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临时抱佛脚

    据朱潜所言,马乘风为推翻金乌国的统治,可能谋划了不止两年。

    这一切还得从十八年前的科举舞弊案说起。

    永康元年,新帝登基。为延续前朝盛世,吸纳人才的力度也是非同一般。据说,凡通过殿试者,均能在当年获得一百两白银,并确保其次年能得到任用。

    这行之有效的法子意味着竞争越来越激烈,难免不会有人为了这无量的前途动了歪心思。

    宰相吕樵的儿子吕睦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就进入了殿试。以他的名声,自然而然地成为各大贝者坊的焦点。听说有人甚至压了全部的身家贝者他状元及第。

    这吕睦亦不负众望,拔得头筹,成为了金乌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就在放榜的第二天,与吕睦同期的进士谷宪之怒敲登闻鼓,以血泪痛斥当朝宰相偷换试卷,窃取了他的状元之名。

    皇帝本就在宰相那里屡屡受挫,闻之,立刻命大理寺彻查此事。

    大理寺卿张勤早就对宰相的一意孤行颇有怨言,他按照皇帝的指示,毫不留情地把所有涉及此事的官员名单统统呈报上去。

    皇后马清姝的母家赫然在列。

    皇帝的母亲念在皇后诞育皇子有功,力排众议把皇后保了下来。但皇后的父亲,时任吏部尚书的马老爷子了就没那么幸运了。还未等三司会审的结果出来,他便卒于牢中。

    皇上念在他以往的功绩,让马家把尸体敛了再举家流放到东北边陲。

    从此,马乘风便记恨上了那位把他全家拖下水的大理寺卿和那个不明是非的皇帝,连带着对皇帝的党羽以及和他的皇帝父亲一脉相承的侄子都恨了起来。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他弃文从武,一步步积攒势力,从苦寒之地走到了万人之上。

    “太后呢?”

    朱潜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吐出来三个字,“不知道。”

    “行吧。”

    鲍春春也不勉强他。毕竟自己能从这种老谋深算之人的口中套出这些东西,已经很不容易。

    只是事到如今,仍有一个问题盘踞在她心头:当朝皇帝对他姐姐的仇恨到底从何而来?

    她才不相信,这只是因为他们被流放边陲而他姐姐仍身居高位。

    他的思想之所以有如此剧烈的转变,必然还有其他原因。

    看来这个答案只能进宫去找了。

    ——

    在朱潜的安排下,鲍春春赶上了女史择选的最后一班车,凭借自己临时抱佛脚的本事顺利进入了尚服局。

    “萝卜村鲍春春。”

    “到!”

    “有什么可笑的,站好了!”郭尚宫连忙喝止住笑作一团的女史们,催促着鲍春春赶紧站到属于自己的位子上,“你跟着秦典衣。”

    因为姓氏拼音靠前,鲍春春总会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就连穿到古代,她依旧是第一个。所以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答错问题的窘境,厚着脸皮站在了那个圆圆胖胖的秦典衣身后。

    不多时,新进宫的二十名女史全都按照报考方向分到了相应的女官名下。随着郭尚宫一声令下,大家便各自散开去干活了。

    鲍春春也不例外。

    原以为朱潜打点好了一切,她能如愿打打杂、聊聊天,把这段日子糊弄过去。没想到这个秦典衣一点情面都不留,入宫第一天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三天之内,把库房里的成衣核对清楚。多一件,少一件,都得查明白。”

    鲍春春想都没想就接过账本应了下来。

    可下一秒,她就反悔了。

    好像自己一直以来对别人都是有求必应。

    以至于她小学的时候一个人做完了全组的值日,初高中的时候一个人判完了全班的历史题,大学的时候一个人怒写三万字承包了全组的作业。

    即便第5次魂穿,穿到影视剧《康熙王朝》里,她依旧逃不过身上挂猴子的命运——为了不让好姐妹受苦,一个人刷了426个恭桶,一觉睡过去就再也没醒来。

    “我一个人,查一整个库房?疯了吧你!”

    顿时,十几道目光皆投在鲍春春身上。她们既害怕又兴奋,很想看看秦典衣到底怎么处置这个愣头青。

    秦典衣嗤笑一声,敲着鲍春春扔在桌子上的账本说道:“完不成就滚出去,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光收好处不办事,这就是你们司衣司的风气?”

    秦典衣给了鲍春春一个耳光,打得她左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那又怎么样?”

    皇宫果然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比谁更疯是吧?

    鲍春春也不惯着她,本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冲上去就还给秦典衣两巴掌。

    俩人顿时扭打在一起,还是有人把尚服局的鞠尚宫请来,才把她们分开。

    “两个不省心的东西!”

    她啐了俩人一声,让女史先把秦典衣架走,随即把矛头指向了鲍春春。

    “谁招进来的?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很快,一个女史跑过来,与鞠尚宫耳语了一番。她这才明白,鲍春春也是个关系户,对她的态度也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刚才秦典衣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鲍春春故作委屈地指着地上的账本说道:“她让我一个人在三天之内查完整个库房的成衣。”

    “三……!”

    鞠尚宫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险些在众人面前失仪:“咳咳,的确有些难了。这样吧,给你七天的时间,和莺莺一起把成衣点清楚。”

    闻言,一个面若桃花,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的女史走到鞠尚宫身边,朝鲍春春福了福身。

    “我叫张莺莺,在司衣司当了七年的差,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我就是。”

    鲍春春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古典美人。她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边的梨涡,不知不觉间入了迷。

    “好……”

    鲍春春任由张莺莺挽住她的手,脸红得不成样子。张莺莺还以为是秦典衣下手太重了,边给她讲明成衣堆放的位置边安慰她:“秦典衣八成是酒还没醒呢,你千万别跟一个喝醉了的人生气。”

    回想起自己第13次魂穿就是被那个嗜酒成性的酒鬼父亲打死的,鲍春春顿时不寒而栗。

    这耍酒疯的人,疯起来六亲不认,跟人干架完全是不要命的那种!

    “早知道她酒劲还没过,我才不会惹她呢……”鲍春春小心翼翼地拉起张莺莺的衣袖,“张姐姐,你说,她该不会醒了以后找我算账吧?”

    “不会的!她人很好的。”

    说罢,她把账本放到鲍春春手上,转身取来一本《服装形制大全》,指点她把架子上打包好的朝服、祭服、公服、丧服和时服清点一遍,再按照不同的形制把散乱的衣服进行分类,清点好进行打包,最后把他们放到各自的位置上就算完成了。

    这活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尤其是最顶层的架子上放了好多金乌国时期的旧衣服,一抖全是土不说,还因为保存不当,被白蚁啃噬出许多小洞。

    “知道为什么司衣司缺人手了吧?”

    鲍春春嫌弃地把手里的衣裳丢在一旁,点了点头:“我算是知道这帮人有多懒了,就知道等着后来人收拾!”

    “啊!”

    听到张莺莺的尖叫声,鲍春春连忙抛下手里的包裹冲了过去。当看清张莺莺脚边的东西,她也差点惊叫出声。

    她把张莺莺护在身后,垫着一块破布,把那个散落在地的包裹慢慢拆散。

    一件、两件……

    随着越来越多带血的衣服出现在二人眼前,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弥漫在狭小的库房里。

    张莺莺顿觉呼吸一滞,便要拉着鲍春春离开此地:“咱们还是把情况禀告给鞠尚宫,让她们来处理吧!”

    “也好,姐姐先去,我在这儿守着。”

    张莺莺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待着,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马上就要憋不住了。她拍拍鲍春春肩膀,便赶紧跑了出去。

    其实鲍春春忍着生理性的不适执意要留在这儿是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绣着“姝”字的香囊。

    “清姝”正是太后的闺名。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个香囊塞进怀里,也顾不得那冲天的血腥味,继续在那对烂衣服里翻找。

    直到透过架子的缝隙看到匆匆赶来的一众女官,她才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放回原位,装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蜷缩在墙角。

    “春春!”

    张莺莺先鞠尚宫一步冲了过去,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

    “你们几个,把这东西拿到外面好好查验!一有发现立刻回报!”

    阳光下,鲍春春这才看清那些沾满血污的衣服既有金乌国的朝服也有普通的时服,眨眼间,那些曾代表着金乌国辉煌历史的服装便在一众女官的暴力撕扯下破碎不堪。

    “鞠大人,没有任何发现。”

    “那就再去找,肯定还有像这样的包裹!”

    张莺莺在鞠尚宫的催促下,跟着那些气势汹汹的女官跑进库房,左翻右找,又从架子后面掏出来两包旧衣服。

    只是这些衣服更像是普通宫人的衣裳,甚至夹杂着几件平民百姓的衣服。

    眼瞧着那些人依旧无所获,鞠尚宫有些颓丧地叹了口气,反复呢喃着:“她到底把东西藏哪儿了?”

    鲍春春也想知道,鞠尚宫到底要找什么。

    难道是自己怀里的香囊?

    从她产生这个想法开始,鞠尚宫的呢喃声无异于唐僧的紧箍咒,扰得她心神不宁,

    她努力地遮住胸前的鼓包,默念千万不要查到自己头上!

    “春春?”

    “张,张姐姐,怎么了?”

    尚未走远的鞠尚宫听到两人的谈话,也开始怀疑起这两个第一发现者。

    她打量了一番两个人脏兮兮的衣裳,一个眼神递出去,三五个女官便冲过来要给她俩搜身。

    鲍春春被鞠尚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奋力挣扎着,生怕那些人摸到她胸前奇怪的鼓包。可她越挣扎,那些人摸得旧越起劲,险些直接把她掀翻在地。

    “哕!”

    她这口呕吐物来得正是时候,好几个女官身上都溅上了没有消化完的小米粥,不过那些呕吐物更多地流在了鲍春春的前襟处。

    张莺莺拽出腰间的帕子挡在鲍春春胸前:“鞠尚宫,她都吐成这样了,换身衣服不就能发现她是否藏东西了?”

    见此情形,鞠尚宫只得摆摆手,放了她二人一马。

    当天夜里,鲍春春越想越不对劲,借着窗子里透出来的月光掏出了枕头下面的荷包。

    “没睡?”

    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和轻柔的问候突然闯进她的嗅觉和听觉系统,吓得她直打激灵。

    “出来聊聊吧。”

    鲍春春也不拖沓,披上外套跟着张莺莺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我早就发现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鞠尚宫?”

    “告诉她我能落着什么好处?升官发财?”她自嘲道,“我这个身份,这辈子只能以女史的身份老死在宫中了。”

    鲍春春仔细琢磨着她这句话,却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直到她要开口唤张莺莺的时候,她才琢磨出来点门道。

    “莫非……你和辞去尚书一职的张俭有什么关系?”

    “聪明!不愧是朱大人送进来的。”

    难怪上午她安慰自己别跟秦典衣置气,原来朱大人口中的“打点好关系”是指这个。

    “张俭,是我父亲。不过出了那些事之后,他就把祖宅留给了我和母亲,一个人归隐山林了。”

    张莺莺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出这番话,可眼角的泪水早就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鲍春春把自己的绢帕递过去,轻抚着她的背。良久,张莺莺才继续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我大伯一家已经被皇上处决了,他若是还在皇上能看得到的地方,难免不会重蹈大伯的覆辙。”

    “你大伯可是前任大理寺卿张勤?”

    “嗯。只是他们兄弟离心,我父亲这才能侥幸脱身。”

    登时,那些零散的信息如雨后春笋一般在鲍春春的脑海中扎根、疯涨,逐渐拼成了一张图——只是那张图缺少了最为核心的部分。

    她连忙掏出那个被血渍浸透的荷包询问道:“那姐姐知道鞠尚宫为什么要找这个东西吗?”

    “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宫里一直传言,马太后在国破之前去妙缘寺求了个东西,听说能保后世子孙的平安。”

    又是妙缘寺?

    鲍春春仔细算着时间,她觉得自己与太后、与妙缘寺的缘分,远没有此前所了解的那样简单。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牵引着她去拯救一个因为冤情在历史上消失的女人。

    “也许……她要找的就是这个,只是藏在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你是说……?”

    张莺莺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她接过那个荷包仔细端详着,奈何这和包上面的血污早就凝固,甚至还在不停掉渣,倘若上面真的有什么机巧,也早就被血糊得看不出来了。

    突然,她摸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线头。

    “这个手感……”

    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只银篦子,在线头附近的缝边处反复摩擦。渐渐的,一个小拇指宽的口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似是看到了希望,她手部动作逐渐加快,那个口子也肉眼可见地迅速括大。

    “有封信!”

    鲍春春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来一只信笺。

    她颤抖着手打开那封信,却不敢看上面的内容,直到张莺莺轻声读了出来。

    “悔。”

    鲍春春摩挲着那张纸,那纸质的确与妙缘寺解签的纸是一样的,只是为什么上面只有一个“悔”字呢?

    太后,究竟在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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