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戏楼

    这一次温凉慢慢悠悠地走,格林大街上到处都是挎着篮子去祭奠的人,温凉觉得洛清淮的小店应该挺忙,结果到了一看连灯都没开。

    洛清淮就在门口站着低头玩手机,看样子是在等她。

    温凉快走几步:“师父告诉你了?”

    洛清淮听到她的声音收起手机:“嗯,去鬼市是吧?”

    温凉立马换了副神情,她围着洛清淮转了半圈,狐疑道:“我怎么感觉我师父和你关系更近呢?”

    洛清淮微笑着,算是给她的回答。

    鬼市,顾名思义,阴鬼聚集的集市。

    每年清明和中元是这里的繁华期,春节也是,但是春节时候活人开开心心过年,阴鬼即便回家也会悄悄的,不好打扰活人。

    因温凉是此处常客,但凡在这里上班的阴鬼兵差都认得她面,倒是身边的洛清淮眼生。往年行走地府鬼路都是骷髅老鬼跟着她一起,今日骷髅老鬼不得空,还在鬼门关登记新来的魂灵。

    跟了洛清淮……跟了洛清淮也不错。

    温凉只差把洛清淮找根绳系在腰间,生怕一个不注意人就没了。

    洛清淮却乐得自在,左看看右瞧瞧,像逛大街一样。

    没走几步温凉就忍不住叮嘱起来:“那座桥不能过,这儿的东西不能吃,有鬼叫你不要理,有任何危险第一时间喊苍溪。”

    “喊苍溪?不是躲你身后吗?”

    洛清淮故意的。

    温凉登时有些许无语:“我在这儿到底是客人,进了人家老窝了,也就不用指望我护你了。”

    洛清淮恍然大悟:“这样啊,那我明白了,别怕,我护着你。”

    “你?护着我?嗯,也不是没可能哈,毕竟你是苍溪的人。”

    洛清淮一派得意状:“放心,我护你。”

    温凉可不真指望他,他能平平安安离开就是诸天神开眼显灵了。

    温凉在找什么,具体是什么那女子没有告诉她——

    不思凡门前那女子与她说话,独独与她说话,让她无论如何来一次鬼市,这里别有天地,且与她有关。

    温凉从不节外生枝,但她好奇,话说回来,这里是鬼域地府,也算是她的地盘,能出什么事呢?即便如此来之前她还是托那两只黑猫黑狗给白玊留了字条。

    白玊知道那女子与货郎,看到字条若是有危险会来寻她,这不是任务,白玊没有不出手的道理,嗯,就是这样,她是来做饵的,万一真有什么事呢……

    “那是什么?”

    温凉一番胡思乱想,心里建设,一眨眼,原来黑漆漆的边缘地带居然平地起高楼,楼上白绫白花白纸白烛白灯笼,一副楹联白纸黑字于风中翻飞。

    “什么?”洛清淮看过来,忽然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又像是听到什么想起什么,总之随性的双目忽睁,猛然抬头,当场怔住。

    一处戏楼,两列词文,上一句——梧桐半死清霜后,下一句——头白鸳鸯失伴飞,无有横批。

    奇了怪哉。

    “我来这地方也有几回了,从来没见过这副楹联,什么时候来的?”

    温凉说着就要过去看,可这戏楼就像有什么结界拦着一样,根本不能往前。

    温凉不解道:“原是幻像啊,洛清淮,你来……看,你怎么了?”

    洛清淮见那戏楼如凡人见鬼魅,惊恐万分,整个人僵成一块铁板

    温凉小心翼翼捅捅他:“洛清淮?”

    “啊!什么?”洛清淮恍若才从窒息中活过来,神色慌张。

    温凉指指他自己:“你怎么了?”

    洛清淮稍缓一缓,倏地抱住温凉的肩膀问:“你为何来此处?”

    “为何?我……我……”温凉算着时间大概白玊那里差不多也知道了,便说了,“不思凡那个装扮与我很像的女子让我务必来一趟,她说我会看到一样东西,与我相关。我想着师父也要寻她的,不如来看看。”末了赶紧补一句,“我告诉师父了。”

    温凉说的坦荡,却见洛清淮大惊失色,恛惶无措,拉了温凉的手就要离开。

    “怎么了?洛清淮?”

    “白先生叫你回去。”

    “师父叫我回去?不可能,师父答应我出来的,而且师父叫我我怎会不知?你放开我,洛清淮!”

    周遭的阴灵鬼差纷纷驻足看热闹,今岁中元节谈资有了。

    洛清淮拉着温凉的手异常紧,温凉甩了好几次都没能挣出来,她只好厉声叫住洛清淮。

    “你今日将我带回去我也还是要来了,要是开始师父没让我来就算了,如今我来了,也确实见了那从未见过的戏楼,你又是这样反应,即使你强行带我回去,我也会因为好奇打听个究竟。再者,那女子既然想让我看,这次我不看就会有下一次,这一次你知晓,师父知晓,难保下次是什么场合,真有危险的话,到时候我又一个人,更不妥。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这样,但如果你是担心我,不如今日就让我探个明白。我们身在这个地方,抬手落身有苍溪在,师父也知情,你说呢?”

    见洛清淮冷静下来,温凉接着劝慰到:“你我虽不亲密,可我心中明了,我不会鲁莽的,有危险我第一时间开到门就能到苍溪或者师父身边,你看,今夜这里到处是阴兵鬼差巡视,他们认得我,你也跟在我身边,我们互相保护,好吗?”

    洛清淮少有这样的神情,悲戚,纠结,懊悔,难过,在温凉的认知里他应该是个快乐的人,是笑嘻嘻的半吊子,是人人得而弃之又人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妖孽,因为一座戏楼吗?

    温凉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温凉试探着问:“你这样,是因为那座戏楼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洛清淮没有回答,磋磨良久,他问:“你一定要去看吗?”

    温凉收起试探的神情,点点头:“我想看看,”转而她说,“不过你要是能告诉我那戏楼有什么不一样我也可以在此处远远望一眼,只是那女子我总想将她引出来。”

    洛清淮认命般叹息:“那你就去看吧。”

    温凉当下应承道:“好,我们一起。”

    自此后温凉探问的这一路,洛清淮再不多开口。

    他们争论完戏楼也没了踪影,温凉打算找个可能知道内情的问一问。

    鬼王不在,苍溪不在,所以温凉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骷髅老鬼。

    骷髅老鬼已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界工作了不知天年,他生前孤绝,死后丝毫不向往生,依着人间来算,此刻他算是老公务员,在这地界也算排的上号的,坐办公室的身份之所以还每日在此处盯着无非是不放心罢了,年年出事最多的都是鬼门关。

    “老鬼。”

    “呦,小温凉又来啦,今日是来做什么呢?”

    温凉在鬼市一家高级店铺买来一张崭新的脸皮作为礼物送给骷髅老鬼,记得是苍溪的账,当然,这般人情味儿的事得是洛清淮先前手把手教的。

    “没事也能来看看你呀,快看,喜欢吗?”

    骷髅老鬼自是欣喜极了:“很贵吧,这一看就是高级的。”

    温凉嘿嘿一笑:“不贵,苍溪付钱。”

    骷髅老鬼闻言差点把新脸皮扔出去,嘴里忙说着:“这可不敢要,不行不行。”

    不想温凉手一摊:“你不要怎么办?我又用不着。”

    如此大有不要就扔了吧的意思,骷髅老鬼才犹犹豫豫地收起来。

    温凉靠过去说起企图:“我也不是白送你的,我有事麻烦你,本来该麻烦苍溪的,可他不在,他不在我就要麻烦你,麻烦你给你带份礼物不过分吧?”

    “这……”

    “这这那那,就这么说好了,回头你试试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我再换。”

    “行吧。”骷髅老鬼还是有些为难,不过最终收下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今日在集市上看见一座戏楼,从前没见过,特来问问你,那戏楼几时来的?”

    “戏楼啊。”骷髅老鬼入了某段回忆,“你说的这戏楼应当是我见过的那座……洛先生怎么了?”

    温凉闻言看过去,洛清淮忙收起暗示的神色,别向一旁去。

    温凉一把将骷髅老鬼换了个方向:“别管他,你说你的。”

    骷髅老鬼也摸不透这是能说还是不能说,不能说吧上边应该有指示的,可上边这位一个劲使眼色,也没个提前通知或者开口制止,那是要多说些什么吗?可关于这座戏楼多了他也不知道了啊。

    骷髅老鬼自己也盘算了盘算,得出结论是这戏楼是用来示爱的,示爱是好事,好事就能说,可不好添油加醋,知道什么说什么。

    洛清淮彻底认命了。

    骷髅老鬼张口了:“你要问几时来的,很早了吧,那时我也才来不久,十殿阎罗放长假休息去了,上边那位云祖坠尘收缴权力,建了鬼王殿。后来没过多久,他老人家娶妻,戏楼就是在娶妻当日建起来的,想想那场面真叫个热闹壮观。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金箔彩画铺满长街。鬼来鬼往,就是九天之上神域的神也来了不少,八音迭奏,攘来熙往,谁能想当了鬼也有觥筹交错的一时呢?重要的是那时候在鬼域地府高挂大红灯笼,在漆黑阴森的鬼市高建戏台,戏台下围得水泄不通,座无虚席,咿咿呀呀的戏文如今还在耳边响呢。”骷髅老鬼的回想急转直下,叹了一声,“不过那鬼王妃只在这儿住了八十一天,八十一天后那位鬼王妃就不见了,连带着戏楼也不见了。”

    “这戏楼是专门建来让鬼王妃听戏的?”

    “是了,可是你要说现在看见了戏楼,怕也不是真的。现在想想,那时中元节都好生热闹,戏楼开戏整整七日,鬼市自然也连开七日,那七日里但凡是集市上的买卖,鬼王大殿一律包圆,不论是谁,只要拿着买卖东西的单子去,全部报销,买家有贴补,卖家也少不了赞助,唉,想想吧,真个热闹。”

    “不是真的……那楹联呢?我看到那戏楼两侧的柱子上有一副楹联,白纸黑字,瞧着却是你们阴间的做派。”

    骷髅老鬼连连摇头:“那不是,戏楼两侧漆木大红柱子,上头的对联也是红纸金字,可喜庆了。”

    “写的什么?”

    “写的……好像是引用了人间一句诗,那诗本身意趣并不合意,单这两句择出来,叫‘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而且也不是那位老人家选的,是负责搭建戏楼的鬼里有学识相对渊博的写的,鬼王大殿也没说什么,由着去了,这个我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我还是个小鬼。”

    温凉微微皱眉:“不对啊,我看到的是‘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瞧瞧,这两句意思完全不同嘛。”

    “你说当时张灯结彩一副阳间做派?”

    “是了。”

    “可此处是阴诡地狱。”

    “有神在,那八十一日此处与人间无异,那场婚礼与人间婚礼相比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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