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无言(五)

    那双眼睛……

    徐炳元暗暗提起一口气,那双眼睛,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洛施堂而皇之的展示自己的异能,恍若不觉,待到喧嚣的众人渐渐平静下来,手指又慢悠悠的朝着已经控制不住的老道士弹出一颗小石子,正好打在他背上的穴道之上。

    扰人的“唔唔”声终于停了。

    洛施做完这一切,潇洒的跳下了高台,纯良无害的抱拳对徐炳元笑:“徐大人,告辞。”

    “姑娘请留步。”

    徐炳元急急出声,试图拦下洛施的脚步,然而洛施前一刻还装作礼节有加的模样,瞬间便不这样了。

    她听也不听他的话,如出场那般一样,身轻如燕的跳出了众人的视线。

    不止徐炳元无可奈何,钱卫主仆俩更是震撼于洛施来去如风的作风。

    钱卫捏着折骨扇的手微微发愣:“……”这下我信了,是真拦不住。

    零星一张比木头桩子还臭的脸皮抖了抖,“少爷,我们追吗?”

    以他的速度,抓紧跟上,还是有可能追到洛施的。

    钱卫啪嗒一声收起扇子,“不必,洛姑娘心性跳脱,未必肯与我们继续同行。有缘自会再见。”

    零星听罢,跟着钱卫走回原路、翻过院墙,便要回府。

    院落之中,徐夫人虚弱的咳嗽了一声,将徐炳元微懵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实在没想到,或者说,洛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风格完全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徐炳元咬了咬牙,又看向另外那两个原先说要明日给徐夫人治病的男人,眼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一直都吊儿郎当、充当着气氛组的,那个腰间挂着个酒葫芦的男人酒也不喝了,一个劲儿的往先前很是嫌弃的巫师身旁凑。

    巫师头上戴着头扎,柔软的两根羽毛随微风轻轻摇摆着,他故作镇定,讪讪笑着:“徐太傅,恐怕您夫人的病,我如今是无可奈何了。”

    亏他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口,徐炳元顿了顿,问道:“为何?”

    “夫人身上的邪祟本只是附在身体的表面,并未深入骨髓。这才答应大人明日给夫人调理。”巫师闭了闭眼,像在聆听上天的旨意,半晌才回道:“……我本以为那道士是个有本事的,却没想到他不过是个坑蒙拐骗的无赖之徒。

    “夫人,已经不好了……”

    这是将所有的锅都推给道士了。

    徐夫人适时的勾着帕子,狠狠的咳出一口血。

    闻言,徐炳元眼里的冰霜像是要凝成了实质,但还是贴心的为夫人拢了拢她身上的氅袄,侧脸冷清,又莫名有股肃杀之意。

    “也罢,麻烦大师了。”就在那两人战战兢兢之时,却听见徐炳元淡淡说了一句。

    ……

    沉沉黑夜里,洛施步子发出的声响显得清晰可闻。

    她挎着小包,走在灵台镇上错综复杂的一落矮巷里,一贯轻松淡定的表情有些沉重。

    周围没有一个人。此时已是亥时,洛施在心里琢磨着,大良朝是有宵禁的,别说这里是靠近京都洛阳的灵台镇,就是地处偏远之地,这个时辰也不应该有人。

    而她身后那沉稳的脚步声,又是快要跑到了她的耳侧。

    究竟是谁?她说不好。

    以她嚣张的作风,总会有意无意得罪几个人,对于这一点,她一向是有自知之明的。而她自来到灵台镇后,打过交道的人不多,能够锁定为身后的人的目标就更没有几个了。

    想到这里,洛施的手心悄悄盈满了一道暗紫色的光,她屏住呼吸,慢慢缓下了脚步,待抵达巷子拐角处,又利落的侧身躲着。

    那道脚步声随着她的静止,也停了一停。正当洛施狐疑的皱眉,差点以为那人已经走了,“哒哒”的脚步声又重新袭来。

    一片黑暗中,洛施悄然变为暗红的双眼,成了最显眼的光亮。

    即便摸不清对方的来历,洛施仍旧泰然自若。不过,她以示对来人尊重般的绷紧着的身体,还是暴露了她高度集中注意力的事实。

    近了,更近了……

    她只来得及瞥见一方衣角,而后,不管不顾的覆着手掌打下去。

    来人是没想到洛施会下手这么狠的,他于是吱哇乱叫一通,像模像样的躺在地上装可怜。

    可是怎么看,钱卫都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洛施借着声音,认清这个算是熟悉的人,却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再次高高举起手掌,作势又要打,惹得有兴致大声乱喊的钱卫乖乖闭上了嘴。

    洛施凑近他,不太温柔的扯住他的衣襟:“你跟踪我?嗯?”

    “洛姑娘,这可实在是冤枉。”钱卫见洛施动了气,只得正经的答道:“我刚从自家的香料铺子出来,正要正要走回家。”

    见洛施半信半疑的,他又“喏”了一声,“前方就是钱宅,洛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去查看。”

    他的身上,的确有相比较白日里淡淡的熏香,更加浓郁华贵的各种香料。如今离得近了,多者叠加,呛得洛施就要闭着眼打喷嚏。

    可就在她快要松手的刹那,余光瞥见小巷的拐角闪过一个冷飕飕的人影,她抓着钱卫衣襟的手劲猝然变大,猛地将他拽到自己的身后,左手则是往前拍出。袭过来的,像是一阵黑雾的不知名物体就这样被她震碎。

    钱卫愣了半晌,手掌的触感太真实,甚至让他忘了自己骤然处于危险中,讷讷的被洛施满是老茧的手包着。

    黑暗之中,一个罩着茜色斗篷、根本看不清楚脸蛋的人身法飘忽的走出,钱卫卒然发现,洛施手心已经冒出了汗。

    他立时鼓足了勇气,跃跃欲试像要挡在洛施的身前。

    只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那着斗篷的人先一步身形如鬼魅,朝着洛施的面门而来。

    洛施像是嫌碍事般的将身后的人挥走,自己又旋身躲过了这薄弱的一击。

    钱卫被丢在地上,这横侧只能容下两人的小巷在打斗中铺满刀光剑影,他有心想去帮忙,却只能撑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

    洛施不是全然没把握,甚至于,那人越是攻击,她就越是不把他当回事般的躲闪,丝毫没有在徐府上的跋扈气息,仿佛没多少脾气似的。

    甚至,在擦过那人的左肩之时,还对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那人像是被激得烦了,或者说,他看出洛施根本就是在遛狗似的耍着他玩,掩在斗篷之下的脸气恼的紧。不多时,他的气力已经有些疲软,脑筋好不容易开始转动起来了,竟是转换了目标——钱卫。

    神秘人盯上了被打斗迷了眼睛的钱卫,他先是故技重施地一掌拍向洛施,趁着后者躲闪松懈之时,利落的闪身抓住了那傻小子的后脖颈。

    钱卫被迫仰起头,痛苦的血红色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爬上了他的双颊,神情困苦,甚是难捱。

    洛施秀气的眉毛蹙起,在黑沉的夜色中格外显眼。两人对站着,进行无声的对峙。

    神秘人道:“用他的命,换你的命,你觉得值吗?”

    那声音又嘶哑又难听,像是她最开始学吹箫时,发出的让忍耐度和包容度极高的师父都听不下去的声音。

    洛施看着眼前的场景,钱卫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遭受着说不出的折磨,其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洛施像是听不懂他的话:“我的命珍贵无比,用他的命换我的命,不值。”

    言下之意,她不会为了救钱卫而妥协。

    闻言,因为痛苦,无暇顾及其他的钱卫,却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那人怒了,垂下眸子就要加大掐着钱卫的力道。这种时刻,他自然而然的忽略了洛施,倏地一抬眼,人已经到了他的头顶。

    洛施的手中是一把通身碧绿的玉箫,那箫看着极脆,用了狠劲打在神秘人的身上,却是丝毫没有受损。不仅如此,后者用在钱卫身上的力道尽数卸下,狼狈的嘶吼了一声。

    同一时间,洛施一手托住地上人的后腰,将其搂在怀里;她也不退,而是步步逼近那人,另一只拿着玉箫的手看准时机,握着长箫挑了他盖在脑袋上的兜帽。

    一道风吹起洛施额间的碎发,扎了一条挡在胸前的麻花辫的姑娘,慵懒地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小少爷。

    杜寒腊目光阴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洛施同样认出她来了。

    “徐夫人身体不好,怎么也有兴致在快要宵禁之时出来走动?”洛施看起来没有惊诧之意,反而话语中透露着些许关心。

    杜寒腊不理她的关切,墨黑的斗篷披在身上,像是随时要大开杀戒的恶鬼,“你敢耍我?”

    这道声音才是她在徐府听到的。想来,徐夫人这次行动,隐藏身份是必要的,否则不会又藏着身形和脸蛋,又故意掩去了声音。

    她见杜寒腊并未动,便有时间大胆的猜测着:“徐夫人是来灭口的?”

    杜寒腊避而不答,反而抬起手,道道黑气凝聚在掌心,唇角缓缓弯起:“那你猜猜,你能活下去吗?”

    洛施揽着钱卫的腰后退了一步,不是害怕,而是惊讶。

    结结实实的被她的玉箫敲打了一击,竟然若无其事,不光如此,还能够照常聚集力量。

    “你不是人,也不是鬼,更不是妖。”洛施喃喃,这才发现了问题的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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