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这一顿饭可谓是吃的索然无味,不知是雨宫味觉有所消退,还是吃什么都如同嚼蜡。

    那段时间她是多么爱吃烤鱼都被父母看在眼里,如今连色香味情俱全的这份心意都已经品尝不下去,就像是生命只依靠着昼夜不息的呼吸机在维持,什么都在逝去,只剩下她残破的躯体站在原地。

    一路上她与父亲相顾无言,下车时才道了句一路平安。雨宫爸爸望着女儿远去的身影,默默在心里祈祷她能顺利。

    尽管少女神色疲惫,但是精神却亢奋无比,她不敢把幸村当作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因为深知这对谁都不公平,于是考进东大仿佛是她最后的海与远方。

    撑着破碎的身姿进入备考室,脑海里飞快过着学过的知识,什么开闭区间连续可导,什么真菌几丁质细胞壁,枯燥纸页划过的痛苦皆不如少女被背刺的每个疼痛呼吸的瞬间让人难过。蔗糖分子它可以水解,而这拐弯抹角去同理,盛夏记忆会被撕裂,爱想要反证却又不断纷争。

    所以什么才是真命题?雨宫早已经不知道自己抓紧了什么,又或者说其实什么也没留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手腹的白沙全部都随风而去。

    可那些苍穹的岁月绝非白费,即使春天短暂而亏待,昼夜辗转的日子终究会成为她的积淀——少女只能如此相信,即便以外的过程痛彻心扉,这也是她最后逃离生活的机会。

    -

    东大的面试环节是1v1,在雨宫用日英双语进行完自我介绍之后,跟前的四位教授都分别询问了不少问题。

    除去她已经准备好的毕业问题的说辞,被正中眉心的还有与医学相关的经历,在天网面前是无人能扯谎的,她只能注重语言去描述几个月剧增的阅读量,还有企图让老师安稳的学习和努力。

    说到得奖经历的时候,雨宫连接了自己的感悟和逻辑能力,她很尽力,但依旧余光里瞥见了几人略显不耐烦地用笔盖哒哒着塑料桌板。少女很不喜欢这样像被审判,因为面对权威她渺小无比。

    “那个…我可以说一下我的感想吗?”雨宫坚定了眼神,就算横竖都是死,那也要等到她唠叨完才甘心。

    “啊,当然可以的,我们很欢迎学生拥有自己的主见。”大概是想看她能变出个什么花,刚才还欲窃窃私语的几人都停下动作。

    “好的,真的很感谢,”少女起身鞠了鞠躬,随后扬起音调,“首先,东大一直是我的梦中情校,特别是与我志向相符的医学部。如今随着中成药在我国的发展,草药也走进了大家的视野,而据我的了解,东大准备开设专研该方向的研究室,这也是为什么我将贵校当作是唯一志愿的重要原因。”

    听她提及此事,四人都愣了愣,因为在此之前面试的所有人都未曾说过这个话题。

    “那么…”最右边的教授翻了翻桌上的资料,“雨宫同学,听你的说法,是对这方面有所研究吗?”

    “是的教授,”少女深知她的机会来了,赶紧连串出击,“它是门很需要耐心的学科,必须要有极其的自学能力,学生不才,但也已经深读过原版的黄帝内经和伤寒论等等重要书籍。它的理论不仅需要强逻辑性,还需要有哲学的思维,在此基础上我也学习了易经和阴阳五行。而且学科它需要的是实践,尽管我在数理方面没有相关的大赛经验支撑,但相信我的成绩单——是能证明我具备这个学习条件的。”

    “好的,明白了,”教授算是回应,随后又抛出一个雨宫觉得不是在寻常列表上的问题,“听你的意思,是会中文吗?既然看了那么多书,平时是不是社交圈子比较小呢?”

    她以为是在被测试,只好一半实话一半随机应变,“是的教授,我会中文,只是没有去考HSK。关于圈子…这也是因为我比较热爱读书。”

    “嗯,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雨宫同学。”

    “真的非常感谢!”少女临走前深深地再次鞠了个躬,教授向那记消瘦的背影投去了考究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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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走出令人压抑的课室,雨宫才稍微松了口气,除去那位最右边的教授多问了自己几个私人问题,但似乎自我感觉起来还算可以。

    其实少女知道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但是夕阳正盛,殷红的波浪浸透她那孤独的桨,洒在伤口上却温和柔软,让她的感慨过度泛滥。

    这样的天气,雨宫会想起那日大雪纷飞里那个站在校门口的高大身影,他会对自己笑靥如花,撑着阻挡一切的伞,只是那样站在那里,站在她的前方,就已经惊鸿了偌大的世界。可如今冬去春来,少年已然远在他乡,顺手也掠走了她所有的情感。若是春风有脚,她希望能够走到他的身边,如鲸永远向海,诉说即将到来的曼妙。

    雨宫想即刻赶回家告诉他,不管是细微的暖阳,还是那些繁琐的试题,但当她坐上电车拿起手机的刹那,话语却丧失了出口的权利——因为她发现幸村终于回复了她。

    “前段时间有个封闭训练,没有及时告诉美泉,抱歉。我准备参加比赛了,所以不能回校参加期末考试,要是能见面就好了。”

    “可以电话吗,精市?”画面停格在这里,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如隔春秋,连爱意竟然都变得被动无法言语,这才发觉其实自己一直在期待,只是如同坠入深海的梦魇,没有终止。

    “抱歉…我还要训练,真的抱歉。之后可能也很难及时回复美泉的短信了,等我闲暇再聊吧。”

    少女已经记不清看到过多少次抱歉的字眼,每多一次,她便又多一次破裂的感觉。明明是自己告诉他要勇敢,如今失去了前进脚步的人却似乎是她。时光这双手将两人撕裂再对折,暗不见底的鸿沟似乎越来越宽广,她的独木舟快被海龙卷扯碎,但她找不到着陆的地方。

    “好。”她听见自己轻声说,不知是道与谁听,没有落一滴泪。

    那个雪华下曾经摇曳的晶莹吊坠正折射着日丽金光,照进雨宫的瞳孔,随电车晃动的瞬间闪痛了她忽然泛红的眼睛。

    -

    立海大的毕业典礼举办在期末之后。

    春和冒昧地畅泳,微冷的清风横扫过学子的秀发,不为众人留下美好印记的时间。今年的开春似乎格外寒冷,枝头的樱花连骨朵都未曾显露。

    雨宫父母并未出席这场典礼,因为雨宫妈妈临时有工作需要出差,而雨宫爸爸选择了同行,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去度二人世界,加上雨宫自己并不重视这个,所以从前日开始都是她一人在家。

    其实对她而言,毕业典礼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并非是对立海大没有感情,只是未到深刻的地步,她便选择离开。不管是伤心还是快乐,往事终将随风,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她已经麻木。

    在礼堂听完了长达将近两个小时的嗡嗡,雨宫脑袋空空,本就不会有人来接近自己,她如今也获得自在,仿佛全然忘记了毕业前在学校的处境,独自一人往天台走去。

    少女自认为没有人会在意她,但不代表其他的人,在她刚关上天台门的时候,忽然从身后出现几个高大的身影。只记得砰的一声,随后那袭乌黑的长发随倒在地。

    楼下料峭的春风呼啸着,忘记了去抢夺那些正盛的嫩芽,有人她只身跌入其中,连落花都不愿意将其砸成缤纷的霞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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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回过神,手脚却麻痹。

    雨宫第一时间从口袋里摸索,却怎么都找不到手机在哪,起身才发现一地狼藉。不止是手机的ABS碎片,还有散落的月华和碾成无法拼凑原型的玻璃渣。

    她随即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无情地笑了笑,随即碎片似的记忆袭来,她似乎与为首的人第一次争执,但她没有打过架,最后不知是谁拿出了剪刀,过程被受激的海马体选择性遗忘,似乎是她又发作了,那群人才被吓得四处逃开。

    默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她发现自己身上倒没什么伤,只是曾经乌黑的秀发已经不复存在。也许是她过度呼吸的样子吓到了围攻她的人,慌忙跑走留下了那把剪刀,她小心翼翼地捡起,随后一把剪断了剩下的长发,再将剪刀放入背包。

    从天台往下眺望,不知为何她想起刚才有人嚷嚷着让她去死——但是她不想,她已经挣扎了那么久,就算这是最后一天待在这片难以呼吸的地方。

    少女觉得自己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忘记某个片段,说来也是可笑的悲情角色,喧嚷里那么多人,她终于认出了当初喊不上名字的,被森口安慰的那个哭泣女孩。

    雨宫摇了摇头,今天的天空很是拂晓,还有能够静下心的层层叠云。她站在天台的栏杆跟前,慢慢挪着脚步,她想像记忆中的少年一般,向天空张开五指,伸出双臂。

    忽然瞥见一抹眼熟的身影,雨宫忘记自己现在最应该的是去找老师或者直接上警局,她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而且没有告诉自己?她除了满腹的疑问,还有满心的喜悦,拎起背包就是往下冲,关节的疼痛没有阻挠住她的飞奔。

    见幸村正背对着自己站在花坛前四处眺望,她准备吭声,然后想起自己手心上唯一一处伤痕,她又用手搓了搓,背到背后。当她再次抬头,却看见了一幕让她怔住的画面。

    那个失去联系的少年,接过了她‘好朋友’手中的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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