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

    晏氏和阮铭的话并没有避着人,因此伺候吃饭的丫鬟婆子们,都听到了阮家二房两位主子的打算。

    郑姨娘的耳报神也是极快的,当夜便得了消息,知道了晏氏要亲自教养四姑娘的事,倒是有些讶异。

    怪道楚姨娘病逝的消息传来时,晏氏和阮铭就四姑娘如何处理的问题争执不下,晏氏执意要把四姑娘接回府,原来当时晏氏就存了这个心思。

    据之前的可靠情报,当时阮铭的规划是说等时疫过去再好生打算,看要不要继续养在庄子上,免得命格不祥回来,冲撞了老太太或者影响了府里的气运,就不好了。

    当时晏氏就对阮铭此话嗤之以鼻,反驳道:“那神婆说养在西边便可无虞,府上这么多院子,安排一个稍西边的不也可以化煞?非要赶到远远的,找了借口说是四姑娘身体不好,让四姑娘和楚姨娘在庄子上。从前有楚姨娘照看着也就罢了,现在楚姨娘没了,还要任由阮家的四姑娘流落在外吗?且这七年,也没见四姑娘克了谁。”

    “这不还在阮家的庄子上吗?也没真流落在外。”阮铭道,“这几年府里安稳平和,焉知不是四姑娘在外的缘故?”

    “老爷既这么说,那可全都是你的道理了。府里有人生病了,是因为四姑娘远远地克着了;府里没事,是因为四姑娘离得远远的。横竖都能挑到四姑娘头上,你是她父亲,我是她母亲,论亲疏远近,怎么不见四姑娘先从你我克起?”

    “太太这是把我当那等强词夺理、无理强辩的人?”阮铭折中道,“四姑娘在外边若是没人照顾,拨几个丫鬟婆子去仔细伺候着,也不算亏了她。”

    “现在四姑娘的还小,起居生活是可以照顾得了,可日后四姑娘渐渐大了,婚事又该如何处置?”

    “依着阮府的门第,找个举子进士亦不是难事,女孩子又能惹出什么大祸呢?女子无才便是德,再找个人教教她《女诫》《女训》,养得温柔和顺随分从时也就罢了。”

    阮铭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多的是清贫的举子进士想要攀上他们这样的清贵世家,从中择一个品行好的,敢对这门亲事说不?

    晏氏的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冷笑,“亏老爷还是礼部郎中,举凡有些名望的人家得了女儿,哪个不是精心培养,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管家理事,或者交游宴请往来相处,样样都得拿出手撑得起门面。四姑娘找个人嫁了是不难,可她若是在夫家丢了脸面,老爷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吗?”

    阮铭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只是心里仍旧顾虑重重。

    “若是养得好,四姑娘与其他世家联姻也未必没有好处。何况……”晏氏拖长了调子,颇有些阴阳怪气在里面,“我们这府里什么人容不得啊。哪里就容不下一个四姑娘了?”

    阮铭自然知道晏氏在说些什么,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晏氏拿此事来说嘴,便是将军了。

    阮铭默许此事,拂袖而去。

    郑姨娘不傻,知道晏氏点的是她。她不怕晏氏不喜欢她,最怕因为这件事横亘在她和阮铭之间,让阮铭有一星半点儿的后悔和不值得,她便完了,又要坠到泥地里任人践踏了。她没关系,左不过老死阮府,可三姑娘还小,不能跟着她一道坠落,只能往上走!

    知道晏氏又拿她做筏子的翌日,郑姨娘就精心装点,找了个机会去阮铭那里小意奉承、宽解抚慰,还带了三姑娘去阮铭那里享天伦之乐。务必要让阮铭觉得接她回来是值得的,把阮铭哄得舒舒服服,给她们母女俩更多的实惠优待。

    她一边给阮铭捏肩捶腿,一边心里还在想,晏氏这么非要接四姑娘回来干嘛呢?不过是个庶出姑娘而已,何必如此执着?为了所谓不苛待庶女的名声?

    平心而论,晏氏确实是个好主母,对底下人都是从无克扣、尽力公允的。她虽看不惯郑姨娘,也从不耍小手段戏弄她,对三姑娘也没有什么苛待的。想必,这就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嫡女气度了。

    不过四姑娘回来她也不怕,天大地大,阮府里最大的就是一家之主阮铭,三姑娘从小便得阮铭喜欢,四姑娘后来居上的可能性不大。依着阮铭的话,就算四姑娘回来又如何,亲事上他也不上心,也不过是随意打发,哪里比得上他对三姑娘的用心?

    回府那日,郑姨娘还是让人传递消息,又听得四姑娘回来了,四姑娘得了名字,四姑娘得了老太太赏菜云云,事情虽多,不过尔尔,连老爷面都没见过。那时郑姨娘倒还沉得住气,三姑娘说想去拜访四妹妹,也被她暂时阻止了。

    可转头又得了四姑娘生病的事儿,晏氏拉了阮铭去看四姑娘也就算了,还说了要养四姑娘在身边。听到此处,郑姨娘就一下子猛然惊醒。

    是的,是她想岔了!晏氏这么费心接了四姑娘进来,可不是为了接个庶女回来图个好名声的,这是想给自己接个女儿啊!

    四姑娘若有了嫡女的名头,那不就把三姑娘从天上比到了地下了么?

    三姑娘的奶嬷嬷孙氏急着分析道:“我的姨娘欸!就算四姑娘没有嫡女的名头,她在太太那里教养长大,太太是清河晏氏嫡女,有了这个经历,谁还敢真把她当普通庶女看?”

    她是阮府里伺候久了的,在这里浸淫多年,比刚入府未满十年郑姨娘,更了解对高门府第的规矩。

    虽说女儿都是一般教养,可也有不知轻重的人家按着嫡庶来分。庶出的还有比是不是在嫡母身边教养的,生母姨娘又是什么出身,层层比较,一定要分个高低优劣,方才满足。

    郑姨娘恍然大悟:“难怪老爷还跟太太说把三姑娘给太太养,我只以为是老爷不喜四姑娘的缘故,所以提了三姑娘出来反驳太太。没想到是老爷心心念念我们期儿,为她做长远计,要她得个嫡母教养的好名声。”

    “正是如此呢,姨娘。”孙嬷嬷继续道,“当时刚生了三姑娘,您就应该把三姑娘抱过去太太养着,一来向太太表忠心,二来对三姑娘名声和亲事也大有益处。”

    郑姨娘也是颇为后悔:“那时我刚刚进府不久,生了三姑娘自然万分疼爱,只怕丫鬟婆子不尽心。太太又不搭理我,对三姑娘也是普普通通的,哪里舍得就这么送给太太养,倒不如挖了我的心。若是知道太太是这样的和善人,养在太太那里又有此种好处,我倒长痛不如短痛的好。”

    二人正在一处后悔之时,听得外面丫鬟通报三姑娘下学回来了。

    “娘!”

    三姑娘阮静思欢欢喜喜地跑了进来,犹如乳燕归巢投入郑姨娘的怀抱,见旁边孙嬷嬷还坐在绣凳上,忙向孙妈妈问了好。

    郑姨娘也收敛了愁容,对三姑娘露出了笑颜,当真是艳如桃花,在这深秋季节如沐春风。

    本还想问问三姑娘今日在学堂学了什么,表现得如何,三姑娘却是先开口,再次问道:“娘,今日能去看四妹妹吗?”

    她听说自己有个亲妹妹回府了,院子就安排在她西边,心里可开心了。

    日日都只和大姐姐一道上学,每天都被大姐姐管教,大姐姐又比她年长五岁,也玩不到一处。二姐姐跟着三叔父在外地,也是见不到的。五妹妹是大姐姐那边的,只是才三岁,还没到上学的年纪。

    现在来了个四妹妹,也是父亲的孩子,且就比她小一岁,既可以玩到一处,还可以在四妹妹面前摆姐姐的威风,真是再好不过了!

    郑姨娘也对四姑娘有些好奇,晏氏究竟看上她哪点?就为了四姑娘可怜,还是说四姑娘是她抬举身边丫鬟生的,所以更放心?

    只是四姑娘是个病的,怕过了病气给四姑娘,她就这一个女儿,再怎么爱护都不为过,因此哄道:“你四妹妹病着呢,要好好静养休息才行,等她好了,你想和她怎么玩儿都行。”

    “可大姐姐和我说,大伯母说今日下学就带她去看望四妹妹啊。”静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郑姨娘。

    “大太太和大姑娘也要去?”郑姨娘倒是有些意外。

    “是啊,大姐姐还专门给四妹妹准备了礼物。大姐姐准备的是根白玉梅花簪子,我也挑了个手镯呢!”静期特意拿出来累丝花卉赤金手镯给郑姨娘看,“去嘛去嘛,娘——”

    郑姨娘被三姑娘晃来晃去,终于抵不过她撒娇,松口答应道:“好好好,就去,我也给四姑娘准备个礼物。金粉,你去把我梳妆台上那个缠枝如意盒子拿过来。”

    “就知道娘最好啦!娘给四妹妹准备了什么?”三姑娘好奇问道。

    郑姨娘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碧玺香珠手串,三姑娘好奇一嗅,果真有股淡淡幽香。

    “好啦,可别闻了,再闻就要跑到你手上了,这可是给你心心念念的四妹妹的,你还要和妹妹抢吗?”郑姨娘有意逗她

    三姑娘只好念念不舍地移开视线,任凭郑姨娘把盒子关上:“好吧,是给四妹妹的……我是姐姐,不能拿妹妹东西。”

    “依我看,这东西还是更衬我们三姑娘,三姑娘肤若凝脂,又挑着父母的最好看的地方长,都说三姑娘美丽动人,最衬这些玉石首饰了。”李嬷嬷插嘴赞道,在她看来,谁也比不过三姑娘。

    “正是呢,我们静期戴首饰最好看了,所以呢,娘知道你必定喜欢,还偷偷给你准备一串。”郑姨娘刮了刮她小鼻子,从手上变出一串成色更好的手串。

    “只是今日不许戴,不然你妹妹看了不高兴。”郑姨娘嘱咐道。

    “嗯嗯,静期省得。”三姑娘忙叫丫鬟喜鹊收起来。

    二人这才携了丫鬟到惜芳阁,大太太和大姑娘正同静思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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