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朔月当空,凉风习习,闫姝一言不发地从母亲院子里走出。她是孤身一人离开,手中空空如也,没照明的灯,只能就着月色寻路。

    随着她离开不久,屋内走出三人,一人手持红灯引路,一人小心搀扶戚安安走路,生怕金贵的表小姐出现任何闪失。

    这些先走一步的闫姝并未目睹,但显然,就算她看见这一幕,心底大概也是毫无波澜的。

    一条返回小院的路,在没有烛火的照明下显得悠长而无趣,闫姝疲惫极了,漫无目的地走着,反正屋内也没人等她,她还要找个机会把意欢从母亲院子里捞出去。

    良久,她终于到了自己的小院,推门而入,等待她的是无限寂静。闫姝苦笑不得,关上门后,垂下脑袋久久不语,背对着大门卸下强装的无畏。

    要是她能早点发现戚安安的心思就好了,那白日在学堂她就不必作弄她,顺着表妹的心意丢次脸也没什么,至少不会连累意欢,她也不必陷入沉重的自责里。

    闫姝不由得捂住脸颊,无助的闷着哭着。她不知道意欢在母亲院里会面临什么,可就算她去求到祖母那里,也要把人要回来,再等她一天就好。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闫姝,早就没了先前的镇定自若,她只是在想,自己迷迷糊糊的过完了上辈子,从未思考过什么难事,就算对戚安安有不满,却未使过手段,两人见面她也是尽可能躲避,在外出席面更是自动把风头让给戚安安。

    这还不够吗?就非要她赔上一条命才算罢休?

    想着这次一定要活下去,怎跟捅了麻烦窝似的,戚安安惹得事情一波接一波,打得她措手不及,这刚学会用的脑子,都快转得冒了烟。

    她这一通闷哭,也不单单哭自己连累了意欢,还哭她母亲长了歪向别人的心,哭她无能为力夹缝求生,又不得不与戚安安勾心斗角。

    月色苍凉,院子里的树枝无风自动起来,闫姝只顾得发泄,一点异样都未发现。

    一只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点了点她的肩膀,颇为好奇的询问:“你这是捂着脸和你家丫鬟躲猫猫呢?”

    闫姝正沉溺在情绪中,哪儿能想到这院子里会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也全然忘记昨夜还信誓旦旦地答应人家的要求。

    她怔愣的迷茫抬眼,面上的泪水糊了满脸,手心里都是捂出来的汗与泪,呼吸紊乱地下意识回应:“嗯?”

    “噗嗤!”荣玄瞪着眼前一脸花猫样的闫姝,一点不遮掩的嗤笑出声。

    他随即在闫姝脑门上敲了个响,“你才几岁,倒是比七老八十的婆婆记性还要差几分,昨儿答应了我什么?”

    闫姝泪水染了满眼,睁大瞪圆眼睛才看出来这说话的人是谁。

    “是你啊。”闫姝见到那银面具俨然认出他是昨日的禁卫,对方一席标志性的黑衣,也没让她再害怕了。

    可随后闫姝想起自己现在哭花的脸,手忙脚乱想用袖子抹干净,只可惜在袖子倚在门上也不干净了,灰尘和眼泪揉在一起,越抹越黑。

    荣玄些许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忙前忙后,实在瞧不惯她这邋遢样,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打算递过去慷慨解囊。

    然而帕子拿了半路,他握着帕子突起的东西,愕然顿住,这才想起,这块儿帕子里还装着那半块荷叶糯米酥,就这样给出去,难免要暴露身份。

    荣玄眸子更深了下,那银色半扇面具都挡不住黑气沉沉的脸色。

    算了。

    荣玄突然暴躁地把帕子原路塞回去,就当自己没起关心人家的心思。

    就这样想着,越发无语,他瞧着不住的往脸上蹭灰的姑娘,啧了一声,迅速捏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别擦了,本来也不见多好看,擦来擦去还是一个样子。”

    他上下打量的眼神儿,充分表达出来埋汰,闫姝一双眸子带着哀怨地望着他,情绪又控制不住地憋嘴问出疑惑道:“你嫌弃我?”

    荣玄马上点头,现在这小姑娘确实有点丑,鼻子、嘴巴、还有眉头上都是黑灰,像个刚烧完锅底的小煤球,能不丑吗?可他嘴上又道:“不嫌弃,我见过更丑的。”

    闫姝一副你别把我当傻子糊弄的神情,“那你刚才还点头,不就是认同我丑吗?”

    “我没有,你别瞎说。”荣玄这次又点点头,大有一副就爱点头,你拿我何的无赖样。

    闫姝无语的看着他,说又说不过,打又没实力,她幽怨的目光瞟过一眼黑衣银面的禁卫,眼神儿落在别处道:“丑就丑吧,反正破事儿这么多,又不差这一句丑八怪。”

    话音一落,她甩开荣玄捏住她的手,语气萎靡的低声道:“我太累了,今天就不麻烦你教我功夫了,多谢你还来守夜。”

    少女离开的背影,在挥洒而下的月光中显得萧条落寞难掩,像是突然被打击到一样。

    荣玄并不会没脑子的以为,对方会因为他一定戏弄就自怨自艾,这不是她的性格。

    那么,原因只能出现在,那段她消失在院子里的时间里,还有一点,荣玄目光所及始终找不到她的丫鬟。

    既然思绪已经有了,荣玄蹙眉当即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记得闫府有学堂,你应该也在里面吧,加上你用膳的时间,也能赶在日暮前回来。”

    他聪明地没直接问到那丫鬟的事情,害怕真问到她痛处,闫姝会直接崩溃,那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想来,他倒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性格,谁家没有点难念的经,他犯不着多管闲事打听这一句,又插不上手。

    但一回想她下午还那般生动活泼,这会儿同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的状态,当真是动了恻隐之心。

    “这不管你的事情,我要休息了,你管好你自己吧。”闫姝“吱呀”一声打开门,点燃蜡台就要合上门。

    荣玄还站在院门口,他倏然嘲笑一声,银色面具下笑容浅浅。没曾想,人生第一次生了安慰的念头,这人居然还不领情。

    他见到那紧闭的房门,没在折腾着去敲门问候,人都是要脸的,他可没心思再被人拒绝一次。

    更况且,她好像更想着独自承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为好,不然可就不礼貌了。荣玄轻声叹气,深邃眸光盯着那门上剪影,收了心。

    夜晚是静谧而孤独的时刻,纵然是荣玄也不得不承认。他此刻斜躺在院子中的树上,手里把玩着那没能送出去的锦帕,打开帕子后,里面露出半块酥点。

    荣玄视力极好,瞧着那酥点浅淡的色彩蓦然想起下午他去送消息时见到的闫姝,古灵精怪的模样可爱的紧,她从假山后面冒出个脑袋,一双杏眼明亮好似黑珍珠,快隐入天边的余晖印在她脸上,朝气十足。

    不似宫中那些贵人的矜持,也不伐有个别活泼的妃子或小公主,可如同闫姝这般潇洒自在,无拘无束的反而没有。

    回想起她那肆意张扬的笑容,很难有人会对着她绷着一张冷脸。即使是他,每次见面,也想着逗一逗她,看看这个脑子里装着稀奇古怪想法的小姑娘,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手中这块儿酥点这么看着,也没那么难吃似的,荣玄想着闫姝大口的咬着酥点的样子,也学着咬下一口。

    可能是被他捂太久了,外壳并不如原先那么酥,不过这时候品尝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半块酥点被他吃了两刻钟,眼见着屋内熄了灯,荣玄也合眼眯了会,直到附近的鸡鸣声想起,他倏然睁眼,拍了拍身上落的寒气,趁着天亮前离去,做回那个锦衣玉食的小世子。

    闫姝是知道荣玄守在外面的,这样本以为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恍然大悟还有一个人在陪着她,心中便多了份慰藉。

    还好不是一个人,抱着这份念头,心事重重的闫姝不知是何时入了眠。

    兴许是太累,她一夜无梦好眠,第二日来服侍的丫鬟没意欢的示意,在外面等了良久,直到要错过早膳时间,才进来一个丫鬟把闫姝叫起来。

    她在床上发愣了很久,久到丫鬟再三催促,想起意欢已经不再院子里,才回应丫鬟帮她更衣洗漱。

    收拾妥帖后,她带着最先进门的丫鬟跟她一起去主院用膳。平常需要去学堂时,都是由厨房做好送去各自小院,免得公子小姐们当误了课程,到夫子休沐时,便需要去主院和父母等一起用膳,并考察学习情况。

    闫姝平常可真是不愿意去,对父亲母亲实在怕了,可今天不同,昨晚才发生了事情,今天她可要去当面看看戚安安怎么挽回局面。

    但她仍然觉得,依照戚安安性格,肯定不会愿意出丑,说不准会用什么借口逃脱不面对这种事情。

    戚安安不在也好,她至少能去求祖母把意欢给要回来,免得到时候表妹又期期艾艾不依不饶。

    左右她不亏就是了,闫姝带着人来到进入院子,正看到二哥在喂陶缸里的鱼,手中撒着鱼饵,小鱼跟着张嘴衔食,目光瞥见她进来,一把撒开饵料,对她径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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