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返校日

    当谈及1997年9月1日的国王十字车站时,我猜涌上霍格沃茨学生心头的大抵只剩下“寂静”一词:当然,并非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寂静,只是相比过去的熙熙攘攘与吵吵闹闹,今年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的家长与学生又少了一半。在《第188号部长令》这一针对学生们的血统发出的新规定近乎漫天飞舞的时刻,不少麻瓜出生的巫师逃到了国外:噢,这可不是我们的诺特小姐说的,而是扎比尼庄园的晚餐桌上传来的。彼时终于归家的克里斯托弗·亚克斯利先生坐在主座,却并不触碰餐具。西奥多莎和布雷斯面对面坐着,见对方不动,自己也不敢随意乱碰。直到克里斯托弗忽然清了清嗓子,颇为虔诚地闭上眼,开始说出类似祷告词一样的话语。

    “我也要吗?”西奥多莎略带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用唇语询问面前的布雷斯,同时小心翼翼地往远离亚克斯利先生的方向挪了挪。她在布雷斯眼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特别是脸上的表情——她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这么迷惑和惊异的表情。于是,难得的,布雷斯在餐前祷告这一环节里憋着笑咳嗽了一声,无声摇头——当然,他并没有错过克里斯托弗睁开眼后不满的一瞥,转而摆出虔诚的姿态,也接下了祷告词。

    关于部长令与教育令的消息就是在之后,由克里斯托弗·亚克斯利先生告诉他们俩的。略带轻蔑的大人慢条斯理地切着鹅肉,拿腔拿调地告诫两位年轻人重返霍格沃茨后不要干傻事。

    “我听丽雅提到过,斯莱特林里有几个小叛徒在乌姆里奇副部长接管霍格沃茨时闹得很大。”他的话语轻飘飘地落在桌上,在刀叉间显得尤为突兀,“希望你们俩不要跟有这种苗头的反叛家走的太近——当然,布雷斯,我想你肯定不会的。”

    “那就是在说我了。”西奥多莎想,戳了戳面前的鳕鱼,假装那是亚克斯利先生的脸,“不过,他是在暗示布雷斯什么吗?”

    “我和多莎从未结交过那些叛徒。”布雷斯抿了一口琥珀色的苹果汁,动作优雅,“还请您明示——是跟特拉弗斯家的继承人有关吗?”

    亚克斯利先生看了一眼坐在餐桌旁的西奥多莎,仿佛吃了一大口鼻屎味的比比多味豆,表情格外难看:“我有些口渴,亲爱的。”

    西奥多莎不解地看着他,见亚克斯利先生也望向自己,便轻巧地打了个响指:训练有素的家养小精灵珠儿极为迅速地替三位倒上了红茶,将亚克斯利先生嘴里的话全然堵了回去。

    “好吧,跟你——你们俩,有点关系。我的兄长希望你帮一个忙:你也知道,特拉弗斯与亚克斯利家族有着姻亲关系,丽雅的妈妈就来自特拉弗斯家族。眼下他们家因为继承人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最终将目光落在你——你们俩,身上。”他难得正眼看了一眼西奥多莎,眼里有一股说不上的厌恶,“那位神秘的继承人与你们年龄相仿,或许你们会在学校里碰上他,认出他后不要多说话,只需要写信告诉我,我自会处理。如果他不在学校里的话……那就算了,指不定逃国外去了。”

    亚克斯利先生的口气仿佛这件事比他们的N.E.W.T.s考试还重要。他接着便发了一通有关那些泥巴种逃离英国、前往国外寻求庇护的事情,顺势嘲讽了魔法部里一群悄无声息地遁走的官员们,最终皮笑肉不笑地在离开餐桌前赞美了诺特家族训练家养小精灵实在有方,不时待诺特先生得以回家后他肯定要登门拜访。

    哦,这时候的克里斯托弗·亚克斯利当然想不到,他确实在三年后拜访了诺特庄园。诺特家族的家主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他,贴心地让家养小精灵给脸色难看的亚克斯利先生倒上一杯热茶缓一缓。

    “不然我怕他晕过去。”家主说道,对着自家的家养小精灵的训练有素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但此刻的西奥多莎有些不满:她听出来亚克斯利先生明里暗里在讽刺她,也许是因为她并没有乖乖地像一只小羊羔一样毕恭毕敬地给他倒茶,亦或者没有识趣地离开餐桌,将这场谈话留给“男人”——真奇怪,这座庄园名叫扎比尼庄园,并不叫亚克斯利庄园;庄园的主人是茱莉亚·扎比尼,而并非克里斯托弗·亚克斯利;庄园的继承人显而易见是布雷斯·扎比尼,茱莉亚的儿子,而并非布雷斯·亚克斯利,克里斯托弗的儿子。平日里扎比尼夫人在时,亚克斯利先生也没有这么爱说话,现在却在阴阳怪气一位客人——他邀请来的客人。也难怪布雷斯与这位继父相处并不好,想来亚克斯利先生这般作态惹得扎比尼小少爷的心情也不太美好。这般不美好持续到她睡觉的时候:西奥多莎将自己埋在被子间,抬起头注视着扎比尼庄园的天花板,又侧头打量着自己已经收拾好了的行李——明天,明天她就要回到霍格沃茨,住进自己已经住了快六年的斯莱特林女生宿舍,在黑湖底的暗色中思考更多的事情。亚克斯利小姐没给她回信,潘西也是,那些美丽药剂石沉大海,不知道被哪双纤纤玉手摆弄着——她有些失眠,甚至不清楚明天会遭遇什么。层层叠叠的消息在她闭上眼后一路涌来:波特、韦斯莱与格兰杰被通缉,针对麻瓜出生巫师的禁令进一步缩紧,魔法部声称要发动傲罗巡视违背新政的巫师,阿兹卡班的探监政策进一步翻新……在一片昏昏沉沉下,她最终合上了眼,自然也没听到门口轻微的响动。

    布雷斯端着蜡烛,在门口迟疑了许久都不敢敲门,最终还是后退一步,请家养小精灵珠儿出来:“呃——你家诺特小姐,她睡着了吗?”

    “西奥多莎小姐已经睡下了。”珠儿的眼睛大大的,身上裹着一件墨绿的、看不出是茶巾还是旧披肩的衣物。家养小精灵出乎意料地压低了声音,想来也怕打扰它的主人的睡梦,“珠儿发现西奥多莎小姐睡着了。”

    “很好——别磕头,哦你不能磕,是多莎给你下了命令?”布雷斯好似被青梅竹马这般周到的想法取乐,脸上的笑容短暂地挂了两秒,却最终恢复了愁绪,“那我不打扰你……你们了。”

    “对了,明天你家西奥多莎小姐要回到霍格沃茨去了——那你呢,很会烤肋排的家养小精灵?”他的身影近乎要与庄园的夜色融为一体,唯一的光源仅余下他手里的蜡烛。

    “西奥多莎小姐让我回到诺特庄园,协助诺特庄园的安保,直到圣诞节。”家养小精灵的声音也低低的,“扎比尼庄园的家养小精灵也学会了烤肋排。”

    “……好的。”他顿了一两秒,才想起来圣诞节时西奥多莎肯定会回到诺特庄园而不是继续住在这里一般——现在仅是八月的末尾,单是“圣诞节”这个词也显得分外遥远。布雷斯无暇多想,只是示意珠儿回去继续工作,在转角处毫不意外地被克里斯托弗·亚克斯利一拐杖打中小腿,索性顺着他的意思跪了下去。

    “……先生。”布雷斯不去看继父的眼睛,继续端平手中的蜡烛,“我以为您已经睡下了。”

    “我怎么能错过你跟诺特小姐的郎情妾意啊,布雷斯——你已经跟嘉德丽雅订婚了,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一位小姐的门口,怎么说都是不合礼数的。”他说到这儿,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她不懂礼数,你也跟着不懂?”

    布雷斯内心冷笑,心说所谓的礼数如果是听懂你的阴阳怪气,那不如不懂。但面上依旧是一板一眼的无欲无求:“我以为您要求我邀请她来到我们家,是为了让我拉拢她、照料她,以此让诺特先生在黑魔王大人面前对我们美言几句。”

    “可我没让你照顾她照顾到卧室里——是不是今天她没睡着,她就勾引得你就登堂入室了?”亚克斯利先生努力压制着火气,骂道,“还是你改不了你骨子里那股滥情,你当花花公子当上瘾了?”

    “或许吧。”布雷斯只想早点结束罚跪——他不想跟继父多言,反正他们注定背道而驰,克里斯托弗·亚克斯利也从未试图尊重他的想法,他只尊重他自己。

    “……你跟那个拉文克劳的小妞断干净了吧?”亚克斯利先生用手杖敲了敲他的膝盖,“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要知道,嘉德丽雅眼里容不得沙子,我跟我兄长竭尽全力促成了这桩联姻,这桩亲上加亲的喜事——甚至,我花了多大力气才让他们接受你糜烂的情史,现在别想跟诺特小姐也发展出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来,有我在一天,这个——这个——”他努力缓了口气,“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同意她住进我的庄园的。”

    可是这里是扎比尼庄园,是我母亲的庄园。布雷斯讽刺地想,但依旧面无表情,待到亚克斯利先生骂骂咧咧地离开后,才撑着墙起身,适应了膝盖处的疼痛后一点点朝着自己的卧房挪去。

    返校前的夜晚永远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更何况这是1997年,食死徒势力正逐步扩张、被后世誉为“伏地魔统治全胜时期”的那一年。有人在这一夜紧握荣耀,有人在这一夜辗转反侧,有人在这一夜质疑着父母、亲人与政策,也有人在这一夜想起此刻还沉甸甸的友谊,但更多的人还是躺在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度过这一夜。

    位于湖区的帕金森庄园已经熄了灯,家养小精灵们捡起潘西·帕金森无意识弄掉的“女学生会主席”的徽章,小心翼翼地别在了小姐的校服上;

    在靠近温彻斯特的乡下,古老的艾弗里庄园依旧点着一盏灯,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艾弗里家族十五岁的小儿子艾伦·艾弗里把玩着手里的级长勋章,张嘴要叫家养小精灵,却反应过来今时不如往日——他骂骂咧咧地开始自己收拾东西,愤恨地打翻了一本书。

    扎卡赖斯·史密斯捡起自己的复习资料,确保所有学科的书都被收好后才肯躺回床上。他注定在新学期做出一番成就——他想,对着窗口路过的野猫勉强笑了笑。

    此刻,屹立北方的伯斯德庄园的家养小精灵们悄无声息地给庄园内部的猫咪们喂食。所有小猫咪的主人米里森·伯斯德正搂着她最喜欢的三只小猫,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而在隐藏在一片暗沉的马尔福庄园里,食死徒们正在开不知道第几次的行动会议。被脚步声吵醒、打算倒一杯水喝的德拉科·马尔福满眼倦意,看见那群戴着面具的巫师和女巫在自己的姨妈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夫人的斥责下匆匆忙忙地离开马尔福庄园,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的两位朋友,克拉布和高尔,正在隔壁房间睡得没心没肺——德拉科最终还是回到自己的大床上躺下,无意识碰掉了床边的一叠信件。信上,“格林格拉斯”这个单词分外明显;

    而在格林格拉斯庄园内,达芙妮·格林格拉斯难以入眠。她和妹妹的床挨得极近,甚至可以听见小姑娘在梦里轻柔的呼吸。格林格拉斯家族的大小姐不知为何失去了睡意,只是睁着眼睛思考着妹妹被绑死的未来——跟马尔福家联姻,早早步入一个坟墓?她想,恨不得有勇气下楼,跟爸爸妈妈再聊一聊这桩事情,却意识到她没法这么做:格林格拉斯家族已然不同往日,她只能注视着虚妄的月亮,希望自己能在霍格沃茨里找到另一份生意;

    与她注视着同一抹月光的埃斯梅·珀靠在麦克塔维什甜品店的二楼客房里,眼里熬夜完成订单的血丝还未散去。她将面前的羊皮纸系上蓝色的蝴蝶结,想了想又换成绿色的——希望那个抠门货不会因为蝴蝶结的颜色挑三拣四,如果他敢挑剔,她就把这一堆东西原价出售给六年级的学生,比如那群人傻钱多的斯莱特林,那个嘴巴整天没个把门且不写作业的迪克·哈珀;

    没把门先生倒是正如她猜测的那样,闷在被子里奋笔疾书。但并不是在赶作业,而是在排列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新组合。哈珀的手在“伊斯梅尔·瓦塞”这个名字上停了一秒,坏笑着把他重新划掉;

    而被划掉的小瓦塞先生正躺在家里,辗转反侧:他听见自己的父母正在商量被多个纯血统家族婉拒结亲后该如何是好的对策,近乎想直接跳下床告诉他们,我们不需要那群眼比天高的纯血统主义分子的认可,我也不需要在这时候找一个妻子。可他能这么做吗?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青年,他的羽翼尚未丰满,只能用被子蒙上耳朵;

    与他不同的是,往常需要蒙着耳朵才能在哥哥们的打闹声中睡下的金妮·韦斯莱此时倒是希望她能够蒙住耳朵,但现在的陋居格外安静,不需要她蒙着耳朵——韦斯莱家的儿子们都离开了家,罗恩跟着哈利和赫敏陷入一场逃亡:金妮知道,这是他们选择的责任,而她也得做出自己的选择;

    在仅几英里之隔的洛夫古德小屋中,卢娜·洛夫古德在天花板上几百个金色的“朋友”勾勒出的脸庞下安然睡着,尽管开学后进入霍格沃茨,她只剩下三个朋友的陪伴,但是没关系——他们会永远陪着你,亲爱的姑娘;

    同时,在一片漆黑的艾博庄园里,汉娜·艾博刚刚收到一封加急的信件:信件来自厄尼·麦克米兰,他提到汉娜的舍友苏珊·伯恩斯家中遭遇食死徒的袭击,一个小时前赶到他家附近避难,被他家的家养小精灵邀请回屋,刚刚才睡下。厄尼询问她能否帮忙在明天返校时多带点女孩子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而汉娜一看见信便起身,打开了灯;

    恰在此刻,在伦敦的破釜酒吧二楼,纳威·隆巴顿关上了灯:他和他的奶奶由于隆巴顿小屋前段时间遭受的袭击而暂住在这里的一间客房内。他回想着西莫·斐尼甘写来的信,上面提到他们的共同好友迪安·托马斯被迫退学,陷入逃亡之中——“这里只剩下我们俩了,哥们。”西莫的语气有一种故作轻松的伤感;

    仅一层之隔的楼下,丹尼斯·克里维躺在床上睡得没心没肺,而科林·克里维,兄弟俩中的哥哥,正第三次打开那两封信:他早些时候收到了两个舍友的来信,他的舍友彼得·克拉克森和亚历山大·琼斯表示会返校,但第三位舍友塔伯·威尔森却音讯全无——科林不愿去想最坏的可能,只能猜测,他们的级长,他们的“塔伯妈妈”,也许已经踏上前往异国他乡避难的旅程。只是不知道他的级长徽章该怎么办,科林在半梦半醒间想着。

    收到级长徽章的那个人正是科林的舍友,亚历山大·琼斯。在难以入眠的夜半,他悄然打开了房门,注视着客厅里自己的父母跳的最后一支舞:月光在他们脸上留下离别的痕迹,而来自格兰芬多的青年只是看着这一切,感受着手里级长勋章的重量,与自己眼泪的温度。面容昳丽的青年索性坐在了门前,看着他的爸爸妈妈——过了今天后,他恐怕很难见到他的父母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时针与分针重叠,预示着十二点已然过去。现在是九月一日,按照魔法部的最新规定,所有霍格沃茨在读的学生必须返校,开启新的学期的修习。西弗勒斯·斯内普成为了霍格沃茨的校长,他指派了臭名昭著的食死徒卡罗兄妹分别担任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与麻瓜研究课教授,并且还将这两门课设置为必修课。国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比起前几年的热闹,今年来的学生少了不少。西奥多莎推着自己的小推车,跟在布雷斯后面进入了车站,同时绕开那些面露怯色的一年级新生。布雷斯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忙,找好站点后跟西奥多莎提了一句后便匆匆跑开来,让她疑心布雷斯是不是要找那群斯莱特林男孩去开一个秘密俱乐部:仅限男孩进入的那种会员制俱乐部。她靠在箱子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列车——她甚至没看见她的舍友们,平时她们应该来的不晚的,怎么今天一个也没见着?

    “听好了,听好了,我的小阿尔——哪怕妈妈没法在这里陪着你,在这里的只有爸爸,你也要记住,你是我跟你妈妈心里最珍贵的宝贝。”西奥多莎听见一个声音从她身侧传来,便稍稍转身,看见这是一对父子在对话——说话的那位先生有着一头独特的金棕色头发和迷人的侧脸,即使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身上的气质依旧让人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做儿子的那个长得与他非常相似,近乎只是有没有眼角细微的皱纹与气质的不同:顶着一头金棕色头发的青年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但眉梢眼角都是青春的风韵。他们父子二人都穿着米色为主调的大衣版式长袍,只不过配色有些细微不同:鸽灰色与暗红色,看得出来是沉稳与青涩的区别。这对父子都身材高大,站在西奥多莎边上甚至比她高了快一个头——她注视着这对父子,直到那位父亲察觉到她的目光,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可灰色的眼里带着一股防备的冷意。下一秒,他伸出魔杖施了个咒语,之后的谈话便无法落入她耳中。

    西奥多莎对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这只是一场意外,她的人生就是被桩桩件件的意外构筑而成的。她继续站在原处等待,直到潘西突然出现,颇为亲密地搂着她的胳膊:“多莎,又见面了。上车后跟我坐一起吧。”

    她用的是陈述句,惯常发号施令的口吻一时间也并未改过来。西奥多莎被迫点了点头,目光触及身侧时才发现那对父子俩已经走了,现在站在那里的是探头探脑的科林·克里维和他的弟弟。两个麻瓜出生的巫师在看见潘西和西奥多莎后迅速转了个方向,躲到了一个男生和他的行李箱们的后面:她认出来那是纳威·隆巴顿,上学期跟斯莱特林一起上草药课的。对方的行李箱上堆着一盆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植物,看起来黏糊糊的。

    “隆巴顿?他不也快沦为纯血叛徒了。”潘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表情充满了讥讽,“虽然他长高了不少,但看起来还是笨手笨脚的。”

    西奥多莎无暇顾及答话,因为她感受到布雷斯的气息——这也算是她本人都有些疑惑的能力。她总能在无意中察觉布雷斯在走过来,而每次她都能猜中:虽然这项能力只能在国王十字车站上使用,但是眼下,她稍稍侧过脸,满意地发现这项能力依旧百发百中。

    布雷斯健步如飞,像一阵巧克力色的旋风一样朝着她走来,在发现潘西也在后,他的眉头滑稽地挑了起来:西奥多莎在他的目光里摇了摇头,同时对他手里的羊皮纸抬了抬下巴。布雷斯无奈地摇头,对着她比了一个手势,而她无比顺手地拿出对方的书包,稍微换了个姿势挡住潘西的视线,方便布雷斯把羊皮纸塞进书包里。

    “一会儿告诉你。”布雷斯声音低低的,在潘西的高谈阔论中碰了碰西奥多莎的肩膀,示意她可以了。

    “噢,布雷斯,你居然还在这里?”潘西看见他后露出一幅吃惊表情,“德拉科不是还在等你吗?”

    西奥多莎转过头,而布雷斯面色尴尬,嘴里咕哝了几句后终于恢复了平时彬彬有礼的模样,朝着潘西颔首:“我恐怕是的,不过我有一些私人事情需要处理……”

    “私人?”他们三个走上列车后,帕金森小姐的声音尖利而令人窒息,“我不觉得有什么事比德拉科将委任给你的事情还重要——”

    布雷斯看起来更局促不安了,如同身上爬满了虱子一般想要避开潘西的目光,却又撞上青梅竹马西奥多莎疑惑的目光,只能平复心情,对潘西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知道,我知道,我保证。”

    潘西发出一声恼火的叫声,跟在布雷斯后面,主动隔断了他跟西奥多莎——她并不知道自己像一张放错了位置的地图,甚至还引以为傲地拖着箱子,同时优雅地侧头打量着每一个隔间的成员们:也许在潘西·帕金森人生的前十七年里,她表达友谊的方式就是拉着一个姑娘的手,然后对别人评头论足。西奥多莎不幸在第十八年承担了那位被迫听着帕金森小姐挑剔地评价的“友人”,只能一边注意自己的行李箱和书本,一边悄悄看布雷斯的背影。他们在往斯莱特林们惯常坐着的车头包厢走去,也许是因为时机不对,他们一路遇上了好几个同学,直到……

    直到他们迎面撞上了金妮·韦斯莱:有着一头红发的少女微微挑眉,在看见潘西时颇为友善地挥了挥手。九月的阳光落在她出落的越发精致漂亮的眉眼上与手臂优美的肌肉线条处:韦斯莱女孩一个人拎着一个大行李箱,看起来毫不费力,也许是因为她是一位优秀的魁地奇手——哪怕是对魁地奇比赛兴致缺缺的西奥多莎,也记得金妮·韦斯莱在天空中将斯莱特林队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模样。红衣、红发,还有运动替她带来的、脸颊上健康的热气,韦斯莱坐在扫帚上,笑看那群斯莱特林男生被她一介女流打的落花流水。

    “这不是你夸过她长的十分漂亮的韦斯莱嘛,布雷斯?”潘西毫不犹豫地尖声笑道:这件事西奥多莎也知道,发生在去年的返校日——她当然记得布雷斯的回复,因为她当时被迫坐在德拉科与潘西的包厢内,看见了前者将脑袋枕在后者大腿上的全过程。布雷斯的到来反而解救了他,而棕皮肤男孩表情尴尬,好像才发现西奥多莎也在一般摇了摇头,对着潘西回话道:“我才不会跟纯血叛徒交往——哪怕她长得再漂亮。”

    当时的布雷斯刚从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午餐宴会上回来,表情也并不怎么好看。西奥多莎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往里面坐了点:她没收到斯拉格霍恩的邀请,想来自己父亲入狱的消息已经传播的过于广泛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很担心你,多莎。”布雷斯坐下后,过了许久,才小声地憋出一句话。倘若西奥多莎愿意抬头,她便会看见真正担心她的人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翻涌的情绪,也会发觉布雷斯并未靠在椅背上,而是侧头看向她低垂的眉眼,找到她是否伤心的证据。但深陷悲伤的诺特小姐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她在下车前才发现布雷斯给她拿了一袋曲奇,就放在她面前,用保温咒保护的很好——至于曲奇的味道?她记不清了。

    时至今日,西奥多莎倒有些恍惚:她看着布雷斯的背影,还有金妮·韦斯莱发现自己被堵住路后双手抱臂,对着三个斯莱特林却丝毫不怯场,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股疑惑的神情。她确实有着极其出挑的外貌,连挑剔的布雷斯也觉得她好看,更何况是西奥多莎呢?

    “我说过了,潘西——我的审美并不代表什么。”布雷斯显然有些生气,也许是因为潘西今天几次三番针对他,也许是因为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真正漂亮的东西不需要我的认可,其本身就足够吸引他人的目光。”

    “扎比尼先生听起来像个哲学家?只不过讨论的重点还是偏离了方向。”韦斯莱落落大方地评论道,伸手比划了一个借过的手势,“至于你:现在还没到霍格沃茨,需要剑拔弩张也稍微让人缓一缓吧,帕金森小姐?没人欣赏你的表演。”

    潘西张了张嘴,但金妮迅速将问候给予了第三个人:“还有,诺特小姐看起来对你们堵路的行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学院最冷淡的人也能露出这种表情,说明你确实挡着她的路啦。”

    西奥多莎挑眉,不去在意金妮·韦斯莱的过度解读。潘西正要发作,却见韦斯莱女孩单手打开了他们面前的一间包厢门,将自己和行李利索地一转送入包厢,又当着潘西的面合上了门——这也算是解决了这一场堵路问题。布雷斯对此没什么意见,西奥多莎也是,唯一有意见的潘西被他们夹在当中,在路过那扇门时颇为愤怒地瞪了韦斯莱一眼,又像是发现什么一般瞪大了眼睛,挽着西奥多莎的手臂也下意识收紧。

    她看到什么了?西奥多莎微微皱眉,只好顺着潘西的目光往包厢里看去:这个包厢的窗户选准了位置,恰好可以看清外面由于列车加速而模糊的乡镇原野。金妮·韦斯莱坐在包厢的椅子上,侧头看向坐在包厢的桌子上的年轻人。她的心情显然很好,就连那一头红发也显得耀眼而愉快,随着主人的动作一抖一抖。坐在桌子上的年轻人有着一头金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被晕染着漂亮的金色,眉眼端正的甚至有些过分:茶叶、茶杯与茶壶悬在他的身侧,众星捧月般绕着他打着转,西奥多莎甚至能闻到红茶的香味正在逐步蔓延开来。那个男孩很高,即使坐在桌子上也能轻易地用脚点着地板,一双长腿像是无处安放一般。他身上那件米色与暗红色相间的衣服与他的身姿搭配的如此协调。西奥多莎在第一眼看见他时便想起这号人是谁:是她在车站见到的那个男孩,可是他为什么和韦斯莱坐在一起,还这么开心?

    “哈,我就知道!韦斯莱找了个新的小男朋友,波特这个蠢货被她甩了还不知道!她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潘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甚至成功吸引了布雷斯的回身:扎比尼先生假装无意地朝着包厢里看,但三张脸同时出现在包厢的玻璃隔断上,便足够吸引里面的人的目光。那个高个男孩朝着金妮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和她一同转过来面对着外面的三人,脸上的表情又冷了下来:西奥多莎才意识到,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能够做到笑起来时一派柔和温良,板着脸时又可以如此冷漠。

    “走了走了,一个男小三,没什么好看的。”潘西反倒是第一个心虚的人,一边推着布雷斯的背一边拉着西奥多莎的手,“长得也就那样,还不如德拉科的头发丝。”

    西奥多莎觉得客观来说,德拉科·马尔福贫瘠的头发丝也没有对方蓬松又茂密的软发来的好看——更何况好看的头发下面是一张好看的脸,而不是一张永远不开心的脸。布雷斯不知道在想什么,被潘西推搡着往前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不断回头看——他在看谁、又在看什么呢?她不知道,她也无从知晓。

    这一场小插曲成功堵住了潘西的嘴——西奥多莎猜测她正在思考那个男孩的名字,或是将那个男孩的面容与德拉科·马尔福的头发丝进行对比。他们在前进过程中还遇上了提着一个有些褪色的蓝色行李箱的伊斯梅尔·瓦塞:黑发蓝眼的年轻男孩在发现他们后侧着身子,示意他们先走。布雷斯对着他点头,却发现他们根本也走不过去,只好也侧着身子站好。

    “早上好,瓦塞先生。”西奥多莎觉得自己应该表达一点礼貌,于是对着他挥挥手——更何况现在走廊水泄不通,那边的几个低年级斯莱特林学生正拎着行李箱跟他们相对而行。于是他们这一行人便险些被卡在过道上,还是瓦塞先生当机立断,拧开边上的包厢门,示意他们三个进去,自己在最后关上了门。

    “早上好,诺特小姐。”他对着西奥多莎也挥挥手,然后对着布雷斯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潘西,略带迟疑地挥了挥手,“您需要我问好吗,帕金森小姐?”

    “这是什么问题?”潘西站在包厢内,正不高兴地看着那帮小孩慢悠悠地从外面挤过去,“怎么这么多小孩从最前面往后走?”

    “可能因为最前面的几个车厢已经被七年级的斯莱特林们占满了。”瓦塞先生心平气和地回复道,“就连这间包厢也是。”

    布雷斯瞥了一眼行李架,发现上面已经堆满了至少三个男孩的行李,还有一把被套在墨绿色飞天扫帚行李包里的扫帚——倘若他认识扫帚们的版型,他便会认出来,那是私人改装版火弩箭,整个英国恐怕也只有这一把。但是布雷斯对魁地奇扫帚一窍不通,只是多看了眼行李包底部花体的“I.V.”缩写,意识到这个包厢正是瓦塞先生的包厢。

    “这是你的包厢吧,伊斯梅尔,那你跟谁坐一起?”布雷斯开口询问,同时对瓦塞手里还未放下的蓝色行李箱感到疑惑:既然这是他的包厢,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箱子拎着不放?

    “哈珀,厄克特*。”瓦塞顿了顿,指了指自己,“舍友。”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蓝眼睛依旧凝炼着一股沉稳,但他提起舍友的姓氏时稍稍皱的小眉头还是表露了他的一部分感情——他们也许还没相熟到以名字称呼对方,即使伊斯梅尔·瓦塞今年是六年级的学生。

    “……我知道他们是你的舍友,伊斯梅尔。你们宿舍的人好像都喜欢打魁地奇,也不知道当初分院帽是不是正是考虑了这一点。”布雷斯笑着试图恭维瓦塞,但后者的表情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或许是吧。”瓦塞皱起眉,像是在认真思考,“但是他们比起魁地奇,更喜欢别的东西。”

    “哦?他们还喜欢什么?”

    “说很多废话。”

    这让西奥多莎总有些想笑——布雷斯的社交生涯里好像还没遇到过这种交际对象,导致他像是觉得瓦塞的这句“废话”是在指代他一样,讪讪地闭上了嘴。好在外面的小孩们终于带着他们的行李空出了走道,全程没在听布雷斯与瓦塞对话的潘西一个箭步带着行李箱出了门,显然急于走到最前面的车厢里。

    布雷斯帮女士们撑着包厢门,在出来后意识到瓦塞也跟着走了出来:他们一行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排成一排走出来时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格雷戈里·高尔与文森特·克拉布这对兄弟俩的大嗓门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而在第二个包厢内,德拉科·马尔福正将包厢玻璃当做镜子,整理着自己的领结——他冷漠的灰眼睛恰巧与西奥多莎对上,但下一秒,他回避了诺特小姐的目光,转而抬眼看她身后的布雷斯,就好像西奥多莎·诺特只是一团空气而已。

    潘西拉开包厢门率先走了进去,脸上的表情在刹那间变得十分不高兴:西奥多莎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上,发现格林格拉斯姐妹也坐在包厢内——达芙妮正在看书,但她过了好久也没翻页。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低着头,奶金色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视线。同克拉布和高尔挤在一间包厢里确实十分委屈两位小姐,尤其是他们俩脸上洋溢着称得上“怪笑”的笑容,更是让人不知所措。

    德拉科·马尔福并没有在意这边的动静,只是朝着布雷斯伸手——后者显然十分迟疑,只是松松抓住德拉科的手摇了摇,却被德拉科颇为郑重地握手。

    “欢迎你回来,布雷斯·扎比尼。”德拉科的表情十分严肃,看起来像是竭尽全力模仿他的父亲卢修斯·马尔福,他故作正经地钳住布雷斯的手,对着门后面的瓦塞居然也能做到摆出一幅好脸色来,“还有你,伊斯梅尔·瓦塞,我希望开学后能够在会议上看见你的面孔。”

    小瓦塞显然十分吃惊,只好放下行李箱,努力维持淡定的表情,但是耳根还是悄悄红了——他显然没经历过这种场景,颇为局促不安地道了几声谢,看起来恨不得转身就跑。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正在……嗯,培养感情的……未婚妻,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小姐。”德拉科松开布雷斯的手,无视室内所有人不同的表情:潘西发出一声恼火的声音,西奥多莎对这桩持续了一整个暑假的八卦终于落实只是“噢”了一声,格雷戈里和文森特激动地像是他们的头儿放了个礼炮炸了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不断地怪叫,布雷斯保持着一贯的标准微笑,最为震惊的倒是小瓦塞先生——他眨了眨眼睛,声音轻飘飘的:“恭喜。”

    话题的主人阿斯托利亚的脸颊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一双蓝眼睛甚至不知道该看向谁。她的姐姐达芙妮很大声地合上了手里的书,与妹妹并不相同的灰蓝色眸子里带着一股不高兴的情绪:“不要乱说话!”

    格林格拉斯小姐站起了身,略显圆润的脸上洋溢着一瞬的不满与愤恨——但她在触及德拉科与潘西的目光后,原本满满的底气又低沉了下来,声音越来越小:“……明明什么事情都还没定好,你再四处乱说就是造谣。”

    西奥多莎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终于为宴会那天达芙妮看见妹妹与德拉科跳舞时脸上的不快找到了原因:达芙妮显然不想妹妹嫁进马尔福家——也是,谁想自己才十五岁的妹妹被马尔福家的那群毒蛇包围,后半辈子成为一个僵硬的提线木偶,在深不见底的庄园里被藏一辈子?她有些同情达芙妮,正欲开口稍微缓解一下此刻沉默的气氛,但出乎意料的是,伊斯梅尔·瓦塞却是第一个开口的人:“抱歉,格林格拉斯小姐。”

    “是我说错话了。”他大概真的以为达芙妮是在对他生气,亦或者他巧妙地把达芙妮生气的对象转移到自己身上。他身旁的布雷斯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泛起涟漪,看向小瓦塞的眼神也有些变化——西奥多莎与布雷斯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心知肚明对方在想什么:年轻的瓦塞先生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不懂社交,或是他天生就有着这样的天赋。

    德拉科不轻不重地瞥了达芙妮一眼,伸手示意阿斯托利亚搭上他的手臂。包厢里的文森特和格雷戈里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同时发出一阵嘲笑。布雷斯和瓦塞让出了门口的位置,注视着德拉科牵着阿斯托利亚走出包厢门——西奥多莎对看这对联姻对象怎么培养感情没什么兴趣,却也不想看潘西愤恨的眼神和咬牙切齿的表情,只能盯着达芙妮的书:《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这是什么书?她好像从未在图书馆里看见过,达芙妮难道对果园种植感兴趣吗?像是注意到西奥多莎的目光,达芙妮颇为自然地收起了书,也并不想去看那一对未婚夫妻。

    “我来帮你放行李。”布雷斯在德拉科一伙儿走后依旧靠在车厢门边上,却并未进来:真奇怪,平时他都是跟她坐在一个车厢的,现在他怎么还扭捏起来了?西奥多莎靠在座位上,注视着布雷斯用不太利索的飘浮咒飘起她的行李,像是猜到了什么一般抬眼——有着灰色眼睛的扎比尼先生避开了她的视线,嘴唇抿成一条线。

    “这是您的行李箱,格林格拉斯小姐。”想不到瓦塞先生也跟在他后面举起魔杖,声音彬彬有礼,“你的家人不小心把它落在小推车上了,箱子上有你的名字,格林格拉斯小姐。”

    达芙妮看起来格外吃惊:那个蓝色的行李箱在她的注视下,被瓦塞先生用魔杖施了个什么咒语,慢慢滚到她的跟前:D.G.的缩写确实落在箱子的最上端。

    “谢谢你,还有我刚刚不是因为那个生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瓦……”她稍稍有些卡壳,但年轻的小瓦塞并不介意,“瓦塞,发音是比较奇怪,很多人第一次见面也记不住这个姓氏。”

    他将箱子飘起,按照达芙妮指出的位置把箱子妥帖地放好后,对着依旧盯着布雷斯的西奥多莎和露出一幅神秘微笑的潘西点了点头,然后对达芙妮挥挥手,便离开了包厢——这显得放好了行李还站在门口的布雷斯十分奇怪。

    “你打算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不赶紧过来么?”德拉科大抵是在第一个包厢里安顿完毕,此时倒没打算陪他可怜巴巴的未婚妻一般,又回到了走廊上。霍格沃茨特快飞驰着前进,恰巧驶入一个隧道——明暗的分割顿时将德拉科·马尔福与布雷斯·扎比尼割裂开,但又一齐遁入黑暗之中。

    “……你要去哪儿?”少女的声音从布雷斯身后的包厢门口传来。西奥多莎站在布雷斯的身后,只要他回头便能看见青梅竹马的脸庞——她会是什么表情呢,她又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呢?

    布雷斯·扎比尼在那个瞬间意识到,他所面对的局面与去年的今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这次不理人的变成了他而已——西奥多莎拿着属于去年的布雷斯的剧本,尽职尽责地看着他的背影,试图揣测出他没告诉她的那些话。

    “去级长和学生会主席的特别包厢。我没在跟你开玩笑,诺特小姐,难道布雷斯没告诉过你么?新学期特别行动调查组要重新运转起来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你最好收一收你的脾气,布雷斯!”德拉科站在黑暗处,微微昂着下巴看他,“你是我们的副主席!”

    一秒,两秒,三秒,他听见身后的西奥多莎朝前走了一步,但也只是一步。他听见少女低低的声音,像是一团云雾飘进他的耳畔:“这就是你'一会儿告诉我'的事情?”

    布雷斯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最终只是默不作声地拉起行李箱。这对西奥多莎而言已经足够了——他选择了特别调查组,而这一切与西奥多莎·诺特无关。

    三秒,两秒,一秒,他听见她的那一步回到了门口,再是关上了包厢门时轻轻的声音。德拉科早就回到了他的特殊包厢内,眼下走廊上只有布雷斯,和迎面朝着他走来的售货女巫奶奶。

    “……我要一袋曲奇,给坐在这个包厢里的那位小姐——金发蓝眼穿绿色外套的那位。”布雷斯走了几步,在付好钱后依旧面容紧绷,朝着特殊包厢走去时甚至有些迟疑。

    于是,年轻的诺特小姐拿起那袋曲奇,毫不客气地拆开了曲奇袋子上的丝带,捏起一块便吃——她心里有气,需要吃点东西缓和缓和。

    只不过,绿色的丝带上好像写着什么?她翻开丝带,发现上面是布雷斯标准的手写字迹:“不全是。晚饭后小魔药教室门口见。”

    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十分抱歉”——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布雷斯曾留下的错字,但这回他拼对了,可能因为他们不再是小孩子了……

    西奥多莎拿出第二块曲奇,看着窗外的风景,将它送入口中。

    他们在几个小时后到达了霍格沃茨。夜色中的城堡沉默地屹立着,就像是他们未来一年的校园生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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