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无觅处

    桑子渊震惊的表情,反倒是让江盈有些讶异:“桑大人认得我?”

    桑子渊微微凝眉,眼前这张既感觉陌生,又显得遥远的脸,让他的思绪不得不又一次回到了三年前拙选的那日……

    那天,众多的皇城贵女当中,映入眼帘的竟是些莺红燕绿,极奢华又浮夸的妆容。

    唯独江盈一袭轻装素衣,在一众贵女当中,反倒是显得鸡立鹤群,出挑显眼。再加上时为西蜀公主的阿鸢对她别样的对待,便让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女子,既在诸位贵女眼里出尽了风头,自然也让桑子渊更多了一分印像。

    桑子渊眼神一转,当即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哦,没有。只是姑娘容貌倾城,让人总感觉似曾相识。”桑子渊绅士地拱了拱手:“是子渊冒犯了,还望姑娘海涵。”

    江盈轻笑一声,尽显了心中不屑:“你倒是个油嘴滑舌的男子,不过,我奉劝你不要打本姑娘的主意。你既然认得祁丞相,自然知道他的脾气。”

    “你和祁漠炎……你们应当关系匪浅吧?”

    这女子虽然明知道他和祁漠炎的关系不和,却还是救下他,要和他联手对付祁漠炎。但是,她从来都是一口一个“丞相大人”,语气间的恭敬,眼神里透露的那种情丝,让桑子渊很难不发现端倪。

    只是,如果这女子和祁漠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阿鸢呢?

    江盈白了桑子渊一眼,脸色冰冷地绕过他往前继续走。

    “桑大人问得太多了,咱们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你不是要回客栈么,走啊!”

    桑子渊垂眸沉思,这客栈是要回,只是,万不可再和江盈一道回去。阿鸢嘱托他的事,也万不可让她知道。

    如果他猜得没错,江盈要找的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子,没有别人了。

    “哎!”他赶忙跟上前去,拦在江盈面前,撇嘴吹了口气,将自己的刘海往上空吹了吹,顿时那缕飘逸的发丝便如同一根线,在江盈心间缠绕起来。他却不自知,反倒变本加厉将他的右手搭在了江盈左肩上,“姑娘莫急,咱们先聊聊!”

    江盈忽地皱紧眉头,一脸不悦肉眼可见。她抬起手抓住桑子渊的手腕,一个侧身反手一摁,便轻松将桑子渊强摁在了地上 ,单膝朝前跪下去。

    桑子渊吃痛哇哇大喊。

    江盈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在洞里被打成那样,没见你喊得这么大声,怎么,你这是想吸引我的注意?我奉劝你还是别费力气了,我江盈的心,只属于丞相大人的。”

    “好好好,你爱属于谁属于谁,先把我放开!你还找不找人了?”

    江盈于是猛地将手抽回,桑子渊立马揉着被摁痛的胳膊,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这个蛇蝎心肠,出手狠辣的女人。咬着牙没有说半个字,心里却嘀嘀咕咕骂个没完:“臭女人!就你这样的我才不稀得惦记,你爱谁谁!”

    不过,眼下时间已经耽搁了不少,桑子渊知道时不我待,要赶紧回到客栈找回那张鸳鸯戏水图,赶紧交到祁漠炎手里。

    虽然他仍旧是对祁漠炎心存芥蒂,但是经过这半天的相处下来,他非常明确的一件事是,若江盈要找的那个人就是阿鸢的话,那把阿鸢的消息透露给祁漠炎,定是比透露给江盈要强。

    只是,眼下要如何骗得过她,让她帮忙将那张鸳鸯戏水图神不知鬼不觉交给祁漠炎呢?

    江盈望着他切了一声,转身继续往皇城方向走,没有再跟桑子渊搭一句话。反正她给桑子渊下了毒,也不担心他不跟上。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桑子渊心中妙计暗生,赶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江盈余光中偷偷往身后瞄了一眼,脸上笑意横生。

    等他走近身边之时,又赶紧敛了笑容,保持冷漠之态。

    桑子渊继续摁住自己的右肩,用手臂画着圈,反复几次之后,痛感明显比刚刚减弱了些许。

    “没想到,你一个弱女子,力气竟然这么大?打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手下留情,你在家中,也是如此虐待你夫君的不成?”

    江盈闻言,脚步不觉间顿了一顿,紫菱宫中祁漠炎掐住她的脖子让她险些窒息的画面又在头脑中闪现了一刹。

    她心中苦笑,若是她能虐待他,倒是好了。

    只可惜,她奉献了自己满腔的爱意,收到的却是他如此的冷若冰霜!

    所谓“伴君伴虎”,自从来到祁漠炎身边开始,江盈就每时每刻不在提高自己的警惕,做什么事情都要万分小心谨慎,生怕就惹怒了这个主。从那次紫菱宫之后,她更是随身备了各种防身之用的锐器,蒙汗药,甚至是毒药……

    是,谁叫她爱祁漠炎呢?

    即便是明知自己枕边跟前的是只凶猛野兽,是个纯粹的疯子,她还是爱的那么义无反顾,无法自拔。

    可又让他是祁漠炎呢?所以,江盈也不得不随时做好准备,但凡祁漠炎想要她或者她肚子里孩子的命,那她也一定会毫不留情……

    短暂的情绪外露之后,江盈很快恢复了平静,可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桑子渊尽收眼底。

    江盈挺胸昂首,又一次挪动步子,提高声音对桑子渊道:“大人才是!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如此弱不禁风。以后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怕是也没有能力保护她了!”

    她说着话,步子也没有停下。可身后跟着的桑子渊却整个僵立在了原处!

    他忽而想起初见阿鸢之时,她正好遇到县令被杀的冤案,娇柔的身躯被折磨地遍体鳞伤,仅剩一口气,濒临油枯灯竭。

    可是那时的他,除了傻站在她跟前,愣愣地看着她外,还真的是什么都干不了。

    而能够独身一人闯县衙,将她救下,让她一点点好起来,能够亲手手刃凶手为她复仇,能够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呵护她的人,也只有傅珹歌了。

    江盈说的没错,他的确弱不禁风,也的确没有能力站在她的身边。何况,她总是会回到这个神圣的皇城,找回属于她的至高权利。

    他呢,最多在她之下,永远臣服于她罢了。

    “你又发什么愣?”江盈回头面色有些难看。

    桑子渊赶忙露出牵强的笑容,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试着给江盈搭话,一个人不知道自言自语了多久,江盈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甚至干脆不回应。

    眼见已经进了城,很快就要到客栈门口,桑子渊突然灵机一动,捂着肚子直喊疼。

    江盈不耐烦地瞥他一眼,见他紧皱着眉头慢慢往地上滑下去,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多跟他拉扯,便俯下身小声问他:“你究竟要干什么?耍什么花样?”

    桑子渊痛苦道:“我能耍什么花样,江姑娘,是不是你给我下的毒药起作用了,我现在只感觉肚子非常难受,甚至……甚至有些想上茅厕!”

    “胡扯!”江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我给你下的毒药根本不是这个症状,何况 ,那药要隔七日才发作一次。你别装了!”

    桑子渊眉头紧蹙,身子又往下低了低:“我真没装。我……可能对你那药有些反应,这会儿真想上茅厕。”

    路过的人群目光各异地看向这边,盯得江盈心底隐隐发虚。若是她救了桑子渊的事情被祁漠炎知道了,她铁定是难脱他的魔爪。

    顿了顿后,她无奈叹气:“这旁边就有个酒楼,你去那里上吧,我在门口等你。你快去快回,莫要耍花样!”

    桑子渊一听,赶忙从地上站起来,拱手道了声谢后,立马闪进了旁边的酒楼。

    江盈无奈地看了一眼,摇着头站到了稍微角落的一方,一直盯着酒楼门口。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酒楼门口人来人往,江盈的目光也从来没有移开过半步,却依旧没有等到桑子渊出来。

    “这个桑子渊,这是掉进茅坑了么?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她刚刚想到这里,突然脑子一个激灵,浑身跟被冰雪狠狠抽打了一番一样,寒意迭起,精神抖擞。

    “桑-子-渊!!!!”

    “阿秋!”

    桑子渊刚刚几经翻越,从那个酒楼的后窗逃出,绕过几个巷子,跑得气喘吁吁这才到了自己曾入住的那个客栈,用同样的方法,从后窗翻窗而入,蹑手蹑脚地躲过店小二的眼光,偷偷上了楼。

    三楼的客房里,他刚蹲下身去翻找床底下自己留下的绣图,便立马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以江盈的狡猾机敏,要找到她应该不用太费功夫,他得抓紧时间离开。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有过多的耽搁,赶忙将拉开床上的被褥和凉席,在最底下的一层夹层找到了被他放在那里的一个扁瘪的包裹。

    “还好,还在!”

    他将包裹藏进自己的衣袖里,刚转身准备离开。刚回头,就见到江盈带着一脸阴森的笑意站在他身后,他吓得一个哆嗦,整个人都往回缩了一缩。

    “咦……你,你怎么阴魂不散?”

    江盈反倒是笑了:“桑大人,你怕不是忘了,你自己身体里还有我下的毒呢,我要是真的走了,只怕你到时候得哭着求我回来。”

    桑子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哦,呵呵,这倒是……”他转了下眼珠,又转头看着江盈道:“哎,我原本的确想着摆脱你,不过经过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命更金贵。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还是如约帮你找人,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你跟我谈条件?”江盈不可思议地反问。

    桑子渊笑笑:“可以这么理解。反正我无所谓啊,你要是不答应呢,你也可以自己找那个人,我反正一个孤家寡人,死了就死了,倒落得个干干净净。”

    言罢,他假意低下头,却还是眼睛偷瞄着江盈的反应。只见江盈保持沉默,心里盘算了少许时候,便微微叹口气,答应了他的要求。

    “你说吧,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桑子渊不慌不忙坐在了凳子上,从面前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江盈上前夺过茶杯“砰”一声拍在桌子上,“你到底说不说?”

    桑子渊这才斜睨了她一眼道:“江姑娘,我此次来益州,是为了面见祁丞相,劝他打消割让西南三州的念头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若不满足我这个心愿,我宁死也不会答应帮你的。”

    “你要见丞相大人?”江盈凝视着桑子渊极度认真的眼神,想了想:“这个倒是简单。我可以想办法安排你们见面,不过,我怎么确保你见了丞相之后,就一定会帮我?”

    桑子渊哈哈大笑了几声:“江姑娘,这普天之下谁人不怕死?我桑子渊也是有血有肉的,你给我下这么猛的毒药,我还能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丢掉自己的性命?没必要不是?!”

    此话着实言之有理,江盈当场深信不疑。

    当天下午,桑子渊便被江盈乔装打扮了一番,以到御膳房送菜的名义,让桑子渊混进了皇宫,很轻松地便将他带到了御书房。

    祁漠炎正在翻阅最近的奏章,脸上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笑意迭起。

    有脚步声接近,平时便极度敏感的他,当即拾起桌案上的一只狼毫毛笔箭射一般向来人扔了过去。

    那人目光中流露片刻惊讶,接着一低头,那笔便绕过他头顶,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地上,发出“吭”的一声脆响。

    “是你?!”

    祁漠炎放下手里的奏章,目光忽而变得凌厉锋芒。

    桑子渊唇角一勾,笑道:“是我,好久不见啊,丞相大人!”

    祁漠炎身子前倾,以绝对威严的神色咄咄逼向桑子渊:“你怎么会在这里?未经通传,私闯皇宫禁地,你可知,就凭这点,我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桑子渊倒也不惧,他环视了一下这御书房,一切仿佛都跟之前西蜀王在的时候没多大差别,只是,这气氛怎么都感觉让人很压抑。

    “看样子,丞相大人对这里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西蜀真的改姓祁了!”

    祁漠炎目光狠戾,唇微微一动,当即起身拔出身后架子上陈放的宝剑,身子一跃便到了桑子渊跟前,将剑尖抵在他的脖子处,厉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桑子渊微微垂眸看了眼近在咫尺那发着寒光的剑,毅然抬起头,坚定地看着祁漠炎:“你当然可以杀我,你也可以杀了整个西蜀百姓,但是你杀得了正义么?你杀得了阿鸢么?”

    阿鸢两字一出,祁漠炎紧紧蹙着的眉头忽而舒张开了,“你刚刚说什么?你见过阿鸢?!”

    说话间,那剑尖已经突破了最近的距离,直杀到了桑子渊的脖子处,微微刺入他的肉中,有点点猩红开始渗出。

    桑子渊依旧面不改色,静静愣怔着祁漠炎。

    继而,他缓缓从自己的衣袖中,抽出了那张令祁漠炎灵魂为之一颤的鸳鸯戏水图。

    祁漠炎急忙收回手里的剑,从桑子渊手里夺过那熟悉的绣图,看着绣图上极为特别的针法,忽而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阿鸢……你果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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