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织锦坊

    之所以诡异,原因大半来自于座次。

    回想一刻钟前几人鬼使神差坐下之时,尚且没有意识到,傅珹歌对着阿鸢,桑槿对着桑子渊。

    座位本是十字交叉的格局,倒还算得上正常。可几人的目光就不同了,若能俯视而看,却如八卦阵法一般各有方向。

    傅珹歌望向阿鸢,阿鸢看着桑槿,桑槿斜睨桑子渊,而桑子渊正睖睁着阿鸢……

    这个场景让桑槿都有一瞬间的震惊和讶异:原本只有她孤身一人的土屋小院,什么时候变得济济一堂了?

    阿鸢和自己等同姐妹,尚且不论。傅珹歌与她们俩经历生死考验,也能理解。可是桑子渊呢?

    他真的只是不知何时就硬凑过来了!

    不过桑槿对此并不反感,相反,她越来越觉得,这样四人的方阵非常合理和谐,几人在一起也过的开心幸福,平安喜乐。

    曾经那些糟心的过往并没有重演,阿鸢的聪明也让桑榆县避免了天灾带来的毁灭性危害。

    又是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态势!

    桑槿心情绝好,低眉浅笑着嚼起了馒头。以前她觉得馒头和包子比起来索然无味,而现在才发现,其实细嚼慢咽,你才能体会到,隐藏在每一粒麦麸下层的甘甜。

    阿鸢也开始低头喝粥。

    却反倒是傅珹歌和桑子渊两人的目光骤然一转,看向对方,接着便是明里暗里展开了一番较劲。

    于是,本是低头沉默着吃饭的阿鸢和桑槿,突然间被面前各自伸出的一只手惊住。

    目光顺着手臂往前看去,桌子正中央仅剩的一块馒头,此时正被傅珹歌和桑子渊一人一头抓地紧紧的。

    再回眸,两人目光风激电骇,如牵了一根电光。手上的劲儿却越使越足。

    最后,那可怜的馒头便在正中央一分为二,被两人各执一半捏在手里。

    馒头壮烈牺牲,可二人的较量却并未停歇。

    只见两人各自手握半个馒头,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由慢变快,由柔和到激烈。

    不到一会儿,馒头已经同时被咽入咽喉,在脖子处停留鼓动两下后,沉到肚子里。

    桑槿大嚷道:“你们俩兔崽子!!那最后一个馒头是给阿芊留的,她喝粥喝的慢,都还没吃呢!!”

    此话一出,虽然阿鸢一直在旁边摆手说“无碍无碍,我已经吃饱了”,但两人却如同犯了滔天大罪一般,面色沉郁凝重起来。

    “都怪你!”桑子渊先发制人站起身指着傅珹歌道:“就一个馒头抢什么抢?”

    傅珹歌冷冷道:“我倒是想问,一个馒头而已,你又为何又要抢?”

    桑子渊继续怒道:“现在怎么办,阿芊没有馒头吃?”

    傅珹歌袖子一撩,嚷道:“走啊,现在去厨房马上做!”

    “走就走,我怕你?”

    言及此,二人已经起身离席,往身后的厨房走去。

    透过厨房推开的窗户,桑槿呆呆地看着两个大男人在忙前忙后,脸上、衣服上惹一身白面。

    她傻眼了:“阿芊,我大概是早晨起猛了,他们俩这是在较个什么劲儿?”

    阿鸢摇摇头道:“我也纳闷!”

    说来也怪,自打桑田被改造后,连雨水都逐渐少了很多。午饭过后,天气出其不意的晴朗。

    作为后来还要居上的院子主人之一,傅珹歌开始对桑子渊下逐客令。

    “知府大人,你就没有公干么?”

    桑子渊笑着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告假。还有,别老叫我‘知府大人’,我其实很反感这个称呼!”

    毕竟,他曾经的目标可是西蜀勤政殿。

    傅珹歌暗自“切”了一声,“你没正事儿,我可有。不理你了,钓鱼去。”

    他说完刚要转身,余光中却看到千凌鸢正从好从房里走出,一身装扮明显是要出门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问,桑子渊便抢在他前面殷勤上前,“阿芊,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阿芊舒眉一笑道:“和桑梓约好了去谈织锦坊的事,你有空吗,不妨一起啊?”

    桑子渊当即点头答应。

    两人并肩刚行两步,却被傅珹歌转身拦在了他们身前。

    “我也去!”

    桑子渊啧一声皱紧眉头:“你去干嘛,不是要去钓鱼么?怎么什么热闹都凑?”

    傅珹歌白了他一眼,一脸“你奈我何”的模样。

    轮身份,轮资历,轮和阿鸢关系的深浅……轮什么,桑子渊都没办法和他相提并论,他胸有成竹,阿芊肯定会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桑子渊背对着傅珹歌,一直不停对阿鸢眨眼睛,微妙的动作却引得傅珹歌十分不满。

    他正欲开口,阿鸢却出其不意地对他道:“阿珹,你就不去了吧。这次我们商量的的确是正经事,你去了也是徒劳无益的。倒不如趁着天气好,好好去钓钓鱼。”

    傅珹歌双手交叉,嘟嘴道:“我不!我要去!”

    阿鸢知道此人和他正面扭是扭不过,便旁敲侧击地低头叹着气,“好吧,本来我还想说晚上很想吃鱼来着,看来吃不了了……”

    “你想吃鱼?”傅珹歌放下手,倏而正色道:“想吃什么口味的?麻辣?水煮?藿香红烧?”

    “不如……火锅?”阿鸢只感觉自己说话时,口中都已莫名闯入一阵浓浓的油香味,粘液瞬间开始分泌。

    “好!”傅珹歌抱紧自己手里的渔具,毅然道:“今晚做好等你回来!”

    两人看着他背影逐渐消失在柴扉门外,桑子渊不觉有些震惊。

    “阿珹……他可真好驯啊!”

    好驯不好驯,别人是感受不到的。唯有阿鸢心知肚明,她若是出口,阿珹必定不会违逆。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有股难言的酸楚,她笑容逐渐随风飘去,暗自低眉,脚步却重新抬起。

    “走吧,子渊。”

    一路上,千凌鸢话语极少,兀自颔首默默不语。桑子渊看出她心有郁结,却不忍细问,只好也沉声跟在她身侧。

    一行一步,他总爱扭头细细观察她的侧颜,悄悄打量着她默然的神态。

    突然间,几年前一个熟悉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脚步猛然一顿,停了下来。

    阿鸢回眸看他,“为何不走了?”

    桑子渊沉吟不语,在轻风中缓缓举目,望着此时正疑惑看着他的阿鸢,渐渐冁然露笑。

    阿芊,我好似看到你了!

    两人同坐马车来到桑梓家的织锦坊,桑子渊一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秘地自己偷笑。阿鸢不明所以,几次转头皱眉盯着他。

    桑子渊还在等一个时候,一个足以让他说出来的机会!

    桑梓早早地等在了织锦坊门口,看着桑子渊的马车驶来,难抑激动主动迎上前去,看着两人携手下车,有一刹那目光凝滞,脸上也发僵。

    不多时,又笑着问阿鸢:“桑槿呢,怎么没见她来?”

    阿鸢道:“她每天都守着那批蚕宝宝,哪里能分心啊。我就一个人来了!”

    “不是我说你们!”桑梓一听就忙着嚷嚷:“就那么点可怜桑田,养那么些可怜蚕虫,都不够糊口。何不将桑田租给佃户,把蚕虫都收回我们的的养蚕坊,让桑槿也加入我们织锦坊?”

    桑梓顿了顿又扬起自己的手指道:“每月三分利,不说什么,好歹能让你们换个好点的院落,每天吃点山珍海味不是?”

    阿鸢低头笑笑:“现在这样也挺好,奢华的院落,珍贵的食物,哪比得过有一群值得珍惜的人?”

    桑梓瞬间无话可说,几番欲言又止之后,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拗不过你,走吧!”

    织锦坊里约莫有三十来个织娘,都是有好些年缫丝织锦经验的人了。见桑梓前来,织娘们都放下手里的织锦机,快步并排着站到一起,一同弯腰行李。

    “坊主!”

    这阵仗,连作为表少爷的桑子渊,也不得不惊叹:“外公把织锦坊交给你了?”

    桑梓昂首高兴答道:“对呀!谁叫我是咱们家的嫡女呢?原本爷爷是想等我蝉联今年织锦赛的织锦花魁,再将坊主之位传于我,你知道这老头的,脾气很倔要求很高。”

    低头沉思半晌后,转眼,她又笑着道:“不过,我胆敢揭发桑雪纯,替阿芊洗清嫌疑,虽然受了点委屈,不过也让爷爷看清了我骨子里的刚正和责任感,让他打消了对我的所有疑虑。”

    桑子渊道:“这么说,你这还顺利成章,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可不是!”桑梓眉毛跳动,激动道:“要么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呢!行正道,做正事,有些幸运啊,你拦都拦不住。对吧,阿芊?”

    阿鸢正礼貌地对织娘们回以目光礼,闻言转目看着她莞尔一笑点头表示赞同。

    见织娘们都安静地等着,桑梓言归正传,轻咳两声瞬间回到正题。

    “各位,想必大家都认识桑羽芊吧,她可是咱们新一届的织锦花魁!虽然她刚到桑榆县不久,也自然没有太多的缫丝织锦经验,不过,羽芊对于织锦的热爱不低于我们任何一个人!她的坚韧,她的勤劳,都让我为之震撼。所以,我让她来做这个带班织娘,大家若有意见,可以单独找我。”

    桑梓顿了顿又道:“因为这个决定,只是通知一下大家,没有商量的余地,更不可能更改。大家若有不服,只管挑战她,不过,我不信你们有赢面!”

    大家听着,都躬身道:“我们没有怨言,全凭坊主决定!”

    桑梓这才回眸目光与阿鸢重叠,两人相视而笑。

    今日,是阿鸢到织锦坊的第一日,她自然是不用过多做些什么,在桑梓的带领下,她和桑子渊一同在织锦坊转了转,熟悉了下环境,认了一下人。接着,便被桑梓拉到大厅喝茶去了。

    阿鸢在大厅里数度看向织锦坊方向,如坐针毡。

    这样真的好吗?

    桑梓却不以为意,她请她来,本也不是指望她能动手缫丝织锦。在她眼中,人如木板,各有长短。不是人人都适合做工,也不是人人都适合算账。

    但是,千凌鸢这个人,绝对是能在织锦坊发挥她应有的价值。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