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没办法，只得拿过装血的竹筒，走到莫离身边。
莫离见状也不说什么，咳嗽着拿出匕首，颤巍巍地在伤痕累累的手腕上划了一刀。
可伤口中却迟迟没有血液流出，莫离用更大的力气又划了一刀，经脉都被划破了，可无论怎么挤，血气枯竭的经脉中，也流不出一滴血。
霁月急道：“这可怎么办……”
莫离看了看她，不想让她为难，便扯开衣服露出胸膛，将匕首塞进她手里。
“什么意思？”
他指着左胸上曾被剑刺过的疤痕，“我没力气了……咳咳……你来……从这里刺……取心头血……”
“可……你会不会死啊？”
——她也清楚，那个地方是要害，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他摇摇头，“不过是流一点血，没事的……”
她回头看了看萧泽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手，朝着那片疤痕遍布的皮肤，慢慢刺入。
“唔……”莫离闷哼一声，闭目忍痛。
果然，匕首没入一半时，有汩汩鲜血从伤口中流出，她赶紧拿竹筒接住。
她很小心，没伤到他的肺腑和心脏，接了小半竹筒时，血就慢慢止住了。
她先拿着竹筒喂给萧泽允喝。
莫离看着她殷勤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移开眼神，自己点穴止血，背过身去，忍着疼尝试着运功。
喂完药，她翻找随身携带的药品，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莫离。
“这是补血的，吃了吧。”
莫离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接过瓶子道，“谢谢。”
不久后，莫离开始发起高烧。
霁月给他诊脉，发现他的身体非常虚弱，风邪入体，气血两亏，内心郁结，旧疾复发，还有蛊虫噬咬他的内脏，他如今的状况比萧泽允严重多了。
他需要吃药，再吃些温补易消化的食物，充分休息，才有可能恢复，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允许。
她暗暗自责，曾经，她那么爱莫离，能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就连他皱个眉头，她都心疼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可现在，正如当初服下情蛊时萧泽允所说，莫离在她心中的存在感越来越低，接近路人。她心里满满当当都装着萧泽允，竟放任他虐待莫离。
莫离本就有伤，又失了那么多血，还在冰天雪地中冻了整整一晚上，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她深感愧疚，只好尽可能的让他好过一点，给他把厚衣裹好，为给他降温，她一次次跑出去用雪浸湿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
萧泽允冷眼看她忙活，幽幽道：“你对他很上心吗？”
她脱口而出：“啊？不是啊，他发着烧，血不就不能用了吗。”
萧泽允暗暗欣喜，“是吗……”
——只要有情蛊在，她不可能真正关心拾柒的，她现在这样，纯粹只是为我考虑。
“也不必太为他担心，能发烧，就说明身体还能撑得住。”
“你啊……真的要把人家折磨死才甘心吗？”
“你关心他还是关心我？”
萧泽允耍小性子，扭过头不理她，她哄了半天才哄好。
*
晚饭时，她熬了一大锅鱼汤，没有调味料，味道虽然不怎么样，却也能温暖肠胃。
萧泽允嫌腥，她好说歹说才喂他喝了两碗汤，吃了一条鱼。
接着，细细挑出鱼刺，盛了一碗鱼肉汤来到莫离身边。
她取下帕子，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烫手，双颊的红晕在灰败的脸上显得很不协调，嘴唇微张，艰难地呼吸着。
她轻轻推他，“拾柒……你醒醒。”
“唔……”
他辗转醒来，眼中湿漉漉的，眼神尚不清明。
“你要吃点东西，不然好不了。”
他没像以前那样拒绝她的好意，而是勉力撑起身子，接过碗，低声道：“谢谢。”
他好像没什么力气，颤巍巍地舀起一勺汤，大部分都漏到了碗里，只喝进去了一点点。
她看着心中着急，想着干脆抢过勺子喂他算了，又担心泽允会吃醋，只得作罢。
他喝了几口，就喝不下去了，嘴里做着吞咽动作，好像在抵御恶心的感觉。
她从他手中拿过汤碗，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很腥？”
他脸上渗出细密的薄汗，一只手不动声色捂着胃，摇摇头，“没事的……唔……”
话音未落，他就将刚才喝下去的鱼汤尽数呕出，虽然及时捂住了嘴，污物还是溅到了她的衣服上。
“抱歉……咳咳咳……”
他捂着嘴，呛咳着又吐出了些胃液酸水。
“没事的，是我考虑不周。”
她自责着，自己竟忘了他有胃疾，这么多天没好好吃东西，胃肯定很不舒服。她耐着性子，用手帕帮他擦拭污物。
他摆摆手道，“不要离我太近了……会弄脏……”
胃疼引发了蛊毒的发作，他感觉内腑的疼痛愈演愈烈，整个身体从内而外像是被烈火烧着了一样，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拼命忍耐，嘴唇破了都浑然不觉。
他无法保持坐姿，双手按进腹部，慢慢倒下，颤抖着蜷缩起来。
霁月见状心知是毒发，她也不忍心他继续遭受折磨了，于是取出解药瓶，倒出几粒药丸递了过去。
莫离恍惚中看见解药，无力说话，只咬紧嘴唇摇头。
她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吃了吧，你烧成这样，横竖血也是不能用的。”
莫离听罢，这才服下解药。
后来，霁月又给莫离吃了些温补的药，压制住了胃痛，才勉强吃下了些东西。
萧泽允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俩折腾。
*
翌日，霁月照常出去寻找食物。
山洞中只剩下两个男人。
萧泽允靠在石壁上运功，他的身子其实已经大好，胎动也恢复了正常。
只是贪恋被霁月照顾的感觉，才装作迟迟没有痊愈。
看着角落里莫离的背影，他的心底涌上了一股无名火。
“拾柒，过来给我揉揉脚踝。”
莫离还在发着低烧，听到他的命令，撑起身子，恭敬跪好，虚弱道：“属下……实在无力，恐无法服侍主人。”
“你是要违抗命令吗？”
“……不敢。”
莫离扶着石壁想站起来，却因身上没力气，试了几次也站不起来，反倒激得胃一阵闷痛，他只得捂着上腹，一点点膝行移动到萧泽允身边，伸出手按上他的脚踝。
萧泽允感到脚踝处像是碰到了一块寒冰，不满道：“嘶——好冰，你把手弄热些。”
“是。”
居高临下看着他低着头一边哈气一边搓手的样子，萧泽允戏谑道：“拾柒，你这么活着，不觉得憋屈吗？”
莫离没有抬头，“不。”
萧泽允不依不饶，“我都替你觉得憋屈。”
“是吗，我倒觉得，主人十分可怜。”
莫离的语气依旧是不卑不亢，甚至有些怜悯。
萧泽允闻言，登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我觉得，主人十分可怜。”
“我……怎么可怜了？”
“只因得不到她的爱，就改变她的意志，强迫她只爱你一人……这难道不可怜吗？”
莫离难得说这么长一句话，竟像平地惊雷般直直砸进萧泽允的心中。
萧泽允大口喘气，捏紧拳头，俨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你……”
莫离继续心平气和道：“想必，这孩子，也是用了卑劣的手段才得来的吧。”
“混账！！！”
萧泽允一掌扇在他的脸上，直打得他摔到了几步开外。
后又大步流星走过去，揪起他前额的头发，将他的头硬拽起来。
“你知道些什么，我为了她，为了这个孩子，我付出了多少？你又知道些什么？！”
说着朝他的上腹狠狠踢去。
萧泽允内力恢复，他毫不留情的用十成内力踢在莫离的胃部，只一击，莫离就感觉胃好像炸开了一样剧痛无比，张嘴就呕出一口血，动弹不得，只能蜷缩在地上。
可他并不打算放过莫离，盛怒之下追过去，继续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