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玛丽的任务
圣诞节早上，哈罗德正在翻看报纸，莱文森老夫人正在喝橙汁，玛丽姗姗来迟。
“哦，孩子，昨天过得很开心吧？！”哈罗德朝外甥女挤眉弄眼。这怪声怪气的，立刻引起了莱文森老夫人的关注。
“怎么，我睡了以后又发生了什么吗？”莱文森老夫人问道。
“啊，没什么！”玛丽还想遮掩。其实莱文森老夫人是见过少年时代的帕特里克的，只不过帕特里克成年了，清瘦稚嫩的形象一去不复返。但玛丽总怕外婆会想起些什么。
“尼尔，你来说！”莱文森对着管家命令道。
老管家迟疑了。身为管家，他当然知道这个宅子发生的各种八卦，但是要当着玛丽小姐的面说出来吗？
玛丽叹气，还是不要为难可怜的老尼尔了，于是主动坦承道：“昨晚，普莱克特威克先生来邀请我去看烟花了。”
“哦，那位一见面就给你投资建议的金融大鳄嘛！你看，他不愧是天才，加拿大铁路干线确实快要破产了！”老夫人抿了一口果汁，挑了挑眉毛，又若有所思：“奇怪的是，这位普莱克特威克先生看着并不像一个新钱！”
他当然不是新钱，他是克劳利家族的继承人，未来的格兰瑟姆伯爵啊！
玛丽赶紧喝一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心虚，莱文森老夫人老于世故，且十分敏锐。为什么帕特里克还是不愿意承认身份啊？！她都快要瞒不下去了。
“您的电报！”老管家进来解围。
玛丽长舒了一口气，打开一看，是父亲罗伯特从唐顿发来的。
“STILL NO NEWS. EDITH WILL MARRY SIR ANTHONY ON April 15TH. MISS YOU”（还是没有消息。伊迪丝将于4月15日与安东尼爵士结婚。想你）
短短几行字，玛丽却读出了父亲的孤独。战争结束，他一下子无事可做，家里却有许多烦心事。
玛丽为了躲避理查德的报复远赴纽约，不过时至今日理查德毫无动作，让人惴惴不安。No news真的是good news吗？伊迪丝终于还是要嫁给安东尼爵士了，但其实父亲和奶奶都不太欢喜，安东尼年纪大了不说，还在战争中落下了残疾。小女儿已远嫁爱尔兰，如今两个大女儿又相继离开，难怪父亲会说想念她。
很难不怀疑，这其中也有催促她回国的意思。
隔了一天，玛丽的贴身女仆安娜早些时候写的信件也终于到了。信中安娜透露了更多的信息：贝茨被判了无期徒刑，这无疑比死刑要好很多。报纸上风言风语，说唐顿庇护了杀人凶手，但是唐顿众人都相信贝茨是无辜的。奶奶用尽手段，也没能阻止伊迪丝的婚事。母亲格兰瑟姆伯爵夫人为了即将到来的婚礼忙前忙后，累得生病了。
玛丽读到这里，心都揪了起来。她本该帮助母亲，一起操持伊迪丝的婚礼的，但是如今她却躲在纽约，躲在外祖母的庇护之下。她看了看窗外，纽约的冬天有些阴沉。
玛丽拿起信件，坐到了宽大的沙发上，继续读了起来。村子里的人都在猜测茜玻尔小姐会不会回唐顿参加婚礼。“司机拐跑伯爵千金”的话题确实会在唐顿附近流传几十年。玛丽不禁想起了帕特里克的判断。
“莫里先生那天到访唐顿，和老爷谈了许久……”玛丽看到这里立刻坐直了身体，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听取他的建议呢？父亲的电报中只字未提。
“老爷连说了好几句‘幸好，幸好有玛丽！’……虽然不知道您做了什么，但老爷显得很庆幸，还说‘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玛丽琢磨了一番，觉得唐顿应该是逃过一劫了，这其实要感谢帕特里克，他对唐顿的投资方向非常了解，也找机会给她提了醒。
安娜既不会夸大其词，也不会故意淡化，只是将最近在唐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给了玛丽不少的安慰。
玛丽又从头到尾把信读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安娜在暗示她回家。是母亲太过劳累，需要帮手吧？！玛丽忖度着。想到母亲在西班牙大流感中奄奄一息，她就觉得后怕。
或许，她真该回去了！
午餐时，玛丽向哈罗德和莱文森老夫人公布了伊迪丝将要结婚的喜讯。两位长辈倒是很开心。
“天呐，太好了！”莱文森老夫人向来爱热闹：“上次没能参加茜玻尔宝贝的婚礼真是太遗憾了！”
玛丽无奈了，哀声道：“外婆，这事真不能怪爸爸。即使在美国，千金大小姐嫁给家中的司机也不是什么体面事。当然，我对他们是祝福的。布兰森其实人不错的。”
“而且，听说布兰森是个帅小伙，是吗？”哈罗德八卦道：“这不能怪茜玻尔，好多适龄的年轻人在战争中去世了，她的选择也不多了。”
“是的。”玛丽点头道。正是这个原因，玛丽对于茜玻尔的选择没有太多责难。而且她一直偏心小妹，对她总是诸多纵容。
哈罗德随即又把话题扯了回来：“这下伊迪丝也有了着落，玛丽，你可是大姐，是不是也要加把劲了？我知道你追求者众多，可别挑花了眼。”
玛丽差点翻白眼。
莱文森老夫人原本是属意鲁德文的，现在她敏锐地发现了莱利·普莱克特威克要加入战局，那不是正好挑一下？
老夫人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嘴上却是嘲讽儿子：“你居然说玛丽，你也不想想你自己，这么多女朋友，哪一个是能让你定下来的？你还能给我带来孙辈吗？”
这话说得太直接，哈罗德好一阵尴尬，嗫嚅道：“我只是想找到幸福，一个真正能和我共度一生的人。难道谨慎也有错吗？”
玛丽在一旁解围：“我相信哈罗德舅舅的缘分就在不远处。那么，外婆、舅舅，我们会一起回英国的吧？”
莱文森老夫人独断惯了，直接说道：“当然。4月15的婚礼，我想我们3月底动身也不算晚。”
嗯？玛丽想再早点的，但想起帕特里克，便没有多说什么。她有艰巨的任务呢，必须把帕蒂带回家。哈罗德想说什么，又怕惹恼母亲，终究是住了嘴。
新年音乐会于1919年12月31日在音乐学院歌剧院如期举行，纽约名流汇聚一堂，再度成了年度社交盛典。
各位达官显贵政商精英果然如帕特里克所说的，穿着时髦亮眼，颇有争奇斗艳之势，各种宝石首饰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当然，玛丽的这条繁复华丽的红宝石项链也为她增色不少。她本就是美人，又有着伯爵长女的贵族身份加持，在纽约社交场引来各种追捧。
中场休息时，先是范德比尔特老夫人携孙子鲁德文来访，说了一会儿闲话。哈罗德的朋友们紧接着来串门，不乏想要结识玛丽的人。
玛丽最期盼的那个人却姗姗来迟。
“啊，普莱克特威克先生，没想到你能来参加音乐会，近期金融市场风波不断，实在让人担心啊！”哈罗德起身迎接。
“还算在意料之中，”帕特里克礼貌亲吻了女士的手背，说道：“我们对新年依然充满信心和希望。”
“那就让人放心多了，”玛丽接口道。想到唐顿逃过一劫，她看向帕特里克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莱文森老夫人看看这对年轻人，立马察觉到他们想要私下聊天，于是让哈罗德陪她去拜访老友。
“毕竟是市长大人，我们得亲自过去！”莱文森老夫人说道。
等长辈们一走，玛丽就把伊迪丝要结婚的消息告诉了帕特里克。“外婆想要3月底再走，可是我想提前回家帮我母亲操持婚礼，她累得病倒了，我实在放心不下。”
玛丽说着，真切地看向了帕特里克，深邃的眼眸里都是祈愿。她想让帕特里克和她一起踏上归途。
帕特里克心中一荡。他向来是无法拒绝玛丽的。从少年时代起，他的目光就追随着玛丽，对她予取予求。
面对这样的眼神，一句“当然”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帕特里克警醒过来。玛丽为什么急着回去？是担心母亲多一点，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见那位马修多一点？
两位妹妹都结婚了，她也急着想要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了吧？帕特里克心中又是嫉妒，又是苦涩。
帕特里克想起彼得的提醒，镇定了一下情绪，说道：“玛丽，我当然想和你一起回去，不过手头还有一些工作要完成。”
随即，他打趣道：“如今伊迪丝也要结婚了，你就不怕罗伯特叔叔催促你吗？还是你和马修也有了安排？”
天知道，他是如何用这种故作轻松的口吻来打探敌情的。看似放松的聊天，其实他的心已经高高吊起。
玛丽愣了一下，她从未和帕特里克谈起过自己和马修的过往，但是又一想，彼得必定是会把所见所闻全部告诉帕特里克的。
玛丽不会否认和马修之间曾经的情谊，但如今只能黯然说道：“我和马修之间，再无可能。”
迎着帕特里克探究的眼神，玛丽哽噎道：“是，我不否认我对他的感情，但是我和他无法在一起。在我来美国之前，我们就达成一致意见了。”
帕特里克追问道：“一致意见，你和马修都这么认为的？”
玛丽点头。
帕特里克心头的震怒无以复加。他看得出来，玛丽对马修余情未了。
所以……
凭什么？这个平民小子敢拒绝玛丽的感情？他打算心安理得地继承唐顿庄园，等罗伯特去世后把唐顿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赶出家门吗？
帕特里克深吸一口气，很快做出决定：“玛丽，我需要安排一下工作，正好我也打算在伦敦开办公室，可以和你一起回国，大约在2月中旬出发，这样你也可以赶上伦敦的社交季。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