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归覃州

    覃州城已经被郑剋占领,南齐的旗帜挑衅般飘扬在城墙周围,赵信在五里外安营扎寨和郑剋对峙着,鼓号声时时响起,紧张气氛随风弥漫。

    车马驶入连山营时,赵信正一脸疲态地盯着舆图,听副将汇报这两日的战况。

    头上的发丝凌乱不堪,双眼血丝密布,苍老的额头皱纹深如沟壑,更凸显赵信的憔悴。

    不多时,将士跑进营帐高声报告,桑子渊已经带着傅珹歌距离连山营很近了。

    赵信心态异常平静,只轻轻应了声“嗯”,便又低头在舆图上勾画。直到桑子渊带着傅珹歌走进营帐,他才睨了一眼此时衣冠楚楚,俨然不像个阶下囚的傅珹歌,闷哼一声。

    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战之败而已,那是他早先根本没有预料到南齐会在此时突袭,加上朱项阳先前就有些轻敌,这才让覃州沦陷。

    如今他早已排布好一下步的作战计划,并打算自己亲自披甲上阵,如此想要收复覃州城本就是小菜一碟。

    可朝廷偏偏就答应了交换的要求,这未免有些太过于长他人志气了。

    桑子渊看出赵信的不悦,他也不计较,给傅珹歌使了个眼色,便让人将他带到了隔壁营帐中,准备翌日便战场交接。

    等他走出了房门,赵信这才冷哼一声,头都没有抬起来,对桑子渊道:“如今西蜀朝廷已经无人可用了么?你一个八品知府,到这前线来作甚?也不怕引人嘲笑!”

    桑子渊不愠不怒,“赵大人在生什么闷气?不管我是几品官员,我都是西蜀之臣。我只效忠公主殿下,公主让我来,我便来。大人这是对公主有何意见?”

    赵信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一旁傅珹歌冷冷的一声嘲笑打断。

    赵信更加懊恼:“你一个囚犯人质,有什么可笑的?”

    傅珹歌笑意更甚:“我笑大人你有眼不识泰山啊,桑丞相,你怎么就不赶紧拿出你的任命状,好吓唬吓唬咱们赵尚书!”

    “任命状?什么任命状?”赵信疑惑着紧盯桑子渊,直到他一脸无奈地叹着气把圣旨拿出来,这才将赵信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他回眸看了着桑子渊,他那张少年轻狂的面容上,的确能看出一些沉着睿智。赵信自诩阅人无数,就凭刚刚桑子渊那一席话和气势,他能感知到此人的过人之处。也难怪,他这么年纪轻轻,竟然是新晋的丞相大人。

    “嗯!”赵信沉闷地发声,继而放下笔,目光也总算从舆图上移开。郁闷虽然有些郁闷,但该有的礼节却不可失掉。

    他还是恭敬地给桑子渊行了礼!

    桑子渊还不太习惯,赶忙将他扶起。

    赵信这才恢复严肃,双眸看着桑子渊:“不知公主殿下对于交换将帅一事,究竟作何打算?赵信年纪虽大,可自认本事倒也不少。公主殿下是对臣能收复覃州,打退齐贼不抱信心?”

    桑子渊笑了笑道:“那自然不是,是赵大人多虑了。公主只是另有打算!”

    “哦?”赵信似信非信,眼神往旁边一瞥:“有何打算?公主殿下可曾想过,傅珹歌可是南齐战神,若是让他回归南齐,对我们西蜀那可是毁灭性的灾难。如今以我之力,对抗一个郑剋还算不在话下。

    为了咱们西蜀,即便是牺牲一个朱项阳又如何?可若是对阵的先锋元帅是傅珹歌……不是赵信懦弱胆小,而是实在没有多大把握。”

    桑子渊倒是没有想到这赵信是如此心直口快之人,想当初左明知在他面前为赵信说尽好话,也不是空穴来风。赵信的确是忠诚良将,连傅珹歌在一旁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桑子渊走到赵信面前,四下瞥了眼,确认隔墙无耳后,这才凑到他面前小声道:“赵大人有所不知……”

    叽里咕噜一阵后,赵信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沉思了半晌,又凝着眉问:“这个法子倒是险中求胜,公主殿下可有十足的把握?再说,那傅珹歌和齐皇毕竟关系不一般,他真能为我所用?”

    桑子渊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赵大人,这世间有一种力量,绝对超乎你我的想象。你放心,公主殿下对此事稳操胜券,你我只需按公主的意思执行便可。”

    赵信点了点头,面色稍显柔和。刚刚质疑的目光,也渐渐淡化。

    到了第二日辰时,郑剋嚣张地站在覃州城楼上凝望着楼下,而之前败给他的朱项阳反手被绑着,由两个南齐将士押着站在郑剋旁边。

    城楼下西蜀喊话:“郑剋!傅珹歌人已至此,你赶紧放了我们朱将军!”

    话说间,傅珹歌被人推着从后面走出,为了不被怀疑,他被戴上了手铐脚链。

    郑剋只是浅浅望了一眼,撇着嘴闷哼了一声。

    他内心确有不爽,毕竟朱项阳是自己好不容易偷袭成功才抓到的,覃州城也是好不容易才攻下来,他是真的不甘心就这么轻易交换了。

    本想冒死力荐,可从张使臣的话里,他又感受到了齐皇对这件事的决心。

    郑剋一脸无奈愤恨,只能挥手让部下押着朱项阳下了城楼。

    此时,城楼之上凡能隐藏之处,皆有弓箭手举箭对着下方,城门一开,押解朱项阳的人手就足足增加到好几百人。等他们刚出了门,城门就被紧紧闭了起来,可以说再小心谨慎不过了。

    而西蜀这边,看着朱项阳出了城门,也将傅珹歌押着往前方与南齐人相向着走去。临走前,谁也没有看到傅珹歌和桑子渊悄然间对了一下眼神。

    走到距离对方百米距离,朱项阳和傅珹歌的手铐脚镣都被卸下,让两人朝着各自阵营而行。

    城楼之下,两军之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各自的目光流眄,暗自有着自己的考量。

    擦身而过时,朱项阳忽然转过身,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子,从后往前勒住傅珹歌的脖子,将簪子尖锐的一头抵住他的脖颈,更要用力刺进去,一阵要命的痛却从自己下方传来,他手里的银簪掉落,表情扭曲着被傅珹歌用手肘狠命一推,瞬间往后方沙石地面仰着倒去。

    他一早就盘算着想趁两人靠近的时机暗中杀掉傅珹歌,傅珹歌又何尝没有从他闪烁的眼神中发现他的算计?

    城楼上的郑剋看到下面一幕吃了一惊,正要挥手命将士冲上前,却发现根本不需要,傅珹歌自己就已经轻易将朱项阳制服。

    朱项阳心中倒是不服,可无奈刚刚傅珹歌一个猴子偷桃正中要害,那种痛让他久久缓不过来,差点一命呜呼。

    面目狰狞之中,他怒瞪着傅珹歌,脚拼命蹬着脚下的沙土,将沙土都蹬出一方大坑,却半步都没有往后退一些。

    他以为傅珹歌必定伺机报复,自己也难逃一死。没想到的是,傅珹歌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一滴血珠,冷言道了句“下作!”,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淡然地调了头。

    他……

    如此绝佳的机会,他竟然没有趁热打铁灭掉西蜀一名大将?

    从他从容的背影中,朱项阳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从来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人物的可怕,又在他跟前显得如此渺小。

    的确,这手段很是下作。可朱项阳听说过他,也忌惮他,若通过这等下作手段能除掉自己今后的劲敌,那下作便也就下作了。

    傅珹歌脚步坚决,头也不回地回到南齐将士之中,南齐将士一面护着他,一面想着要前去收拾收拾朱项阳这个家伙,却被傅珹歌挥手拦住。

    此时,桑子渊也赶紧叫人将已经失去体力的朱项阳拉了回来,以免他过分丢人现眼。

    赵信对朱项阳的表现十分不满,他被带回来之后连正眼都没看,命人将他送回营帐之后,再也没有理他。

    城门翕合,傅珹歌不多时便走进了城中,步上城楼。

    此时,他立于楼上,桑子渊坐于马上。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却能清晰看到彼此的眼神动作。

    郑剋余光中看了眼傅珹歌,不平道:“傅元帅你可真是优哉游哉啊,两军交战在即,竟然孤身一人前往敌方地盘钓鱼,你可知因你一人,咱们此次损失有多大?”

    傅珹歌冷冷回眸应他:“你真以为我就是去钓鱼么?”

    “这……”郑剋瞬间磕巴了:“不……不是钓鱼,又是作甚?”

    傅珹歌看着城墙下方笑了笑:“是钓鱼,而且钓到一条硕大无比之鱼。郑将军,你可知西蜀丞相祁漠炎?”

    郑剋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就是当年公然发兵,主动挑衅南齐的那个西蜀丞相?因为这个人,让陛下十分头疼。”

    “没错!”傅珹歌道:“我掌握了一些他前期谋反逼宫的证据交给了西蜀昭凌公主,而此时他也被抓下狱。要不然你觉得,我已经落入西蜀之手,还能这么轻易被送回来,只为了交换一个朱项阳?”

    郑剋低头想了想,以朱项阳的级别,的确不够资格和傅珹歌做对调。先前他也曾怀疑,西蜀为何会甘愿冒着今后战败的风险,也要答应送傅珹歌回来。照他这么一说,反倒是顺理成章了!

    “咳咳!”郑剋清了清嗓子:“傅元帅果然是名不虚传,那依你之见,如今我们应当怎么做?”

    傅珹歌再度看了眼楼下,道:“今日先收兵,不理他们!”

    “啊?!”郑剋有些纳闷了,如今优势在他们,傅珹歌又及时归来,为何不趁热打铁一举歼灭了蜀军,还要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傅珹歌的解释是:“今日吹东南风,不利于我方。”

    看着傅珹歌伸着懒腰走下城墙,楼下还在叫嚣,郑剋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可一想到他竟然能孤身入蜀扳倒祁漠炎,他的谋略自然是他所不能比的。

    郑剋摇着头也走下了城墙,如他所说,闭门不战。

    午时,西蜀也退了兵回到营帐。

    炊事营忙着生火做饭,炊烟寥寥升起。这边营帐中,桑子渊慢慢打开那张傅珹歌留下的纸条,笑得合不拢嘴。

    果然,阿珹还是阿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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