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要去一趟黛川的青水郡。你可否愿意?”商神佑坐在桌后问莲佛惜。

    “嗯?”莲佛惜捏紧袖中书册,脑子里绷紧了弦,云里雾里地问道:“去那儿做什么?”

    “我妹妹来信,说是青水郡出了个采花盗,闹得城里男男女女人心惶惶,想让我帮忙。”商神佑解释道。

    莲佛惜想了想,“即使如此,不过一个小小的采花盗也需要大人您亲自出马?”

    “我亲自去自然有我的道理,原是想着带玉颜去的,”商神佑无奈道:“不巧冬儿这两日染了风寒,玉颜放不下心,走不开,我只能找你同我一起去了。”

    商神佑这样一说,莲佛惜就更不明白了。

    “为何非得要我去呢?萧瑜,齐韩不成?”

    商神佑有些头疼,思量片刻后又道:“你陪我去这一趟,大人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如何?”

    五十两?嗯,稍稍有点儿心动。

    “金子?”莲佛惜眼珠一转,讨价还价道。

    商神佑闻言错愕片刻后,无奈地笑道:“可以,如若你愿意答应的话。”

    “去多久?”

    商神佑摇摇头,“还不知道。”

    “那我是要做什么呢?”

    “我说过了,抓采花盗。”

    商神佑并未细说,话语也是含糊其词,莲佛惜觉得,事情似乎并未有这么简单,捏着那本“茶经”思考着。

    “怎样?你意下如何?”商神佑见她迟迟未回答,弯曲食指轻叩桌面。

    莲佛惜回过神,道:“也不是不可以,我就是担心潋珠。”

    “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忧,除了有渡云守着之外,我还派了别的人暗中守卫,万无一失。”

    莲佛惜闻言,迟疑地抬眼看他。

    “放心,是女子。”商神佑瞧瞧出了她的顾虑,“或许等你回来再见到的潋珠时她已然复明了。”商神佑想了想,以退为进道:“若是你实在为难,那就……”

    “不!”莲佛惜忙道:“我要去。”

    莲佛惜的眼睛里只差写着:黄金!黄金!我要黄金!

    “但我要看到江大夫替潋珠的眼睛动完刀之后我再和你走。”

    “好,我答应你。”商神佑起身给她让位置。“那你过来签一下这张契约。”

    莲佛惜不解地走过去歪头看他,“什么契约?为何还要签这个?”

    “保密。”

    “不会还要我交什么押金之类的吧?”莲佛惜警惕道。

    “吝啬鬼。”商神佑失笑,“放心,只要你不向外人提这件事情,保住这个秘密就好。”

    唉,保密就保密吧,毕竟有五十两黄金拿呢。

    莲佛惜走过去坐下,商神佑为她研墨并蘸好水笔递给她。

    只见莲佛惜用一蝇头小楷提笔从容地写下她自己名字,和商神佑的笔迹有些相似,有他笔锋中刚劲凌厉的影子,但又多了点娟丽文秀的风骨。

    “看你字迹,想来是下了苦功,不错!”商神佑站在一旁背手歪头看她写的字,又瞥见她鼓鼓的袖中手边露出的半截“茶经”。“这是什么?”商神佑一个顺手将那“茶经”用两指捏住带了出来。

    莲佛惜猝不及防抬手便要去夺,结果商神佑眼疾手快地抬手躲开。

    莲佛惜又站起身去抢,商神佑便紧跟着又太高了手低头挑衅地看她。

    该死的身高压制!

    “还给我!”莲佛惜声量不自觉扬起,脸上的红晕漫散至脖颈。

    “什么东西?这么紧张?”商神佑将那“茶经”举高,抬头看了看,“《茶经》?你喜欢喝茶?”

    “这是我朋友的,还给我!”

    莲佛惜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儿,边说边抬脚踩到椅子上一跳,左手摁住商神佑的肩膀,欻的一下从他手中拽住那书后。左手摸着他的右肩膀顺着胸口一路滑下来站稳。

    莲佛惜急匆匆说道:“我签好了,明儿见!”说完便匆忙的手里的笔往笔洗里一扔,便红着脸冲出门去,一溜烟儿的便没了影儿。

    商神佑目光追随着莲佛惜慌乱且匆忙的背影消失在屋内后缓缓抬手看还攥在自己手里的两页纸,满是不解。

    直到看清那两页碎纸上的几幕春情四溢后,方才知后觉,轻轻一笑。

    什么啊?看不出来嘛,呵。

    莲佛惜冲出门,却发现萧瑜他们三个正等在外边将她拦了下来。

    “姐,怎么样啊?萧瑜急切地问道,叫她脸色微红,面露惊讶,“你被发现啦!”

    莲佛惜长呼几口气,心里的羞耻感稍稍缓解了一些,脸上还有微浅的红粉色。

    她将书往萧瑜手里一丢,“喏,还你。”

    “还好还好。”齐韩只差念阿弥陀佛,忙从萧瑜手里接过来,仔细翻看了一下,皱眉道:“这儿怎么撕了两页?方才还好好的!”

    什么?!

    莲佛惜一听,想到可能是方才自己情急之下去夺时不留意撕掉了,顿觉五雷轰顶。

    “我走了!”

    莲佛惜不愿再细想下去,丢下萧瑜他们三人离开了,只能听见齐韩在身后的感慨:“可惜,可惜啊!”

    想来是因为北境和黛川两地相隔较远的缘故,分明是一个季节,黔城已是秋风萧瑟,青木枯空,黛川的青水郡却还是绿意如许,虽然夜间和阴雨连绵时会有些凉意,但也不及北境的寒气。

    这个时候,青水郡的城中最时兴的就是泡茶馆。穷人有穷人的茶摊,富人有富人的茶楼。而在城中最受富人青睐的茶楼便是坐落于城中心的忘仙楼。

    放眼看去,楼中非富即贵的人,进进出出,楼外停放的香车宝马亦是不尽其数。

    一辆二马齐驱的马车从远处驶来,一路走到一处楼前停下。

    只见马夫率先甩开缰绳跳下马车,摆好凳子招呼道:“公子,咱们到了。”

    语毕,只见先是一只骨节分明,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撩开马车的帘子,紧接着一个面如皎月,一身土豪打扮的贵气公子从车厢里弯身出来后走下马车。

    那贵公子下了马车后又转身候在车前柔声道:“夫人,咱们到了。”

    随后,车帘再次被掀开,走出一头戴幕篱的女子,同样是衣着华贵满手的珠宝虽不见面貌,但瞧身段就能让人浮想联翩。

    男人见女人弯身出来便将手递过去,体贴道:“夫人来,为夫扶你。”

    女人稍稍迟疑地伸出手去由他牵住下了马车后随后进入忘仙楼,一进门店中的掌柜便殷勤上前招呼他们。

    两夫妻手牵着手,很是一副恩爱模样。尽管女人带着幕未露面,但光是牵着她的男人已足够引得楼中的其他客人稍稍侧目,暗中打量。

    有客人向上菜的小二打听:

    “诶,小二,不知这两人是打哪儿来的呀?我这几天总遇见,那公子看上去身份尊贵,瞧着面生,未见过。”

    小二笑道:“回爷,那位爷姓石,家中做玉石生意,本是辞州人,因石夫人身体不好,特意来咱们青水郡这水清水秀的地界来修养身体。”说到这儿,那小二用手挡住脸,放低声音,说:“听说,这位爷出手阔绰,几天前二话不说直接将东门大街的那处宅子买了下来。”

    “难怪呢!”那问话的客人点头道:“我说瞧着面生呢。不过啊,咱们城中近来不是不安生,出了个采花盗么?听说男女通吃,搅得城中人人自危,他还带着自家夫人招摇过市?”

    “嗐,估计是第一次来这儿,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吧。再说了,咱们楼里客人也未少多少。你不也来嘛。”

    那客人笑道:“那采花盗只找漂亮的,我自认生得勉强,我怕什么。”

    小二笑笑未搭他的话,转了露出不解的神情引出别的话题:“不过也是奇怪,既然听那位公子万贯家财,又这般宠爱自家夫人,他家夫人爱听曲儿,干嘛非得亲自来这儿,何不直接在家中养一群歌舞伎随时候命就是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客人歪头看向那对夫妇上楼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道:“家有悍妻,怕的呗!”

    “啊?哦!”小二微愣后心领神会地附和道:“是是是。”

    那夫妇到了二楼的包厢,在小二问清她们点的茶点和听赏的曲目退出房门后,女人将幕篱前的面纱掀起露出漂亮脸蛋来,不是别人,正是作贵妇打扮的莲佛惜。

    莲佛惜一见商神佑那副浑身珠光宝气,纨绔子弟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

    尽管那满身的珠光宝气未能将他骨子里带着的矜贵气质全然淹没,但和他素日的风格实在有些天差地别。

    商神佑察觉到莲佛惜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可那笑意又从她眼睛里溜出来,觉得怜爱又生气,抬手去将她掀起来的面纱扒拉下来挡住她目光,装出恶狠狠的语气,说:“笑什么笑!”

    “大人,你觉得这样真的有用吗?”莲佛惜又掀开面纱歪脸看向商神佑。

    “那采花盗实在是行事怪异,我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引他出来。”

    两人已经到了青水郡整整四天了,白天便招摇过市的扮演着一对恩爱夫妻,夜里就暗中巡视采花贼的踪迹。

    按照商神佑的设定,他们两个走的是一个富甲一方的痴情商人面对病弱发妻不离不弃,情深意切且多年不变的路线。

    虽然当初商神佑将这个设定谁给她听时,莲佛惜觉得有些俗套,但结合他们面对的采花盗倒很适合。

    在来青水郡的路上,莲佛惜终于从商神佑那儿弄清楚了这次案子的内情,并同他分析各种细节。

    那采花盗出现在半月前,虽说是采花,但奇怪的是那人掳走的不止有女子,还有男子。结合周信中的说法,那些被带走的男男女女都是些相貌出众的且有关系。

    她们或是恋人,或是新婚夫妻,又或是未婚夫妻,都是被掳走后没能再回来,杳无音信。

    这就稀奇了,男女通吃的采花盗。

    莲佛惜要将头上的幕篱摘下来,结果被勾住了头发。正打算用力扯,却被商神佑叫住:

    “别拽,我帮你取下来。”商神佑起身要走到她身边帮她。

    “多谢。”莲佛惜收回手乖巧的低头。

    “错了。”商神佑纠正道,“即是恩爱夫妻,哪儿有把多谢挂嘴边的,一看就很生分,你别露馅儿啊!”

    “夫妻就不能说声谢吗?”莲佛惜想了想,在脑海中找到一个词,“你们咬文嚼字的文人不是都很欣赏相敬如宾吗?”

    “怎么?你很欣赏这种的?”

    商神佑将幕篱取下来后又给她摆弄了下发饰后才走开,倒真像是一个对妻子体贴入微的丈夫。

    “我说的是别人,不是我自己,我可没说。”莲佛惜否认道。

    商神佑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莲佛惜笑道:“既然不喜欢,那你就自在些,怎么自在怎么来,甚是可以时不时的撒撒娇。”

    莲佛惜一听就不自觉露出嫌弃的表情,拒绝道:“这可难为我了,我不会。”

    “这还难呀?”商神佑顺势故意放低了声音,还真有点儿撒娇的味儿了。随后又变了语气道:“就这样啊,你可以试试。”

    “算了,还是相敬如宾的比较适合我。”莲佛惜垂眸。

    “瞧,对你自己认识还不够深刻不是?”

    莲佛惜表示拒绝再沟通下去,好在来送糕点的小二来得及时。

    莲佛惜看着那小二出出入入,手脚麻利的将叠在托盘上的碟子一一摆出来,有麻酥卷,贵妃饼,天香一品膏,山楂团,香酥鸭盒子,风干鸭脯肉,茶青琉璃糕。

    那店小二见莲佛惜生的漂亮,不自觉的趁着在上点心的间隙朝她多瞧上两眼。

    莲佛惜神情专注的盯着那一碟一碟的吃食,未注意到悄悄打量她的小二。当然,还有注视着这一切并且眼神逐渐凶狠的商神佑。

    为色所迷的店小二在收到商神佑的一记眼刀后才忙收敛住了。

    好在弹曲儿的歌姬们来的正是时候,替他解了围。

    那小二一见身姿妖娆且盛装打扮的歌姬们款款进门后便赶紧退出来了。

    小二关上门后抱着托盘长舒了口气,伸手轻拍了下自己的侧脸,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可说完又抱着托盘回味着小声道:“不过真的很好看啊!难怪裹得这么严实,原来是个漂亮疙瘩!要是我老婆就好喽!”说完遗憾的摇摇头走开了。

    歌姬们走到同二人隔开的屏风后的一排凳子前端坐下并摆好手中的乐器后开始弹奏,屋内乐曲随之响起。

    莲佛惜伸手要去拿点心吃,结果被商神佑轻轻拍开了。

    “夫人身子弱,吃这些,恐怕不消化,夜里要闹肚子疼的。”

    莲佛惜歪头看他,一脸不解。

    这个人真的很让人火大!不能吃还点那么多?浪费粮食他会很开心吗?

    商神佑瞧见她那模样,露出愉悦的表情,继续道:“夫人别这般瞧我,你就是再怎么冷冰冰地盯着为夫也是不能吃的。”

    莲佛惜翻了个白眼,但身后坐着一排的歌姬又不好发作,只好拿着茶杯猛灌了一口压压肚里的怒火,维持自己病弱小娇妻的形象。

    偏生商神佑还来招惹她,伸手捏了款块儿点心送到嘴边浅浅咬一口不说,还用挑衅的目光瞅她,随后将茶杯往她面前一推,“为夫口渴,有劳夫人了!”

    莲佛惜抿抿嘴,无奈的起身面带微笑又咬牙切齿道:“喝吧!”

    商神佑满意的点点头,莲佛惜将茶壶重重往桌上一放准备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上,结果商神佑伸手去勾住她的袖口,牵住了她。

    莲佛惜扭头疑惑的去看他,然后被他一拽跌到了他怀中,侧坐在他大腿上。

    “你干嘛?!”莲佛惜惊恐的看他,又看看珠帘后的歌姬。

    什么破屏风,就蒙了个纱,风都挡不住。

    “哄你啊。”商神佑甚至露出了笑,笑里猫着坏,“夫人别恼,点心当然可以吃,为表歉意,为夫亲自喂你。”商神佑拿起那块糕送到她嘴边。

    莲佛惜嫌弃的紧闭着嘴唇,商神佑小声道:“张口。”说着又往后歪头示意了一下,“都瞧着呢。”

    莲佛惜依旧纹丝不动。

    商神佑皮笑肉不笑悄声道:“不吃就扣你一两黄金。”

    “你!”莲佛惜瞪他,无奈地凑过去恶狠狠地咬住那块儿点心。

    “夫人可还中意?”商神佑得意道。

    莲佛惜默默翻了个白眼,淡然道:“还行吧。”说完也伸手有样学样的一手捏住他的脸颊一手抓了块点心塞他嘴里,不怀好意地笑道:“夫君也吃啊!”

    商神佑猝不及防地被她堵住嘴,瞪大眼瞧她,却也不恼,反而将点心咽下后嘴角勾起了笑,做出口型道:“挺狠啊。”

    “彼此彼此吧。”莲佛惜皮笑肉不笑。

    商神佑抬手伸出食指碰着莲佛惜的侧脸,却没有轻佻的神色,认真的打量她今日的妆容。

    莲佛惜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妖,但有顾忌着身后一排的人未动作。

    只见商神佑的眼眸转动,目光随之流转,从莲佛惜的光洁额头间的殷红花钿到她今日画作柳叶的眉毛,随后是细挺的山根到人中,最后停滞在莲佛惜饱满的唇瓣。

    商神佑看着那红唇,恍然像瞧见一朵风中摇曳自在的花,对他招摇着:来啊,来啊。他的眼神越来越深,让莲佛惜不自觉地频繁眨眼睛。

    心乱了。

    “商神佑!”莲佛惜忙伸手拍他的肩膀。

    商神佑回过神来抬眼对上莲佛惜无措的眼神。

    屏风后的丝竹之声戛然而止,商神佑的思绪也随之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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