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刚泡了温泉促进血液循环，这次取血十分顺利，毫不费力就取了一大竹筒。
莫离刚恢复些许的脸色又变回了煞白，甚至透着灰败，取完血，他紧抿着唇，低着头，扶着石壁慢慢走了出去。
霁月暗暗劝道：“泽允，你就别罚他了，我与他真的没什么的。”
萧泽允不依不饶，“我知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
“可……他撑不住怎么办？你还没好全……”
“别担心，他内功深厚，不会有什么事的。”
山中天气多变，此时外面飘着飞雪，单薄的衣衫无法抵御寒冷的侵蚀，只跪了一会，莫离就感觉全身冷得彻骨，从手指尖起渐渐丧失知觉，他合拢双手想吹入热气御寒，可嘴里哈出的也是冷气。想要运功御寒，却由于失血过多真气无法聚拢。
视线模糊，差点晕过去的时候，蛊毒发作，脏腑的疼痛瞬间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唔……”
他跪不稳，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腹部，很快疼出了一身的冷汗，外冷内热，冷热交加刺激得他咳嗽不止，喉咙里泛起咸腥味，却因放了太多血，现在无血可吐，只能生生受着。
脏腑跳动不止，他觉得里面像有一把烧着的刀在反复拉锯，情急之下，只能抓一把地上的积雪塞进嘴里，狠命咽下，能稍稍缓解内腑的疼痛，也呛得他不停咳嗽。
这时，恍惚的视线中，有一只通体殷红的小鸟落在了雪地上。
那红色小鸟只有尾羽是金黄色的，很好看。
它停在那里，似乎不打算离开，不一会，竟有声音传来。
“哎呀——终于找到你们了。”
那女声十分熟悉，应该用的是与傀儡术同源的借物传音，将一部分神识通过内力附加在鸟兽身上，即可短暂操控鸟兽的身体。
这种秘术，莫离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艰难抬起头，“殷……枫华……”
小鸟又走近了些，昂着头，“要不要我帮你把解药偷出来？”
莫离虚弱地摇摇头，“不用了……”
“哼，逞强。”
“你会……来救我们吗……”
“会啊，不过这深山老林的，我得去准备车马，辛苦你再受几天罪了。”
“……”
“哎，你先别晕，袭击少子的凶徒，你杀了吗？”
“嗯……”
“是吗？我怎么没找到尸首？”
莫离有些惊诧，艰难撑起身子，奈何全身无力，撑了几下又倒了下去。
“不可能……我确实刺穿了他的胸膛……”
“嗯……奇怪了，我看到了悬崖上的雪坑，可里面只有一滩血，并无尸首。那凶徒是许家的鹰犬，会使用邪术，看来需多做打算啊。”
“……”
她通过鸟目看着莫离倒在雪地上，头发上脸上都沾满污泥积雪，蜷缩成一团冻得发抖的样子，不禁讥讽道：“啧啧啧，真惨啊，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硬撑什么，早早死去不就得了吗。”
“……”莫离闭着眼睛攒了攒力气，道：“我还有未竟之事……拿到玉玺，给先皇报仇……”
殷枫华敏锐捕捉到了他话中不对劲的地方，“……不是给公主殿下效忠了呢。”
“什么？”
“莫离啊，你该不会……恢复记忆了吧？”
“……”
“哈哈哈——真被我猜对了啊，我可真是天才——”
嚣张的话语从鸟嘴里出来显得十分滑稽。
“没想到你对夜阑用情如此之深，连断情水也能解。”
“……”
“你不打算告诉她吗？”
“说了……也没用的……”
“那——你打算连她一起杀？”
“咳咳咳咳——”
莫离揪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直咳出了些血沫洒在雪地上。
“抱歉抱歉，你别激动。嗯——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鸟儿蹦蹦跳跳的来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莫离，你知道吗，现在的夜阑，并不是真正的她。”
“什么……意思……”
“还记得你上次中了见血封喉的事吗，极乐天何其珍贵，萧泽允又怎么会白白拿出来救你？他答应救你，代价是夜阑服下情蛊，一生一世只爱他一人。”
莫离睁大双眼，震惊到忘记呼吸。
“她早已无法掌控自己的心，她现在，只是被萧泽允用情蛊束缚住的，一个傀儡罢了。”
“阑儿她——”
“第一次骗你喝下断情水，是为了从萧泽允手中救下你，第二次离你而去，也是为了救你的命——小公主爱的，一直都是你啊。”
说罢，红色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出了山谷。
*
一夜过去，风雪非但没有停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天亮后，雪终于停了，寒冷的空气也进入了洞中，霁月觉得浑身冰冷，于是更紧的抱住旁边的萧泽允。
“唔……”
萧泽允被她的动作惊醒，下意识的揉着肚子。
“怎么了？”
“肚子有些疼……”
她瞬间清醒过来，赶忙察看他的衣襟，还好，没有出血。又给他把脉，胎息平稳，没什么事。
“把拾柒叫进来，今日我想早点用药。”
“好。”
他一说，她才想起来，莫离昨日在外面跪了一夜。
昨晚那么大的雪，他不会被冻坏了吧。
洞外不远处，倒着一个人形，全身上下都覆盖了厚厚的积雪，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雪堆。
“拾柒？”
她走近推了推他，他身体僵硬，如同寒冰。
她赶忙去探他的鼻息和脉搏，还好，还活着。
扫干净他身上的积雪，发现他紧闭着双眼，不化的白雪点缀在他的发丝上，睫毛上。他的脸色像死人一样灰败，皮肤，嘴唇甚至泛着紫色。
“不好。果然被冻坏了。”
她赶紧将他拖进相对温暖的洞中，脱下自己身上的厚衣裹住他，哈热双手，使劲搓他的手，帮他回温。过了一会，他终于恢复了些意识，蜷缩起来，不停颤抖，呼出的气体都带着寒气。
萧泽允不以为然，“有这么严重吗？”
“我晚去一会他都要断气了！”
“故意的吧……”
他以为莫离故意冻伤自己引她心疼，却忘了莫离每日还要放血两次，血气不足早已提不起真气御寒。
她动作不停，又去外面盛了些干净的雪在自制的泥锅里，架上火烧开。
接着轻扶起莫离冻僵了的身体，将热水慢慢倒进他的嘴里。
“唔……咳咳咳……”
他冰冷的咽喉受不住突然的热流，虚弱地咳嗽起来，在呛咳中睁开眼睛。
她带着些担忧的脸庞映入眼帘。一醒来就能看到她，真好。
“你觉得怎么样？”
“嗯……咳咳咳……还好……”
萧泽允察觉到他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情意，幽怨道：“既然还好，就别挨那么近了。”
莫离听罢，抬起还有些发抖的手，轻轻推开她，移回角落，背过去闷咳。
“霁月，去取药吧。”
“可……”
她看着他咳得簌簌发抖的脊背，有些于心不忍。
萧泽允阴沉着脸吩咐着：“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