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顶上有两个小铃铛的发条闹钟，瞬间想起钢铁滑轮，想起燧发枪。还有被侏儒用枪打死的经历。教官看我愣住了，又问一句，“怎么，你可悲的母亲没有让你见过这神奇的机器？”

    我心想，这有什么，不过是初级工业产物而已，我生活的地球，比这个高级的电子设备多的是。我心里想着，嘴上说，“我当然见过。”说完我上紧发条定好闹钟，问，“我们可以先准备一下吗？”

    教官早已瞪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已经被我的表现吓到了。听完我的问题才反应过来，说，“可以。”我急忙转身对着我们组的小剑士大喊，“快解下佩剑，扔下所有不必要的物件。我们必须尽可能减轻负重，必须在一个小时内跑完二十圈。”

    我一边说着，一边解下佩剑，解下腰带。把长袍的下摆卷起来系在腰上。我看见大部分人没动，就又对他们说，“你们可以不听，等一会跑不完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说话时，看到他们都带着一副不屑的表情，我清楚原因，正想办法解决。又看见他们有人开始模仿我的动作。

    等我准备停当，等他们也都即将结束。我转身看着教官，再次对他说，“我们可以开始了。”

    他看着我，说，“你小子还真聪明。”我怕露馅，不敢再和他说话。就摁下闹钟，对着我们小组的其他剑士说，“咱们只有一个小时，快跟上我。”

    我说完就开始向西跑去，我心想这一次初秋组一个人都不能落下。一个人都不能被杀。我想着，被其他人超越。我清楚他们都认为自己比我强，比我厉害。甚至大山从我身边经过时，都没有看我一眼。我知道他住进第四间房，也理解他怪我没有喊着他一块走出那间屋子。我当然也记得他向我挥剑，向我发动攻击。我不恨他，还很庆幸可以早一点知道他的愚蠢。我心想就让你先跑，就让你们使劲跑，等一会你们就知道限时长跑的厉害了。我想着，尽量保持呼吸频率的稳定，尽量保持匀速向前。该直线时，不让自己出现一点偏差，该转弯时，圆角转弯。既不跑入线内，也不浪费一点体力。不像其他人，有的相互角力跑到最前边，有的沿着训练场的边缘跑，直角转弯。我只是跟着他们，不去在意队首领先自己几百米。我知道他们过一会肯定会慢下来，虽然我没有跑过半马或者十公里以上的长跑，最起码我跑过五公里。我知道，一开始不重要，后半程才要命。再说，我是首席剑士，我是他们的班长，我要保证所有人都在一个小时里跑完全程。

    到第五圈，我感觉到疲累，我心想必须要把自己的脑子放空，必须尽可能地节省体力。到第八圈，我已经来到队伍中间。我看见一开始跑到前边的人，都到了后边。也看见所有人都是满脸大汗。有的人一开始跟着我把长袍下摆卷起来，精神状态好很多。还带着剑的几个半傻子已经步履蹒跚，我感觉自己得想一想办法。我便喊，“前边的人注意速度，不要突然加速。后边的人跟上，我们必须跑完全程。还带着剑的人，赶紧扔了佩剑。”

    到第十圈，我感觉自己得歇一歇。我看一眼手里的闹钟，发现已经过去二十五分钟。我心想完了，看一眼后边稀稀拉拉的队尾，感觉这样下去肯定会有不少人被淘汰。就是自己说不定也跑不完全程。又看一眼地形，心里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我改变自己的策略，趁着下坡拼命跑到前面。对着领头的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答说，“一八、一八三三九。”我对他说，“好。你听我的——在前边领队，等一会我——给你说方法。”我说的不清不楚，他不知道我的意思，再加上累半死就没有吭声。我趁机停下来喘口气，对着所有人说，“你们——听我的指挥，现在是下坡——继续跑，等一会上坡时——咱们停下来走上去。”我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大，说得也不清楚。好在还有一个南侧的平路，找机会再说一遍。我想着就跟着队尾向前跑。

    等到训练场东侧，我在中间有气无力地喊，“一八——三三九。别跑了——慢慢走上去。”我喊叫结束，一八三三九停下来。他弯着腰，低头看着我。看着其他人超过自己。

    我不认得那两个跑到前边的男孩，也不认得跟着一八三三九停下的男孩。就急忙对还在跑的人说，“别跑了——节省体力——走上去。不然咱们——都得死。”听到我的话，很多人停下来，我也停下来，看一眼面前的大山，又看一眼右手方向的队尾，抬起脚慢慢地往上走。超过一八三三九的几个人看见我们没跑，他们也停下来。等我们走到他们那里，他们才接着走。不过他们可不舍得自己辛苦赚来的优势，依旧争抢着走在前边。我不想管他们，只记得自己要保证所有人都活下来。我看向训练场中间，看见其他小组的剑士都停下训练的动作看着我们。就是各组教官也在看着我们。

    我没有力气思考他们眼神里的含义，只是尽可能地放空大脑，节省体力。不一会我们走到顶端，我也调匀呼吸。再次看一眼时间，发现又过去三分钟。就对着一八三三九，说，“还有你来领队，咱们慢跑，等一会到下坡时再加速追回刚刚浪费的时间。”

    我说完看着那几个超过一八三三九的人。发现他们也在看着我。直到我看见一八三三九跑到前面。我看看走在队尾的几个人，看见他们已经全部解下佩剑，卷起长袍下摆。就对他们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跟上，自己也跟着队伍跑起来。不一会我们跑到下坡，我又喊，“加速时注意安全，不要让自己摔倒。”

    就这样，我们又跑几圈，到最后两圈实在跑不动了。我们的还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跑到现在一个个都犹如失去魂魄的小僵尸。还没到上坡，就有人捂着肚子或心口弯腰停下。我想起地球上的爸妈，想起白石崖的父母，想起小花，也想到了自己失去的两条命。看看其他人，就对他们说，“想想——你们的父母，想想你们的家人。快点——跟上。”我说完就拼命跑起来。虽然没看时间，我也知道没剩下几分钟了。我不想管什么首席剑士，只想保住自己的第三条命。好在等我转弯以后，看见后边的人也跟了过来。

    等我跑完全程，我看一眼时间，还剩下一分钟。我累得要死，只想躺在地上，只想喝水。只想喝冰凉的水。我扭头看一眼队尾，我看见有个男孩已经倒在地上。我把闹钟放在地上，喊一声，“三三九。”就向那男孩跑去。我想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他并不肥胖的身体变得千万斤重。我只好拼尽全力，刚拉起他的上半身，一八三三九也一摇一晃地赶过来。我们架起他朝着终点走去。

    不一会，我们追上两个一瘸一拐的人，他们等我们靠近，也对我们伸出手。我以为他们要帮忙，谁知道他们一左一右抓住我们的衣服。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有带着他们拼命地挪向终点。眼看着我们距离教官越来越近，闹钟响了。我实在坚持不住，腿一软就坐在地上。我看见剑士长摁停铃声，也看见长着满脸横肉的教官长说，“八十年来，没有一个小组能在一个小时全部跑完二十圈。你们是第一个不用教官使用特赦权的剑士组。我不知道是该奖励你，还是该惩罚你。你们先休息。把后边的三个人记下来。等候团长发落。”

    我看见他走了，心想自己已经尽力。我想着，听见我们的教官说，“一五七四四，你先带着初秋组回去休息。吃过午饭，到这里练剑。”

    我看见他也走了，索性躺在地上。心想自己在剑士团内，在餐厅之外终于听见几句人话。我想着，剑士长来到我的头顶说，“你小子打破常规，要么极度聪明，要么非常愚蠢。”

    我坐起来正要说点什么，他转身也离开这里。我看看还在昏迷的男孩，又扭头看向其他人，看见他们有的坐着，有的歪七八扭地站着。姿势虽然不同，眼睛里至少出现一些欣慰。我知道自己还剩半条命，看得不一定准确，主观意识也会造成偏差。

    好在我的注意力没有全部放在他们身上。透过他们也看见别的小组重新开始训练。我想站起来，带着他们离开这里，结果我尝试之后，浑身的酸痛又让我坐在地上。过一会我刚要进行第二次尝试，一个我没怎么注意过的男孩走过来说，“我忙你。”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犹豫。借着他的力量，才终于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