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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赴宴(三)

    缀玉公主回到自己的玉华殿,回想刚才苏毓泠的话,梁府的人是宁王邀请入宫,所以她会是宁王的人么?我与她相遇,究竟是巧合还是处心积虑的安排?

    过了约半个时辰,红衣宫女樱儿从太和殿回来,将殿中情形细细回报给公主,缀玉不解问道:“宁王草菅人命又是从何说起?”

    “奴婢打听了,听说是上个月,有位公子在梁府宴席上说了些冒犯宁王的话,当时不少人听见了,不知怎么地传了出去,宁王出动府兵砍了那公子的头,还处罚了在场的其他家公子。”

    缀玉听完思索半晌,越发不解。按理说,梁家得罪了宁王,宁王为何反其道行之,对他家示好,是为了挽回自己的贤名还是另有目的?梁家区区五品值得宁王拉拢么?如今正处皇兄与宁王争权之际,此事与之可有关联?

    竟还当着皇兄的面处置了周陈二位大人,若说先前宁王对还政一事尚遮遮掩掩,留有余地,今日等于是大张旗鼓地宣告臣下,与皇兄正面对抗了。

    她一时想得入迷,连宫女唤她也没听见。

    缀玉公主品貌俱佳,只可惜命蹇时乖,虽然养尊处优却身份尴尬,从小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前朝以宁王为首,后宫以常太后为尊,一边是叔父,一边是庶母,皆不是亲生。自小听宫女们说起自己的亲生母后,得知那是一个何等雍容华贵才情横溢的女子,人人都教导她须以之为榜样,不可任性骄纵乱发脾气,不可贪心奢侈得寸进尺。

    她深知自己无人依仗,唯一能投靠的只有皇帝以及日后的夫家。她唯有紧紧抓住与皇兄一处长大的情份,为自己谋得最稳妥的出路。

    皇兄与宁王势必争权,若要依附皇兄,则必不能与宁王有牵扯,故而嫁入常家是上上之选。只是那常傲是个花花太岁,实在不堪嫁,但除他之外,又无人比他更合适。今日听了苏毓泠一番话,她却更困惑,权势和夫妻恩情之间,究竟哪样更能倚靠?瞧着苏毓泠比自己还小,如何懂得这些?

    苏毓泠在“逍香殿”待得无趣,便在附近随意逛逛,殿侧的园地上花枝繁茂,她东赏一朵花,西赏一枝柳,不觉已离了逍香殿,往不知名的一处宽敞园地走去,那里种了一片秋海棠,满枝的花朵挨挨挤挤簇拥着,盛开得热闹非凡。

    她钻进花林赏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人声,忙躲在一排桂花树后。花林旁的宫道上走来一队侍卫,还架着两位大人,他们衣冠不整,脸上鼻青脸肿,口里犹含糊不清地咒骂:“……宁王心怀不轨……不会有好下场的!……”

    “还能说话是吧?”一位领头的侍卫朝他嘴上挥了一拳,彻底绝了声响,又朝另一个侍卫使个眼色,另一位大人也挨了一拳,脑袋失重耷拉下去。

    “非要如此才消停,不知好歹!”侍卫们一齐嬉笑起来。

    “走!”

    一行人走远了,苏毓泠才敢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前世进过王府,进过皇宫,算是见过世面,二品大臣的官服她是认得的,二位大人入宫赴宴,若没有皇帝授意,普通侍卫连官阶都没有,怎敢对二品大臣大打出手?显然是出事了。他二人一路咒骂宁王,难道是宁王?

    苏毓泠本能地跑回“逍香殿”,不敢再到处闲逛。

    牡丹阁里已经开了锣,皇后服侍着常太后一道看戏,左右坐满了夫人小姐。大人及公子们去游聆风湖,双层游船上已煮茶熏香,宫女操琴奏曲,一切都预备妥当。

    既不想看戏也不想游湖的人便四散在御花园或湖边回廊。回廊依湖而建,岸边有一排参天大树,绿荫如盖,回廊里十分凉爽,已提前挂好竹帘、铺上软席、摆了茶点,间有屏风相隔。

    里面稀稀散散地坐着一些人,梁翦承一家三口便在其中,太和殿宴席一散,梁大人便拉住梁菡雪找到梁夫人,随人群到了御花园,与众人分散后,找个避人的角落,将梁菡雪狠数落了一顿,慢慢走到湖边回廊,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进去歇息。

    湖边的凉风轻轻吹着,夫妇二人靠在软椅上,梁夫人渐渐有些困意,梁翦承却心神不宁,一直为刚才太和殿上的事烦心。梁菡雪无聊地坐在一旁,手中掐着一条柳枝,想去查问煊郡王的行踪,又怕惹恼父亲不敢离开,两杯茶下肚突然说肚子疼,旁烦宫女领着去更衣。

    她离开没一会儿,梁翦承便听得外面有些动静,原来是皇帝驾到,他一瞧见便直直地跪拜下去,甚至都没看清皇帝的面貌。皇帝换了身龙袍,金冠也换成白玉的,他神采飞扬地朝回廊里随意看了两眼,带着几名内侍登上了另一艘游船。

    梁翦承的位置又偏又远,直到皇帝入了船舱,他才起身坐回原处。皇帝年仅双十,怎么争得过权柄在握老谋深算的宁王?朝廷动荡,自己官职低微,与双方一无私亲牵扯,二无利益相连,三且两不投靠,想来此番危机不会被波及,只需撑过这几年,也应水落石出风平浪静了。他静坐一旁,全然不觉又有一行人走来。

    缀玉公主身着金橙色长帔,上绣着繁复精美的凤羽,一头青丝绾成燕尾髻,簪着五尾金翅衔珠凤钗,在一群红衣宫女中熠熠生辉,她微昂着头,唇边习惯性地带着一丝笑容款款走来。

    若再多看一眼,目光便会被另一个人吸引,一位身着浅紫色如意云纹衫、暗花褶缎裙的女子跟在她身后,微微低着头,其身姿窈窕玉面粉妆,行路姿态轻盈优雅,风度全不输公主,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只可惜她全程低头,令人不能观其全貌。

    其人正是苏毓泠,回去“逍香殿”不久,公主便派了人来召见,她顿时明白自己引起了公主注意,幸好先前控制住冲动,未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来。缀玉是本朝唯一的嫡公主,就算是庶公主、表公主、堂公主,自己可是一个也惹不起!

    公主带人进了最中央一处隔间,令苏毓泠在下首坐了,又令宫女煮茶,与她闲话家常,不觉间将话题引到了梁大人身上。

    苏毓泠道:“毓泠小时曾听家母讲起舅父,说他虽开蒙得早但于诗书上却一直不得章法,学宫里其他孩子笑他愚笨,外祖却教导他以勤补拙,说为官不需心思太过活络,只需忠君为民尽心尽力便好,外祖西去后,每逢新春,舅父携全家祠堂祭祖,不求官运亨通,只求大魏国运昌隆,百姓安居乐业,家人安乐顺遂已是先祖庇佑。”

    缀玉公主听完微笑,又说起别的闲话。

    苏毓泠喝两口茶润嗓,突然听见湖面一阵哗啦水声,从湖底冒出一群太监腾飞上船,手里举着亮晃晃的大刀,廊上的宫女尖叫道:“不好了,有人要刺杀皇上!”

    原本安宁的回廊上瞬间慌乱起来,尖叫声不绝于耳,众人惊慌四逃,宫女太监们顾不得其他人,一个个都抱头逃窜。

    缀玉身边的宫女聚拢过来护住她,苏毓泠着急四顾,此处没有侍卫,仅有的几个都在皇帝身边,似乎刺客的目标只在皇帝,此刻都在船上和侍卫近身拼杀,廊上的人自乱了阵脚。

    宫女们顾不上她,护住公主逃离,苏毓泠躲在回廊柱后,想起前世不曾听闻皇帝遇刺,可见今日这批刺客定会被捉拿,事件很快便能平息,心中安定下大半。

    皇帝已被逼出船舱,出现在甲板上,身前只有四名侍卫和两名太监与刺客对杀,其他人不是被杀,便是跳下水,在浅岸相搏。

    假扮太监入宫行刺,且是在白日,这是怎样缜密的计划?又能事先知悉皇帝行踪,潜伏在水底,若说宫中没有内奸如何说得通?苏毓泠轻啧了一声,没想到,身为皇帝性命尚且朝不保夕,何况寻常人乎!能活着可真不易啊!

    她犹在感叹,突然一个身影从她面前蹿了出去,一个太监,不,是一个刺客,从她身边跑过去,经过她时,回头盯了她一眼,苏毓泠只直觉得周身生出寒冰,吓得后退几步,幸好他放过了自己,往前跑了。

    苏毓泠长呼一口气,赶紧离开原处,躲在繁茂花丛后,那刺客提刀向前,竟是直奔公主而去!缀玉公主逃离不远,停下来观看动向,未料自己也是刺客目标之一!

    刺客几刀杀掉两名护主的宫女,举刀直刺向缀玉,又一名宫女挡在她身前惨死刀下,苏毓泠急得冒汗,侍卫们都被牵制在岸边,根本无暇顾及它处。

    怎么办?其他人全都躲藏着,无一人出头相救,若等侍卫们料理完那边再过来,公主定早死在刀下!况且宫女已经死了好几个,宫女也是爹生娘养,她们的命也是命啊,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躲着!眼睁睁见死不救?前世在王府被人捆绑欺凌时,可没有一个奴才出来护主,这些宫女也算有情有义的好姑娘了,真要以命换命全死在这儿么?

    公主与宫女跑散了,被刺客逼到一棵树下,她逃得气喘吁吁,长帔歪了,发髻也松散了,眼中闪着泪花,难道今日要命丧于此?

    绝望之际却见苏毓泠出现在刺客身后,手里握着一支珠钗向他扎去,原本是要刺他脖子,奈何身高差了点,又因害怕紧张,偏了尽寸,刺中他肩膀,刺客一吃痛,恼怒回头,紧跟着一锅热炉灰扑面洒在他脸上,几颗燃烧得正旺的炭火从脸上一路滚落下去。

    炙热的炉灰灼烧着他的脸和眼,他立刻痛苦地捂脸蹲在地上,口里发出一声声惨叫。

    趁此时机,宫女们赶紧跑回公主身边迅速逃走,正好碰上前来救驾的谢少玙。见公主无碍,叮嘱她快离开,便径直往前赶去。

    受了暗算的刺客勉强睁开一只受伤略轻的眼,公主已不知逃到何处去,暗算自己的人却还在视野内,他拾起大刀去追,苏毓泠见他追过来,只得往湖边跑,那里有侍卫,或许能救自己!

    她尽全力跑到栏杆边,想要爬上去,却见前面谢少玙一个纵身飞快跨过去,生死关头再顾不得前世恩怨,大声喊道:“谢少玙,救救我!”

    谢少玙吃惊地猛回头,飞快瞥了一眼,显然已经认出她,却丝毫没有犹豫地别转回脸,在空中几个纵步,转眼到了水上。

    好你个谢少玙,见死不救!冷酷无情!苏毓泠咬牙咒骂几声,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她再一次告诫自己谨记,沿着栏杆找到台阶上了回廊。想着借竹帘遮挡,刺客未必能很快找着自己,岂料刚如此打算,身后一声刺响,大刀砍破竹帘,脸上烫伤的刺客半睁一只眼狞笑着,一步跃了上来。

    她吓得心惊胆顫,忍不住惊叫一声拔腿便跑,那刺客虽脸受伤,腿脚却未受影响,皮糙肉厚的,肩上被扎的那下也如同被蚂蚁咬了一口,丝毫未伤筋动骨。她奋力朝浅岸跑去,心中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头先便应该下狠手!

    她奋力往水边跑去,一边大喊救命,几脚踩到浅岸湿泥,一个趔趄栽倒在水里,挣扎着爬起来,转头见到刺客已追至身后正要举刀!

    “救命啊!” 她手脚并用倒着身子往后爬,绝望地大喊。

    刺客哈哈狂笑几声:“就这么点儿本事,还敢招惹爷爷我?待会儿下到黄泉可别怪爷爷我不怜香惜玉,是你自己找死!”他从齿缝里吐出最后几个字,蒙灰的脸越发狰狞恐怖。

    苏毓泠慌乱不已,口齿不清:“等一下,等一下……大侠饶命……”,她迫不及待地想站起来逃跑,那刺客却毫不心软,歪嘴一笑抡起大刀砍下来!

    突然一把大刀闪电般从远处飞来,刺进他的胸口贯穿及刀柄,他脸上狞笑犹在,却再也做不出表情,呼啦一声倒入水中!

    有人救了她!苏毓泠猛地回过神四望,却没看出谁是她的救命恩人。很快调集赶来的一队侍卫,将负隅顽抗的几名刺客尽数捉拿。

    皇帝毫发无伤地下船,下令先将刺客羁押,稍后他要亲自审问,谢少玙跟在身后一道下了船。另一艘载着大人和公子们的游船方敢靠岸,刺杀惊动了太后和皇后,诸位夫人小姐也心急火燎赶来。

    太后宣布宫宴到此为止,各位大人携家眷可即刻离宫,且为免朝野动荡,严禁将今日之事泄露。

    苏毓泠妆花髻歪,衣裳湿了大半,不动声色地走上岸,却迎面碰见舅舅舅母。

    舅母气急败坏地皱眉道:“看看你这丢人现眼的样子!你见着谁像你一样,不好好躲着,还硬赶着往上凑!弄成这副德行,哪有半分像个官家小姐?况且还是在皇上和这么多位大人面前,你把你舅父的脸面都丢尽了!”她眼角白了两眼,犹不尽意:“得亏人家不知道你是我们带来的,不然整个梁府都要任人取笑!你舅父在衙门再也抬不起头!”

    梁翦承听着话有些严厉,但也未加阻止,刚才躲着之时,瞄过几眼,外甥女差点不明不白地死在刺客刀下,本想出来相救,却被夫人一把拉住,随后见她保住了性命,心下自也欢喜,但一见她模样,又不自觉地恼火,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刺客不追别人,偏要追着她杀,可见定是她行事不矩招来的!便沉脸道:“行了,回府再说!”

    苏毓泠垂眸没有说话,拧了拧衣裙,慢慢跟在两人身后。

    “你离远点,别让人认出来!”舅母又回头训了一句。

    苏毓泠听见,干脆进了廊上一个隔间,坐下来倒出绣花鞋里的水,挤了一挤,清洗了一个杯盏喝茶润喉,喊了那么多声救命,口都渴了。踏踏实实坐了,一杯茶下肚,砰砰乱跳的心才稍稍安定,随即又不可自抑地后怕,脑子如被泼水般地清醒。

    为何要出手,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若刚才命丧于此,值得么?难道别人的性命比自己的性命更珍贵么?

    若再稍等片刻,侍卫很快便到,公主不一定会死,冒然出手是否多余?虽说现下好端端地活着,但凡事不能只以结果定对错,前世谨小慎微害了自己,今世鲁莽冲动只会死得更快!

    她惊魂不定一阵,很快又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若自己所为,令少死一名宫女,也算问心无愧!她长呼几口气定神,脑中回闪起那个刺客的脸,忙闭眼将其赶走,说起来,到底是谁救了我?

    众人渐渐离开,梁菡雪才回来,怎么人都聚到这儿来了?又找不着郡王谢进煊几兄弟的身影,不解发生了何事,见着父母便打听起情形。梁大人一概不答,还阻止她问下去,令夫人拉了她离开。

    苏毓泠整理下发髻,站在当风处晾衣裳,好在未及仲秋,穿得较为轻薄,衣裙不再滴水,也不再粘贴着腿,只是大片大片浸着污渍,绣花鞋已然又脏又湿,瞧着十分狼狈。

    人见少了,她才低头慢行,缓缓跟在人群之后。快到宫门时,忽有宫女追上来说太后宣见,随即带她重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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