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闷，纪渺难受得有些喘不开。
陌生的封闭环境，陌生的气息，她好想吐，心跳得飞快。
“以你享有的资产和地位，结婚对象的挑选只看你的眼缘不对吗？”
纪渺掩唇咳了下，用力续了口气才继续道：“我为什么不能觉得这个人是我呢？毕竟我坐在这里的机会正是你主动给我的。裴先生这种在高位做惯决策的人都是走一步看十步，当然会猜到自己的主动相邀会让我自作多情地乱想，所以也怪不得我说这些，孤男寡女本就引人遐思。”
“孤男寡女？”
裴序然擒了纪渺的下巴将她带至眼前，纪渺反应不及，被拽得失了平衡，反射性地用昂贵的座椅撑住了自己。
距离近得堪称暧昧，裴序然的视线犹如实质，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尖锐利刃，散漫的，无所谓的，从唇细细掠到眉眼，最后又停在了莹润的唇珠上。
男人用拇指恶劣地挑开了纪渺的唇瓣，抵住了她的贝齿，嗓音低沉地点评道：“确实是张伶牙俐齿的嘴。”
“我不会平白无故放个花瓶在家里，你也该清楚妻子这个身份本应做的事是什么。”
唇畔被揉弄得嫣红，纪渺终于动了，她握着裴序然的手腕，将他的手缓缓按了回去。
“不愿意？”
“你遇到困难想借我的名去做事，为此故意跑到了我面前想跟我谈判，却只愿意把名字借出来多个婚史。你觉得我会好心到随便结个婚什么都不做就为了帮你？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以为我这里是精准慈善专场，以为是天上掉馅饼能助你一口气吃成胖子？你未免太天真了，成人世界的基本法则都不懂的话，最好赶紧躲回你的童话故事里尽情幻想。”
瞥见纪渺微微发抖的手，裴序然顿时兴致全无，眼底泛起厉色，冷声喝道：“现在马上下去！”
纪渺没有犹豫，打开门下了车。
从车里出来的瞬间，冬日凛冽的寒意小刀似的割在了脸上，但压在心口的闷缓解了大半。
她没有把车门关好，也没有理会身旁礼貌催促关门的司机，只捂着胸口弯腰深呼吸。
呼气吸气，呼到极限身体都在抖，冷空气钻入肺腑，激得意识无比清明。
纪渺回到车上，勾着裴序然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裴序然照单全收，掌着她的脑袋吻得深极。
幽闭恐惧发作不挑时候，纪渺生怕头回接吻就昏厥咽了气，努力摸到车窗按钮，给自己放了条缝，伏在裴序然肩头轻轻喘息。
“我从不做强迫别人的事，你自己想好了。现在反悔，我还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纪渺脑袋发沉，心说要是能不在车里谈话就更好了。
“我不打算反悔。”
裴序然凝视她，漆黑的瞳仁里隐约闪着狩猎般的欲。
-
夜见深了，庭院里水声潺潺，喷泉流动的水珠在灯影下犹如剔透冰晶，藕断丝连，将断未断。
纪渺捧着平板把收件箱清空，旁边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纪窈窈又发来几张照片。
各色美食图，掐着点故意馋她。
[你到家了吗？别忙太晚了。]
[我在云顶。]
[小姑父回来了？他……他现在知道他的摆件被我毁了吗？]
裴序然刚出国的那两天，纪窈窈来找过纪渺。
结果不小心碰掉了个白玉插屏，当场摔得四分五裂。纪渺粗略判断得有个七位数，悄悄收起了碎片，没让纪窈窈声张。
就说时间久了难免耽误事，险些把这茬给忘了。
[没事，他不会说什么的。你好好休息倒倒时差再出去逛，旅游是去享受的，别赶着，那样太累了。]
认错及早不及晚，回完消息，纪渺思索了会儿。
她去衣帽室取了个东西，然后拢着轻薄的毛衣外套敲开了书房的门。
窗帘隔开了月色，暖白的光细腻柔和。
裴序然坐在桌后，衬衫顶上的纽扣解了两颗，袖口卷叠，姿态慵懒，辨不明情绪的视线朝纪渺遥遥投过来，神色透着种上位者惯有的淡薄。
离书桌仅剩一步远的时候，纪渺停了下来。
“嗯……这支票要不然你还是拿着吧。”
裴序然今天跟支票算是彻底过不去了。
“又怎么了？”
纪渺放弃了铺垫，坦然直接道：“会客室里那个白玉摆件被我给砸了。”
裴序然的眉压了下，“嚯，它好端端放着怎么你了？砸成几瓣了？”
“碎一地看不出形了。”
毕竟砸了他的东西，纪渺还是稍微有些惴惴，不自禁地用指骨蹭了蹭鼻尖。
裴序然没搭话，只招了招手，纪渺心神领会，顺着他的意绕了过来。
“几位数啊？七位？最多也到不了八位数吧……”
裴序然把纪渺拥到桌沿，略略抬眼看她，语气漫不经心的，“就算值八位数，你这账户里最多不是只有七位数？填上去就是空头支票一张，有什么用？”
“行行好打个折吧裴哥？”
纪渺轻摁着他无名指上的婚戒试图砍价，裴序然干脆把手收了回来，连点发挥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你让我选了吗？八位数打到七位数还不算折？你怎么不让我给你按八十块算呢？”
果然无奸不商。
纪渺好歹也是亿万资产家庭里长大的，对玉器的研究不算多透彻，可基本价值在心里还是有个影的。
看品质，看雕工，都到不了这个价。
纪渺心里苦，纪渺说不出。
裴序然没心思琢磨什么白玉摆件翠玉摆件，装饰品放着就是会有可能产生损耗，这种东西难道还要当传家宝供着不成？
砸了就砸了，能值几个钱？
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纪渺撑在桌沿的手，嗓音低沉：“什么时候有了随身揣支票的习惯？今天去见谁了？”
纪渺常常觉得裴序然问话的时候自带命令的口吻，听起来有种微妙的、透着驱使性的掌控感。
“上午去见了窈窈的男朋友。”
纪窈窈，纪渺那个小她三岁的侄女，偶尔见过几面。
带支票见侄女男友，也有够精彩的。
裴序然补全经过：“然后见面不满，甩出提前准备好的支票让他拿钱滚？”
纪渺哼出个气音，“看他不爽，工作好几年了，和小五岁的未毕业大学生谈恋爱，我有理由怀疑他用心不纯。”
“就算用心不纯，能让你拿一张支票就试出来的也都是装不了两天就现原形的蠢货。”
纪渺不乐意了，拿脚轻轻去踢他小腿肚，“你是想说我蠢吗？”
裴序然敛眸，淡淡往下扫了眼，掌心泛起丝丝痒意，左手食指虚空敲了两下。
“说你笨等于说我自己择偶的品味很差，我看起来像是很喜欢打自己的脸吗？你用支票试出来什么了？除了试出来他们是真爱，还得到什么别的结论了？”
“没有结果也是一种结果，”纪渺虽不觉得乐观，但也没悲观，“就像你说的，他又不是蠢。”
“你有什么见解想发表吗？”
“我对棒打鸳鸯的事没兴趣。”
纪渺想为自己叫冤，“我没有要棒打鸳鸯，我是担心。她还没正式步入社会，论心思上的弯弯绕绕肯定是比不过的，如果找同龄人谈我还不想这么多呢。”
“同龄就是好人了，你判断好坏的标准是年龄差？”裴序然不想详细讨论这里面的错乱逻辑，“纪渺，按你的算法，我也归类于用心不纯是吗？”
这段对话停顿的间隔稍微长了些。
纪渺不避不躲地注视着裴序然，眉眼间笑意温柔，“裴哥，你也知道自己不算是什么好人对吧？你把这个问题抛给我的时候，会觉得心虚吗？”
“我不是好人？”
裴序然冷呵了声，语气骤然降了好几度，“我要是个恶人，早睡完翻脸抹净痕迹。像你这种送到嘴边的小兔子，不享用就是白白损失。”
“啊……”纪渺短暂地苦恼了下，“我还真要想一想怎么办，毕竟你报复起来可比报复别的什么人要困难多了。”
“装，接着装自己没想过。”
纪渺没有丝毫被戳穿的窘迫，“只是想想又没关系。”
“那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没有出尔反尔，保住了身体的完整性？”
是当初和乔朗说的那段。
纪渺垂了下眼，敛起几分笑意，“对他，我可以反击。对你，我会有机会吗？就算我想了，我又能把你怎么样呢？你会让一个怀有仇恨的人有机会接近自己吗？”
裴序然凛声：“所以重新想，我到底是不是好人？”
“是，”纪渺很有眼力见地改了口，“想了想确实是。”
裴序然眼底涌出的郁色悉数褪净了，好险养出个拎不清的白眼狼。
“室内恒温还没开那么低，六月天你在家里穿个睡裙还套外套，防谁呢？”
纪渺的小心思不防被人给点了出来，“那……要不然我脱了？”
“留着等会儿慢慢脱吧，”裴序然第二次把那张支票拍进了纪渺怀里，“后天是白女士生日，记得提前排开日程。”
他走之前就说了的，因为花时间费心思去给白筱女士准备礼物了，所以纪渺记得清楚。
“知道了，我会把时间空出来的。”
纪渺对着支票喃喃：“八位数……”
裴序然不想再听她念叨几位数，头疼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砸了就砸了，不用你赔。还闯别的祸了吗？可以一次性全说了，省得这张支票被你拿来拿去揉个稀烂。”
纪渺又不是闯祸精，哪里来的这么多天要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