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壁把鼻子碰肿了

    听说鲍春春要办免费私塾,鲍小勇第一个不同意。

    他侍弄着田里的麦子,头也不抬:“没钱没地没老师,想办学校,你怕是在做梦!”

    “没钱可以挣,没地可以买。谁说没有老师的?我能教得小妹识字就能教孩子们识字。”

    “你还当老师?”他直起身,擦擦鬓角的汗,“人家当老师的,肚子里装的都是墨水。你这才读过几年书?谁家父母愿意把孩子送你那儿去?”

    鲍春春刚想要反驳,可话未出口就被他噎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拿你弟弟说事儿。想你弟弟这样的天才,多少年才出一个?你真当打着他的旗号就能找来学生啦?”

    “我办学校,又不是为了让孩子们全都成为像真真一样的人。”

    每个学生的天资不同,当然不能一视同仁。

    这个道理,鲍春春比谁都清楚。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们若是读书的那块料,自会仕途通达,一路高歌猛进。若不是,也定然能在他处大放光彩。”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相信,我可以。”

    鲍小勇对她的盲目自信不以为意:“农民的孩子还是农民,能靠学习翻身的有几个?能像咱家似的愿意把孩子送去读书的人家压根没几个。你只瞧着吧,钱,从来不是问题。”

    鲍春春才不信这个邪!

    她当即转身往村长家里跑去。

    “刘伯伯!小玉婶!”

    “春春呐,你咋来了?”

    一个穿着花布衣裳的中年妇人瞧见鲍春春前来拜访,连忙打开柴门把她迎了进来。

    “您和村长一直对我家多有照顾,这不,我这趟回来,特意拎了一些点心水果过来瞧瞧!”

    “嘿呦,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这么破费做什么?”

    她红着脸,接过点心盒子和果篮,又跑去厨房给她倒水,忙活了好一阵才坐下来:“春春呐,跟婶子说实话,是不是你家遇到什么困难了?”

    “没有!”鲍春春拉起她的手,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来意,“是这样,我想在咱们村办一所免费私塾。在此之前呢,我得了解一下各家各户有几个孩子、年岁多大,所以来找村长借一下户口登记簿。”

    “免费私塾?这感情好啊!”

    小玉婶家里穷,没上过学,虽说自己命好,嫁了个村长,可还是没哪些嫁到镇子上的发小们光彩。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上学的事,所以在刘大豪还没当村长的苦日子里,勒紧裤腰带也把俩孩子送到了镇上读书。

    这不,现在一个中了举,被派去阳县当县令,一个嫁进了渝阳镇的商贾之家,不可不谓是光耀门楣。

    鲍春春对此有所耳闻,这才找上门来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

    “可这钱、这地,你打算怎么弄?”

    小玉婶和鲍小勇的担心都是一样的。

    她和马永晏在从帝都前往萝卜村的马车上也深入讨论过这个问题。

    乡村学校办不好,十有八九是因为缺钱——这个道理是她大一和班主任在大学城周边的乡村学校考察的时候总结出来的。

    她看到那些孩子们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打篮球,不小心摔一跤,腿就会被小石子扎得流血不止;她听说许多老师没有编制,只能按照合同工的工资来算,一个月连带着补贴就拿两千块钱,还没城里洗盘子的工资高。

    一问“为啥不把操场修好点”“为啥老师工资这么低”,校长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她比了个“3”。

    “3万块,3个编制,申请了3次,批不下来。你说怎么办嘛!”

    那一次的经历,彻底击垮了她报考教育学专业的初衷。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学有所成,为孩子们的童年撑起一把伞。可这个世界真的好残酷!像他们这样的沧海一粟,没有好风频借力,又该如何掀起点点浪花?

    既无风,便要借风!

    诸葛孔明通晓天文,于七星坛上“借”来了东风;马永晏深谙与人交往之道,再加上自己种田栽树的手艺,照样能从这偌大的申阳国里借出一股子风!

    她正想得入神,就听屋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村长,咱们村一连三年都在亏损,要不还是把林子改成田亩,咱们哥儿几个操起老本行得了!”

    “是啊,村长。公田每年的收成变化都不大,哪里像咱们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还不如像从前一样种麦子呢!这三年来,也就老鲍家那块地没什么大损失,早知道我也和他搭伙中麦子了。”

    “您就说前年吧!一个夏天才下了三场雨,那树上的苹果渴死了大半,全都不能要啦!尤其是水渠边上的老王家,果子没了,家也没了,最后受不住打击人也没了。这……”

    “好啦!”

    村长大喝一声,终是平息了这场骚乱。

    虽说老王的事,是天灾,可算来算去,怎么着也和他有些关系——麦田改果园,是他提出来的。

    他心里一直很愧疚,生怕再出什么岔子,于是天天蹲在果园子里,“盯梢”似的盯着那些树,生怕他们长脚跑了,不肯留在这里当他们的摇钱树了。

    “你们也别忘了,以前私田里种麦子的时候你们跟我抱怨过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吱声了。

    要说这来钱快,种麦子确实不如种苹果。

    收麦子的是城镇上的商贾,鱼龙混杂,喊什么价就是什么价;而收苹果的是皇商,他们是专供宫里宫外那些贵人们吃的,虽说最后他们挑拣出来的好果子不多,那也比从前的收入高上一倍啦!

    “与其跟我在这儿怨天尤人,还不如守着自家的园子,想想怎么让收成更好一些呢!”

    村长正要推门进去,就看到鲍春春从窗户里探出来的半个脑袋。他突然想起什么,顿住脚步,又丢给那些人一句:“还有,那块贫地是你们不要的,人家老鲍不计较这些,要去种了麦子赚了钱,你们倒眼红上了。别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没得撑死个人!”

    说罢,他也不顾那些依旧唧唧歪歪不肯罢休的村民,风风火火地躲进了屋子。

    “大豪!都是乡里乡亲的,啥话不能好好说?”

    “你听他们说的那话!赚着钱了是他们的,赚不着就是我的。我能不生气?”

    小玉婶抢过村长脖子上的汗巾,丢进水盆里:“你也跟他们好好说,他们会听的……”

    他气呼呼地饮了一瓢水,这才直起身子瞧见灶台边上的点心和果篮。

    “春春啊,你咋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东西?”他用手巾抹了把脸,然后“呲溜”一下蹿上了炕,“我听你爹说你在帝都找了份差事,是不是发月钱了?”

    “月钱是不少发,可我都用来还债了!”

    “啊?!”他眉头拧成一团,往前凑了凑,“这么大的事,我咋没听你爹说过?”

    “难不成我在人家那儿白吃白住啊?”

    见他似是把话听进心里去了,鲍春春连忙解释道:“我逗您玩儿呢!都察院的钱大人可照顾我了,不仅一分钱没让我掏,还给了我不少银两孝敬家里人呢!”

    “嘿,你这小妮子,也学会逗人玩儿了!”他宠溺地捏了捏鲍春春的小脸蛋,“你要是真心想来看你伯伯和婶子,大可不必带这么些贵重的东西。拿着这钱好好孝敬你爹娘才是,他们为了那块薄田,吃了不少苦呢!”

    鲍春春恳切地点点头,眼泪险些飞出来:“刚才您在门外说的那些,我都听见了,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家里有劳您照拂了。”

    “都是一个村子的,说这些话,多见外。”

    顺着这个话茬,她说明了自己此番上门拜访目的。

    “办私塾,好事好事。”村长摩挲着下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之处,“你若是想借钱,我这里还有些,也不着急还,你只管拿去。只是这地……”

    “怎么,咱们村这么大,腾出一块空地吗?”

    “你是不知道,现在想用块地办点别的事,难着呢!”他谨慎地往四下里瞧了瞧,这才说道,“早前咱这片地不是被皇上赏给姓魏的了吗?这不,他犯事死了,咱这儿就被划给栀子镇管了。想用地干其他的事,都得写东西找知县批。可这知县是皇后的亲戚,脑子只有一根筋,和他们自己家的事无关的,不论你送多少钱都不批!”

    “还有这种人?”

    “可不。所以啊,你要是真想办私塾,就去别处吧。”

    鲍春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长叹一口气。

    也不怪鲁迅先生把鼻子碰肿了,在古代办免费私塾和在民国叫醒矇昧的人们没什么区别,归根到底都是一个字,难!

    “要是我能要到地呢?”

    “你能……!”村长险些被嘴里的花生米呛着,“你要是能要着地,我一定把全村的孩子叫过来上你的学校!”

    “就这么定了!”

    她歪头一笑,紧紧握住了村长的手。

    正所谓“什么人干什么事”。

    像这种需要和官员打交道的事情,还是交给官场里的人来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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