈盈一笑道:“其实,我一直都未曾离开;以后,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屋里的气氛霎时又变得有些暧昧,桑槿识趣地撇着嘴,心笑着端了空碗退了出去。

    只剩两个人时,傅珹歌积蓄已久的勇气终于齐聚。他心里始终有些话,觉得应当在此刻坦诚。

    “阿芊,我……我想说……”

    “阿芊!!”

    他话说到一半,房门却突然被猛烈推开,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急速从外面冲了进来。

    “我听他们说你今天掉水里了,有没有事?”

    阿鸢抬头一见,惊呆了。

    “子渊?!!你?你不是回桑州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桑子渊看了眼傅珹歌,丝毫不带客气地坐到了他身边的床沿,两人面对面坐着,互相瞪起了双眼。

    啊,熟悉的感觉!

    少顷,他温声道:“本是已到桑州,想到一些问题,又叠返回来!”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解决么?”阿鸢问。

    桑子渊回头看了看她,道:“你先养病,等你好些了我再跟你说。”

    傅珹歌一听,忙问:“你的意思是,暂时不走了?”

    “你很意外?很失望么?”

    “那倒没有,你想多了!”

    此时,听到声响的桑槿也从屋外进来,看到桑子渊时分外激动。

    “子渊?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这次不着急走吧?”

    桑子渊起身回应桑槿:“当然!我告了假,打算住个几日。怎么样阿珹,你不介意我征用下你的屋子吧?”

    傅珹歌正欲说介意,阿鸢却抢先一步道:“他不会的!”

    简单四字却让傅珹歌难以再度启齿,只得瞪着桑子渊一笑了之。

    新任县令桑元征原本并未在桑田露面,直到听闻知府桑子渊到此,他才十分殷勤地主动出现,积极带领村民们挖田。

    桑田过大,需要的劳力也多,桑子渊便责令桑元征将县衙的一些犯了轻微罪行之人也放了出来参与劳作,作为表现立功减刑的条件之一。

    没过几日,“梗桑池渔”初现规模。

    阿鸢身体已无大碍,她看着桑田里积水已经完全放干,那些桑树非常及时地被重新移栽,得以保命。多余的桑树,也被村民各自种在自家院子,或是由县衙在几座山腰下划分了区域种植。

    水患对于桑田的威胁基本解除,她也总算是能放下心来。

    村民们看着“梗桑池渔”雏形已现,也都十分欢喜。村长内心激动便表示要在村里办庆祝会,邀请阿鸢和桑槿几人务必前去。

    阿鸢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不过村长,这才是第一步。鱼池有了,还得想办法找些适宜养殖的鱼苗。”

    村长点头应是,忙调头去人群里找那些有养鱼经验的村民去了。

    阿鸢转身又对桑元征道:“县令大人,今年桑榆县雨水密集,持续不断,清沅江江水也开始漫灌。除了桑田以外,一定要加强洪涝防范,人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

    虽然她不过一介民女,可却提出“梗桑池渔”这个绝妙点子,让桑榆县迫在眉睫的问题得以解决,桑元征自然对她十分信服。

    更为重要的是,作为知府的桑子渊此刻正傲然立于阿鸢身后,她说的话,桑元征也自然是视作圣旨一般。

    “好的!羽芊姑娘!我这就吩咐下去,立马做好预备,防止水灾发生。”

    看阿鸢满意而笑,桑子渊也展露了笑颜。

    傍暮微绛,还在村外便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村长家院落里点起的篝火。

    随着喧豗渐近,能清晰看到男女老少们围成一圈,在跳动的火光映衬下,人影乱舞,笑靥成画。

    桑榆镇难得这般热闹,尤其是刚刚经历了这么多风霜雪雨。因而一向爱静的阿鸢,也意出望外地参与到了这场盛会的觥筹交错中。

    阿鸢酒后有些微醺,似醉而非醉。她脸红耳热,趁着酒意挽了桑槿穿插到正在随着火把跳动的节奏扭动的队伍里。

    傅珹歌眼见阿鸢喝得有点多,欲上前拉她回去休息,未料却被桑子渊从旁侧拉住。

    “羽芊她难得这么开心,你忍心扫她之兴?”

    “知府大人,您和我们阿芊很熟么?”

    桑子渊明确听出了傅珹歌话语中的不悦,却并未闹气。一反常态开颜而笑,右手却不知受何驱使,溘然轻拍了一下傅珹歌的肩膀,“ 行了,你就别绷着脸了,咱们好歹是同一阵营,有必要相互怼来呛去?我可对你傅……对你阿珹敬仰得很呢!”

    傅珹歌惊颤着问:“你知道些什么?”

    桑子渊笑道:“我知你所知,亦知你所不知。至于我知何……不妨,你猜!”

    言罢,他不着痕迹地窃笑些许,转身循着阿鸢桑槿的身影,也加入到了舞动的人群之中。

    傅珹歌原地把刚刚桑子渊的话从头到尾咀嚼了一遍,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下颌,脑海里一个疑问回来荡去。

    “我真的绷着脸?那我在阿芊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她是不是也不喜我如此,故而对我有些疏远?”

    想到这里,他举目望向正玩得不亦乐乎的三人,低眉轻咳两声后,终于放下自己紧持许久的包袱,倏而破颜而笑,脸颊一撑,将嘴唇勾勒成弯月状,一顿一跳地步向他们。

    他跳到阿鸢左侧的桑子渊身边,用力将他往桑槿旁边挤了挤,桑子渊没有回神,不留意间胳膊便撞到了桑槿身上。

    两人距离拉进,目光霎时重叠。

    桑槿望着桑子渊的悬珠明目,心神一荡,忽而脸红了。

    她没意识地盯了他良久,盯得桑子渊内心一紧,余光绕过桑槿看了眼身后被堵着的队伍,赶忙避开桑槿目光,道了声“抱歉”便朝傅珹歌跑去。

    瞬刻的対视,却足以让桑槿乱了心神。

    群舞未央,锣鼓仍欢。

    桑槿被人群往前推动着,目光却在桑子渊身上未曾转移。也不知为何,突然的一霎就魔怔住了。

    而此时的桑子渊把刚刚的不小心碰到桑槿的罪过都归罪给了傅珹歌,两人在篝火前睚眦对方,眉目间上演勾心斗角。

    两人比跳舞,却都四肢不协调,在火光人影里显得笨拙又好笑。

    又比赛诗接龙,不相上下。

    渐渐的,人群的注意力都注意到了两人身上,竟然起哄让他们比喝酒。

    桑子渊哪里敢喝?

    他嘴里大话一套接着一套。什么比喝酒就比喝酒,谁怕谁;什么不要激我,激我我能一直喝;什么大男人不就是点酒吗,还能怕了它不成?

    转眼却借口去茅厕,滑溜溜地跑了。

    傅珹歌单脚踏于木桌,单手拎着陶瓷酒坛,对着桑子渊跑开的方向,借着酒劲大笑道:“跑什么呀大男人?有种再来干一坛啊!”

    桑子渊听着他的呼喊,速度未减却回头应道:“我是不怕啊!怕的人该是你,你有几床棉被给我吐啊?”

    话到此处,村民一片哄笑。

    傅珹歌接着狂笑:“你还想醉酒夜宿我们小院,想得美!再喝醉,抬也把你抬回去!哈哈哈哈!”

    当夜,几人都喝的不少。

    回到土屋小院时,已经过了子时。

    傅珹歌一口气干了几坛桑葚酒,直接不省人事。阿鸢和桑槿虽然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但还是勉强能一人扶着一个醉汉,几步一趔趄地往回走。

    当阿鸢将喝醉后沉得活像头大象的傅珹歌放置床上,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正欲转身回房时,却被迷迷糊糊地傅珹歌拉住手腕一个旋身扑到了他的眼前。

    “阿芊?……我真的一直绷着脸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因为两人离得很近,尽管他声音支吾不清,阿鸢还是能听懂他话语里的意思。

    “不是……”

    其实阿鸢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毕竟她的真实身份是千凌鸢,而不是桑羽芊。

    正要开口接着说下一句,低头时傅珹歌却已经紧闭双眼睡得极为酣沉。

    阿鸢替他理好被褥,又和桑槿安顿好了桑子渊后,才转身关门离开。

    直到第二天午时,三人才在刺眼的阳光和旺财的狂吠中,逐渐睁开眼睛,依次出了房间。

    傅珹歌看着趴在自己身旁床底下的桑子渊,这才意识到他昨夜并没有被他“抬回去”。

    早餐时分的氛围,也因此变得异常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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