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小花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哭喊。也看见她被掠匪抱着越走越远。

    我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重大抉择，是站在这里等着强大以后再行使月亮之子的职责。还是此刻就实现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或者弟弟应付的责任。

    我想起自己从小就等着毕业再好好玩的志气，想起自己从中学时期就等着毕业再谈恋爱的决心，也想起辞职不久翟玲玲就离我而去，想起来正是这些远大理想，自己才报复性地在出租屋里打游戏。抬起脚就朝着小花的方向追去。我一边追，一边想着打败那个掠匪的方法。我想到剑儿瘦弱的身体，想到自己没学过功夫，想到在躺平时看过的电影。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

    等我喊叫结束。那个掠匪转身把小花丢在地上，拿出鞭子就要抽我。我不等他抡圆，借着向前奔跑的惯性，跳起来用膝盖撞向他的肚子。他应该是没有防备我真敢攻击他，也没有看过泰拳这部电影。一下就被我撞倒在地。我不敢让他反应过来，直接骑在他身上用两个拳头像咏春那样狠揍他的眼睛，狠揍他的脑袋。直到我的双手很疼，我的脖子上也多出一把弯刀。

    我只好停下来，举起手站到一边。这时候，我才发现掠匪们已经把我围在中间，把小花围在外边。我心里的恐惧打败了无畏，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心想这一下自己完了，别说做月亮之子，恐怕会像那条狗一样被杀死。我想着，却看见掠匪们哈哈大笑，也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个掠匪说，“他妈的，我要杀了这个小子。”

    其他掠匪却笑着说，“你不能杀他，你得感谢他没有撞向你的弟弟。”我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心想自己怎么没想起来。我正想着，又听见一个声音说，“还应该感谢他阻止你破坏规矩的行为。”

    我听到这句话，看见原本围着我的掠匪让开道路。走进来一个身穿米白色长袍的中年人。他走到我的身边，捏捏我的脸说，“我曾经不止一次地重复，上路之前他们是‘草’。你们想怎么收割，就怎么收割。上路以后他们就是‘货’，你们只能护着，看着，完完整整地交给买主。”

    我看见他说完，拍拍我的脸，拂一拂我的肩膀，完全就是一个好人的模样。我不知道自己的肩膀上有什么，只是知道他这两下简单的动作，就让我心里的担心消失不见。

    那个刚刚被我殴打的掠匪在这时跪下说，“头领，我色迷心窍，请饶过我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看他说得真诚，心想这个说话温和的头领一定会饶了他。也想到等回过头，他一定会找我的麻烦。我正想着，眼睛看见头领掀开自己长袍的下摆。从右边大腿上拔出短管燧发枪，对着掠匪的脑袋就扣了扳机。

    我看看冒烟的枪口，看看那掠匪额头的黑洞。想起来美国的牛仔，想起打死自己的矮人。心说，此时到底是属于什么时代。我正在思考，眼睛竟然看见真的走过来一个侏儒。我看着他，脑海里涌现出自己中枪时的情景。想起自己的第二条命。我正想着，耳朵又听见头领对着一个掠匪说，“把他的手绑了。”

    我知道自己跑不了，再加上我被侏儒吸引，听到头领的话以后，就老老实实地伸出双手。任由掠匪用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绳子，一圈圈地系紧我的双手。实际上，我没有观看自己被绑的过程，我完全被比剑儿还低的侏儒吸引。我看见他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接住头领手里的枪。取出背包里的弹药和工具仔仔细细地装填。他娴熟的动作让我非常好奇，就对着头领问，“这喷火的武器买自哪里？”我问话的时候，头领已经向着我刚刚睡觉的地方走去。听到我的话，他转过来说，“我自己定的规矩，自己不会破。只是我既可以把你卖给达官贵人，也可以把你卖给食人族。”他说完话，转身继续走。牵着我的掠匪说，“快走，你这个小家伙。”

    我抬脚跟着他。想起来自从被掠匪围住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小花。又走几步，才看见她已经回到黑鱼儿的身边。回到我们被掠儿童的队伍里。我心想她怎么这样。我为她差一点被人打死。她却不吭声跑到安全的地方。我很生气，低着头走回队伍里。等我站好以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太阳已经升到半空。我想一想，记起来正是天亮了，才能看见掠匪抱着小花往树林里走。她的表现，让曾经占据我全部身心的自暴自弃，在这一刻又突突地冒出来。这个念头让我的脑海不可抑制地窜出一阵后悔，觉得为她冒的风险很不值。结果这时候，剑儿的记忆也涌现出来。我又开始心想，她毕竟是剑儿的堂姐。剑儿在这里，会不会为她拼命？我想一想剑儿的母亲，想一想剑儿的父亲，心说他一定会。毕竟这是一个弟弟或者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看见头领转半圈又绕过几棵树，走到一堆有石头和泥土组成的高地上。也看见那高地与剑儿的身高差不多。还看见高地此刻正笼罩在清晨的阳光里，显得很明亮。头领身上原本就穿着米白色的衣服，在高地上仿佛被朝阳镀一层金光。其他的掠匪让我们向着高地下靠拢，原本站在中间的小花和黑鱼儿走到我的身边。我看向小花，看见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谢意。我想问问她有没有事，想想她对自己的不管不顾，又感觉对她好都是白搭。我想着，听见头领大声说，“你们原本只是任人宰割的哀草。是我把你们变成人，变成可以割草的人。也是我带着你们打败其他的队伍，保证你们收割的货物可以换成钱。换成你们最爱的钱。以后再有人打算破坏我们的生意，下场就是重新变成草，变成可悲可叹会腐烂发臭的草。无法控制自己，或者感觉不适合做这行生意的人，随时都可以离开。否则就得遵守我们的规矩，就像是太阳每天升起，每天落下一样亘古不变的规矩。”

    听他说话，我感觉这个人不简单，感觉他坏得很有水平。我正想着，听见他停顿几秒后又接着问，“你们听懂了吗？”其他的孩子们听的莫名其妙，我知道他是给掠匪说的，就静静地听着掠匪回答说，“听懂了。”

    “那好，就让我看看你们这次带回来的‘货’。”我听他这样形容我们好几次，早已明白是什么意思。心想自己大老远穿越到这里，就得到个“草、货”的身份。我看见他说完原路返回，朝着我们所在的地方走过来。

    我看一眼侧面的黑鱼儿，看见他耷拉着脸一声不吭。看见小花藏在他身后，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走过来的头领。我想想她刚刚的表现，心说她不过才十三岁，有刚刚的做法很正常。我想着，头领经过几个掠匪，朝我们走过来。他来到我们中间不紧不慢地扫视一圈，摇摇头说，“这一行的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幸亏还有几个不花钱的货。唉！来吧，把他们拴在一起，有我和一队带回寨子。二队、三队和四队继续收割，这批货的数量低于三十我们分不了几个钱。”

    他说完，掠匪们大喊，“得令。”

    我心想这些人太坏了。还心想都说人贩子可恶，他们比人贩子坏一千倍。我在心里想着，十几个掠匪转身走了。留下的五个掠匪拿出绳子把我们拴在一起。

    我没有干等着，趁这个时间仔细观察身边前后的三座山峰，看见它们就如同一个书写不工整的品字。距离我们最近的山体在左边，右前方的山峰大约有一千米，刚刚下来的大山就要更远一些。我想着自己得记下这些，万一哪天能够回来，可以让自己找到回家的路。我想着，又看看其他方向更远的山体。我还没有看完，他们就已经把我们串在一起。刚刚的事件，让掠匪们更加警惕。他们把我和小花，还有黑鱼儿分开，与那七个孩子混在一起。我和小花之间，隔着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还没开始走，他们就再一次哭个不停。走一会，小花也嘤嘤地哭，紧接着是其他的孩子。我看看前后，发现只有自己和黑鱼儿一声不吭。

    我是一个成年人，又是从另一个星球穿越而来，不哭很正常，实在是想不明白黑鱼儿一声不吭的原因。我记得清楚，就在我离开父母走到他的身边，他就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更加没有说出一句话。我想一想，又心说思考这些没有一丁点意义。还不如想想怎么逃跑。

    我想着这些，脚步并没有停下。掠匪们也没有放松对我们的看管，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开始策划怎么逃跑。我看着道路两侧的植被，看着有近及远的巨石，心想就自己的身高，只要能脱离队伍，找个地方往那里一趴，就可以躲过搜捕。又想想刚刚头领说过的话，心说自己的脑子也太简单了。不过即使我知道自己逃不了，还是有板有眼地畅想离开他们之后的要做些什么。我想到得找一个地方让剑儿长大，想到要增加自己的能力，以便完成月亮之子的责任。

    想起月亮之子，我又抬头看看前边的小花，看看更靠前的黑鱼儿。还有哭个不停的其他孩子。心想我要是丢下他们跑了，还算个什么月亮之子。

    我的双脚不停地走，我的心也停不住地想。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过很远的路程。同样也过去很长时间。我的汗水浸湿了衣裳，我的双腿失去了力量，我的肠胃也传过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我想一想穿越前，几乎天天饿到肚子疼，挣房租和饭钱时也经常累到浑身酸疼，只是那时候就算再饿、再累也不及此时的十分之一。我又开始怀念那个时候。我前面的男孩子倒在地上，掠匪抽出鞭子甩的啪啪响。我急忙把他扶起来，对他说，“别哭了，越哭越累。”说完我又开始自责刚刚的想法，心想自己动不动就怀念窝在出租屋打游戏，还怎么做月亮之子，怎么给这个星球带来和平。

    就这样，我一边走一边想，只到了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们才走到头领说的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