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捧着写满蝌蚪文的书。想起自己读过的小说，想起陪翟玲玲看过的电视剧。心说其他人的穿越者都有法力，有异能，最不济也可以仗着知识储备开创天地。自己面对着书籍竟然一个字都看不懂，我扭头看一眼肉身的妈妈，看见她欣慰的眼神。知道她一定是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在用功读书。实际上我在找一个自己认识的字。我想问问她，可不可以先教我认这歪歪斜斜的文字。又害怕她知道我最多只能算她半个儿子。我想一想自己学过的历史，心想中国几千年的史书里好像没有记载过这样的事迹。还心想都说读史可以明智，我读过很多的史书，却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读一本完全不认识的书籍。

    我正发愁，一个同样十二三岁的男孩吭哧吭哧地跑到门口。他把手里的木棍靠在门框上，走进来说，“剑儿，你别读书了。跟我去捉鱼。”

    我正想着，太好了。就听见肉身的妈妈说，“烂鱼儿，捉什么鱼。剑儿要读书。”

    我不想再装下去。就看着她，轻轻地说，“我想去捉鱼。”我说完依旧看着她，看见她刚要阻止，就再次说，“我带着书，有时间就看一看。保证不打湿。”

    她看着我，仿佛感到不可思议。动动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即使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确定她当时想起了什么。只是记得清楚，那时的自己只想拿着书本，让这个被称为烂鱼儿的男孩教我认字。只想赶紧离开家里，问一问烂鱼儿白石崖的情况。问一问这个星球的情况。我看她没吭声，就把书揣进怀里跳出门。

    男孩拿起他的棍，领着我顺峡谷向南边跑去。我们先是路过几座房子，又经过几片不知道长着什么的田地，来到一条小溪的旁边。我先跟着他脱下鞋走进水里，学着他把鞋子插在腰上，又与他一起低着头寻找小鱼。找着找着，我失去了捉鱼的兴趣，心想自己是个成年人，怎么能这样孩子气。我抬起头看向小溪的上游，看到前方挂在山体上的瀑布，看见瀑布落到崖上之前就已经变成雨滴。我转身看向背后。看见小溪向着峡谷流去。我对男孩提议说，“这里没有鱼，咱们往前边走吧？”

    男孩看着我，说，“我母亲说，水潭很深，不能去。”他不说水潭还好一些，说过以后我更想去了，就说，“没事，咱们在边上看看，不下去。”

    他看我这样说，不吭声跳上岸向着东边跑去。我想着他到底是个孩子，也跳上岸跟着他。坑洼不平的地面让我有些脚疼。凉爽的空气，不必担心别人目光的感觉又让我找到久违的欢畅。我想起了妈妈，想起了爸爸，向神祈祷他们能够快乐到老。我想起了妹妹，想起了妹夫，心说以后爸妈就指望你们了。

    我心里想着，双脚并没有停下。我们不一会就走到水潭的旁边。走到水雾弥漫的地方。我看着超过两百平方的水面，看着水面上荡满的涟漪。看见潭水翻着滚，唱着歌越过西南边的出水口，然后再拐弯向西流去。也看见在水潭里生长的水草，仿佛不舍得溪水流走般拉扯着它们，不让它们跑远。

    我看见水草，又想起自己的家人，心说他们知道我穿越以后会怎么想，会不会庆幸少一个麻烦。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我的灵魂来到这里，我的身体怎么办。

    我看一眼拿着棍，认真盯着水面的烂鱼儿，心想，管他怎么办。反正我的灵魂已经来到这里，那个不求上进的赵亮祖，就让他烂掉吧！我想到这里，走到烂鱼儿身边，也朝着水面看。只看见在水面上跳来跳去的小昆虫，只看见水底摇摆的水草。没有看见一条鱼。我想问问他的名字，又怕他怀疑自己。我摸一下怀里的书，忽然想起来怕什么，他只是个孩子。就直接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头看着我，反问我，“你傻了吧？”

    我想一想，对他说，“是的，我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

    他走到我的身边，打我一下拔腿就跑。我急忙穿好鞋，跟着他越过小溪朝南边跑去。

    一路上我们又经过一片田地，看见两个在地里劳作的老人。听见他们喊，“慢一点，危险。这俩孩子。注意安全。”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就没有吭声，刚停下脚步，耳朵就听见烂鱼儿说，“爷爷，我们知道。”我看见他说着，并没有停下脚步。又跑几步还回头对我说，“快点，笨蛋。”

    看他这样，我只有接着向前跑。又跑一会，我们来到两座房子旁边。在这里我发现白石崖的田地都围着水潭。也看见整个白石崖只有四户人家。

    我们跑累了坐在崖边，低头看着脚下的山谷。看见峡谷斜坡上的树叶反射着阳光，看见谷底的河水波光粼粼。我掏出书，对着男孩问，“你识字吗？”

    男孩说，“不认识，崖上只有你母亲认识。”我感觉有些奇怪，还想再一次问问他的名字，还没问，又想起肉身妈妈说过的话。心想自己的爸妈，自己的长辈一直说赵家是大宋皇族后裔，说我命里有大富贵。我也是相信他们的话才从小就拼命读书，拼命学习。正是这个原因，我从小就没有怎么玩过，不是在学习，就是在上学的路上。说实话那时的我很自豪，很享受其他的父母们指着我批评自己孩子的感觉。一直到参加工作，我都感觉是有大富贵在等着自己。去银行上班以后，我才发现加班加点永远都是自己这样没关系，没后台二等人的日常。出现问题又和那些一等人没有关系。算成绩领奖励，倒都是他们。我正想着，烂鱼儿对我问，“你怎么了？”

    我说，“我没事。你知不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他摇摇头，抱着棍说，“我不知道。”我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总该知道吧？”他把棍放在腿上，对我说，“在我出生的那一天，父亲在下边河里看见一条大黑鱼。本来准备捉住给我母亲补身子，听见我哥哥喊他，急忙回来了。等我生下来，他就给我起名叫黑鱼儿。”

    听见他的话，我心想怎么会有人给自己孩子起这样一个名字。我正要再问他姓什么，我肉身的妈妈在我背后喊，“剑儿，回家了。”

    我一边想着自己的名字也好不了多少，一边转身。看见她手里还牵着早上见过的小女孩。看见她小巧玲珑的模样，我又想起自己妹妹小的时候。没过脑子就说，“好的！妈妈。”

    我说完，看见她再一次愣住了。看见她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说，“先回家。”

    我想起来自从来到白石崖，就没有听到妈妈这个词，也想起来黑鱼儿总是母亲母亲的说。我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一声不吭地跟着她，向着家走。走着走着，感觉到太阳照在我的背上。照进屋子里。也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庞显得明亮。我还等着她询问自己怎么和昨天不一样。结果自从她进屋，便坐在凳子上一声没吭。肉身的妹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哥哥，咱家的大狗一天没见了，咱们去找找吧？”

    我看着她的小脸，又看看母亲的沉默。对她说，“我不去了。我要读书。”说完我再一次拿出书，装模作样地看起来。我看着蝌蚪文，心说要想不让人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剑儿，只有祈求神的帮助。想好方法，我便在心里默默祈祷，神，我不求神力，不要异能，只希望能得到剑儿的记忆。

    我一遍又一遍地求着，忽然之间无数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我看见剑儿和黑鱼儿一起在崖上疯玩，看见剑儿和妹妹一起跟着父亲上山下沟，一起摘山果编花环。看见剑儿每天都过的非常开心。也发现与剑儿相比，自己的三十年算是白活了。我想着这些一低头，又看见手里的书本变了，原本歪歪斜斜的蝌蚪文，变成自己从小学过的方块字。

    我高兴坏了，心想他真是主宰这个世界的神。我想着这些，翻到第一页，认认真真地从头读。

    结果刚读两页，剑儿读这本书时的画面一帧帧出现在眼前。我发现剑儿识不了几个字，也发现剑儿的母亲并不会因此责备他。顺着这个线索我又发现剑儿的母亲从来不会打骂自己的孩子。与自己的妈妈相比当真是天差地别。

    我正在做比较，听见他的母亲说，“等你父亲猎到金毛兽，先不给你盖房，西边山谷有个教书匠，你去那里学习几个月好了。”

    我明白她是看见自己不停地发呆，就说，“好的，母亲。”我一边回答，一边心想，学习自己最拿手了。我说完就再次抱着书看个不停，我早已看出来这是一本神话启示之类的书籍。等吃过午饭，我便读完所有文字。想一想内容逻辑，就又看了一眼。

    一直到天黑，剑儿的父亲都没有回来。我已经知道他是和黑鱼儿的父亲一起去猎金毛兽了。也记起他以往打猎经常一去几天。剑儿的母亲并不怎么担心，反而为读一天书的我感到欣慰。

    她不知道，我已经占据她儿子的身体。我也说不清楚，界定一个人是谁，到底是看肉、体还是灵魂。只是知道自己通过今天的阅读，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信仰。

    知道他们认为掌管这个世界的神有三位，主神是太阳，副神是月亮。主神叫太阳神，副神叫月姥姥和红恶魔。还知道太阳神亲近月姥姥时，四海升平。亲近红恶魔时，天崩地裂。也知道这个星球的人们都在等着月亮之子，等着他为这个世界带来和平。

    我见过神的模样，却不知道神是不是只有他一个。我比较确定的是，这个世界的信仰并不准确。最起码我知道太阳只是恒星，同样也清楚这个巨大的宇宙里有非常多的恒星。我想着这些，想着地球曾经也有人信仰太阳神，就沉沉地睡着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以后，我听见有人大喊，“快起来，快起来。掠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