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功夫听

    哪有半年,才刚五个月。

    认不出来是有些伤人自尊,可纪渺真不是故意的。

    “说不过去,我认错,裴哥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不好,”裴序然不为所动,“我横想竖想都纳闷,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荒谬事的背后逻辑,我不在,搬回碧水玩嗨了完全不记得有我这号人了?”

    纪渺从没有这么心虚过,“你知道的呀,我有很多事情要忙,人都有脑袋卡壳的时候,可能就是有那么一瞬间……”

    裴序然直接打断了她的胡扯,“我也忙,我怎么没把你忘了?”

    “你好,我坏,可以吗?”

    纪渺双手合十,眨了眨眼作小可怜状,“翻篇吧裴哥?求求你。”

    裴序然淡睨她,“求人的诚意呢?”

    这么较真啊。

    真难糊弄。

    纪渺从包包里摸了个长条纸,郑重其事地递了过去。

    车内光线昏聩,裴序然照着文字方向捋顺了纸,读得迟疑:“黄金奶酪可颂实付三十六——”

    “不是这个!”

    纪渺飞身夺回了裴序然手里的小票,又往他手里塞了张别的。

    这回对了,是徐书砚没收的那张支票。

    裴序然被人霸气甩了张空白支票,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气得直想发笑。

    “你账户里有多少,够我填的吗?”

    纪渺眼球震颤,“这个错误这么贵吗?你不差钱呀少要点吧,别太欺负我了。”

    裴序然看着她不说话,纪渺有点后悔把支票给了他,奈何身上只有这个。

    她侧着身子想把支票拿回来,裴序然慢条斯理地把支票换到左手,任她徒劳用功。

    “给我钱也就算了,嫌给得太多还想要回去?”

    “我怕不够你填的,”纪渺嘀嘀咕咕:“这个账户里最多只有七位数,你都那么有钱了,应该瞧不上这种诚意吧?”

    支票拿不回来,纪渺还想再试试。裴序然盯着她沾了水色的唇,眼神坦荡,不加收敛。

    抬手抚上纪渺的侧颈,动脉紧紧贴在掌心里搏动。

    “有钱要的才多,因为不缺钱,所以给得少了根本喂不饱他们。”

    唇被拨了下,纪渺按住裴序然的手,眼睫轻翘,“那你觉得这个数字够诚意吗?”

    裴序然眼眸微眯,用拇指微微抬起纪渺的下巴,目光在她的面颊上逡巡片刻。

    有吻落在了纪渺唇上,轻盈柔软,热意绞缠。

    “这才够。”

    -

    和裴序然结婚是计划之外的变数。

    父亲病情危重,纪渺理所应当接替了他的位置,但是作为纪家的女儿而非儿子,显然她遭到的阻力远超想象。股东里纪家叔伯的阻挠,更使得困难进阶了好几个层次。

    但纪渺想要的,从来就是非要得到不可。

    哥哥离世多年,父母如今只她一个女儿,如果她都做不得,那么还有谁能比她更名正言顺呢?

    什么叔伯父堂兄弟,想要她捧手相让送给外人吗?绝不可能。

    她的婚姻本就是被许出去的利益工具,即便是亲生父亲,也从不认为她有资格相争,对她这个女儿的规划与期望不过是早早嫁人为妻相夫教子。

    纪渺靠自己的能力争来人生的另一重可能,面对的便是叔伯与所谓未婚夫的两边施压。

    如果婚姻是件趁手的工具,那么她也不会在乎真爱与否。

    与其遂了他们的意,不如她自己来选。

    裴家在金字塔尖,恒亚集团在多领域都有专精涉猎。裴序然有钱有权,声名在外,普罗大众见他只在媒体采访里,已经远远超出了纪渺正常所能接触到的社交范围。

    纪家做的是科技能源生意,体量跟恒亚完全不能比。不论从公从私,纪渺都是见不到这种级别的人物的。

    所以她原本也没有机会考虑裴序然。

    那段时间事情又密又急,疲惫与焦虑同时罩在头顶,纪渺常跑去打网球,用运动调节情绪。

    她正是在球馆里碰见的裴总。

    场馆分好几个区域,开在寸土寸金的核心地段,采取的也并非是平价路线,邀请会员制加预约制,所面对的客户群体显而易见。

    纪渺没有固定球友,都是预约好时间由着系统分。虽说是随机开盲盒,但也都打得很合拍很畅快。

    日落时分,余晖如绸缎般遮住了天光。

    休息区的落地窗设计得实在巧妙,她坐在长椅上望着被楼宇折了角的薄红夕色,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在讨论裴序然。

    好耳熟的名字。

    裴序然,是她知道的那个恒亚老总吗?

    “可不是嘛,是不是很有意思?我是听我小姨讲的,她是白筱的闺中密友。哎,真搞不懂,有钱到这个份上竟然也靠相亲结婚吗?我和顶级有钱人的相同点belike。”

    白筱是裴序然的母亲。

    他们的对话声不算小,纪渺默默听完全程,边喝水边用手机搜索了下裴序然的信息。

    未婚,三十岁,比她大七岁。

    花边新闻少得稀奇,点进去都是些没头没尾的软文。明知观众最爱看八卦,媒体竟然还不多搞点,是没东西写吗?

    正式采访里当然只有官方的书面回答,而且正经财经专访谁会问及私生活呢?

    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纪渺垂着眼去盯地板上金黄的晕影,做梦还是要有限度的,异想天开只会麻痹神经,不能当饭吃。

    几天后刚好是周末,裴序然意外出现在了场馆里。

    纪渺瞧见他,莫名又动了心思。

    毕竟没可能见面和见了面错失机会是两回事,反正不会掉块肉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们又没有社交重叠网,大不了被当成疯子赶出去,没关系的。

    纪渺在二楼休息区追上了身着黑色休闲服的裴序然。

    “裴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裴序然微微侧身,视线从纤柔白皙的一截手腕移到纪渺脸上,“不是我的。”

    已经留住了他,纪渺把那张会员卡收进掌心,语速稍快:“不好意思,那我等下交去前区服务台,裴先生方便单独说几句话吗?”

    “我没空。”

    “很快的,两分钟,不会耽误裴先生太久。”

    裴序然这才再度停下脚步,把眼神分给她,似乎早已看穿如此拙劣的搭讪手段,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公事向秘书室约时间,私事——我应当不认得你。”

    语气是不近人情的疏离,纪渺错开目光,看了眼他手上的射击用护目镜,顶着如鼓的心跳张口:“我只要两分钟。”

    “想问我要时间的人多了,他们都觉得自己会是那个被同意的例外,”裴序然口吻冷厉,仅剩的礼貌是他良好涵养留给彼此的尊重,“我说了没功夫听,别让我喊保安来请你出去。”

    裴序然最后扫了一眼纪渺攥着卡片的手,眼神锐利,透着警示的威压与不耐。

    ——他们都清楚那张卡是蓄谋搭讪的引子。

    裴序然走远了,纪渺没再纠缠,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回去。

    她如常打了球,和今日的球友道别后,乘电梯去取车。

    岂料阴魂不散的所谓未婚夫竟蹲守在停车场堵她。

    “六个小时一百多通电话,纪渺,我给你脸了是吗?”

    “我为什么要接你的电话?别来烦我,”纪渺语气尖锐:“让开!”

    乔朗站在驾驶座前摁着车门,拿食指去戳她的肩,动作轻佻,纪渺径直拍开了他的手。

    “纪渺,这婚是你爸答应的,项目合作建立在婚事之上,我家因此多让了三分利,怎么分的利项目书上都写着呢,我有录音为证。他现在躺在医院不知人事,但也由不得你反悔。”

    “当事人未见面的婚约算强买强卖,你真觉得委屈大可以拿着项目书和录音文件去告我,看看有哪条法律规定了这种情形。我爸做不了我的主,你让了利损失惨重就去告他。”

    得益于来自母亲的优秀基因,纪渺生了张漂亮脸蛋。

    漂亮得毫无攻击性,温温柔柔的,毫无棱角。见了面很容易激起保护欲,却也总让人觉得她柔软可欺。

    “耍我?”

    乔朗意味深长地嗤笑了声,口吻自得狂妄:“那我就再说一遍,只要你跟我结婚,我可以成为你扳倒那群老顽固的助力。我欣赏你的野心,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这对我也有利,是两全其美的事情。这段时间过得很艰难吧纪渺?夜里能睡好觉吗?能合眼吗?为什么不主动选择一条更简单的路呢?”

    “更简单的路?选你吗?”纪渺弯唇轻笑,“这条路会断在我们结婚之后吗,我会意外蒸发成为你手里的一笔天降横财吗?”

    乔朗笑意更甚,抬手想摸她的脸,被纪渺用网球拍抵开了手臂。

    他无辜地摊开手举起,“怎么会呢?你长成这个样子,没有男人舍得见到这样的一张脸枯萎凋零。”

    “是吗?如果我的容貌是可以量化的资本,那么只要我想,我可以走的简单路太多。既然承担相同的风险,我为什么不赌个更大的,非要选择一个急于上门逼婚的你呢?世人无利不起早,你打的算盘你自己心里清楚。”

    乔朗的笑渐渐变得古怪,像被撕掉了面具,轻蔑的真实嘴脸猛地跳了出来。

    “你们父女俩合起伙来玩翻脸不认账啊?生米煮成熟饭你就同意了是吗?趁我好说话见好就收吧,别给脸不要脸。”

    “你可以试试,”纪渺平静地直视他,眼底凝着温和的柔光,言语却丝毫不让,“我保证你余生会在地狱或者监狱里忏悔。我说到做到,你不想要这块肉我就替你绞下来,你以为我是个软柿子任你捏吗?别把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

    乔朗倏地变了脸色,骂骂咧咧地回到车里,一脚油门加鸣笛,几乎贴着纪渺从她身边驶过。

    鸣笛声回荡在耳边,纪渺只觉得恶寒。

    她降下车窗,想坐着安静歇会儿,不防后座窗玻璃被叩响了。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裴先生想请您过去说句话。”

    纪渺的视线落了几秒,意外的神色掩在眼底未收净的倦意之下,“裴序然吗?麻烦你帮我道个歉吧,今天是我唐突了,我就不过去了。”

    面相和蔼的中年男人摇头拒绝了她的传话请求,“您有话可以和先生当面说。”

    停车场里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声,对方帮她打开车门,纪渺再度望见了男人深沉的侧影。

    她矮身坐进去,果然,这个角度完全能将刚才那番争执尽收眼底。

    “实在对不起,裴先生,在楼上的时候是我打扰了。”

    裴序然掀了掀眼皮,淡道:“这就是你追着问我要两分钟想说的话?”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封闭隐私的空间,恰到好处的暖风,很方便进行私人谈话。

    但没有流动的空气,纪渺不住地心口发闷,不自觉颤了指尖,生理上的不适已经盖过了裴序然带给她的压迫感。

    “那我就冒昧直言了,裴先生至今未婚,如果是在等待真爱且绝不将就的话,是我冒犯打扰您,实在对不起。如果您对配偶的要求无关感情,只希望对方恪守本分有个良好的形象,我希望我能在您的考虑之列。”

    裴序然眸色微寒,用他稍显刻薄的目光审视纪渺。

    “我的确需要一个足够漂亮的妻子,可就算要选,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选你?一个为了嫁给我专门追到我面前的女人,我可以给她扣上一顶不择手段用尽心机的帽子,真的要选也是最先被排除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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