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软不吃硬

    一大早,马永晏就甩着他那代表皇子身份的腰牌走进了府衙。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整个府衙中的人忙得上蹿下跳,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子窃喜。

    当初离开皇宫的时候,他一怒之下把身上零七八碎的东西都卸了下来,却唯独忘了把腰牌留下。待到马车快驶到萝卜村的时候,他一个翻身,险些被什么东西把尾巴骨硌碎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带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为着这事,他两天没睡好觉,每日和鲍春春念叨最多的就是“自己要不要把它送回去”。谁曾想,竟误打误撞地派上用场了!

    “殿下请用。”

    马永晏瞥了眼盘里削好的苹果,漫不经心地叉起一块。

    “怎么样?”

    “清脆,甜润,多汁。”

    “那是自然的。”知县杨申骄傲地介绍道,“申阳的苹果都出自这里,就算是头一茬的苹果口感也是极好的。”

    “要不怎么说您有远见呢!这地方气候温和,日照充足,很是适合种果树。听说您为了百姓生计,推广种苹果的经验,费了不少心力。”

    “不敢不敢。”

    杨申谦虚地连连揖手:“这都是皇上推行休养生息之策的功劳。我们这些地方官员,都只是奉命行事。”

    “既如此,为何所有适龄儿童强制接受三年开蒙教育的政策,杨大人没有好好督办呢?”

    “这话,您是从何处听来的?”

    “本皇子的人脉,杨大人应当是有所耳闻的。”

    “人脉。”杨申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若您还是皇子,说这话臣不胜惶恐。可如今您已自请舍去皇子的身份,在本官面前,您又何谈人脉呢?”

    马永晏也不恼,只缓缓起身。神情淡漠地向前几步,然后重重地跪在地上。

    “杨大人!”他鼓着腮帮子,紧拽着杨申的衣袖好不委屈,“咱们都是上过私塾的过来人,更明白读书明理的重要性。村子里有多少孩子都没读过书啊!若他们长大了,走上街头,岂不是要成为祸患?您就给这条子批了吧!”

    “可是马公子啊。”杨申蹲下来,怜惜地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镇子上有私塾,是不他们不愿意去啊!倒也不是因为读不起,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读了也没用。就像牧羊人的孩子永远是牧羊人,农民的孩子永远是农民。”

    这算哪门子规矩?

    说时迟那时快,马永晏抡起拳头就朝他脸上砸去。这一拳的力气是十足的,虽然很快就被府衙的人拉开,可杨申的半边眼睛当场就肿了起来。

    见闹成这个样子,杨申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当即捂着眼睛咒骂道:“小杂种,有本事你再打我一拳啊!就算你母亲是清白的又怎样,她带着你这个拖油瓶不明不白地嫁进来,就是比不得明媒正娶的皇后娘娘!”

    “滚开!”马永晏挣开束缚,冲上去又“哐哐”给了他两拳,这下子,杨申不仅整张脸肿的像个猪头一样,就连护着脸的胳膊都被捶成了三节。

    “杀人啦!杀人啦!”

    眼瞧着一个侍从就要冲出去,马永晏一个回首揪住了他的后脖领子就给他拽了回来:“怎么的,想报官啊!官老爷就在你面前,还想找谁去啊?”

    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马永晏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人打了个七荤八素。

    “话说,你们说话都这么不干不净的吗?就不怕给你主子丢人?”他拍拍手上的灰尘,坐在凳子上泰然地瞧着满地的狼藉,“皇上把皇后禁足,就已经是动了废后的心思。连形势都看不明白,你可真是枉为人臣。”

    “我们是皇后提拔上来的,不傍着她,我们还能傍着谁?”

    杨申蠕动着香肠嘴,强忍着疼才憋出这么一句。

    “为什么一定要傍着谁?”马永晏不解地问道,“这个国家离了谁都行,尤其不差这位皇后娘娘,你只做好你的知县就行。”

    “您说的倒是轻松!”

    他这一声厉喝又撤的整张脸火辣辣的疼:“我若不是仗着皇后的势,连榜上有名都做不到,更别提过着如今这般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

    也是。

    马永晏又一次感受到了底层官员的无力与整个申阳官僚体系的阴暗。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从前,自己站在一个皇室子弟的角度永远无法理解这些。他只觉得官官相护和宫里那些人一般,左不过是一帮势利眼搭了一台戏。如今,经历了渝阳镇和栀子镇的事,他越发觉得一味地休养生息总是不行的,需得动用一些铁手腕,好好整顿一番了!

    “杨大人。”

    他盯着杨申跟猪刚鬣似的脸,犹豫了半晌,还是选择别过头去:“你和皇后……关系硬不硬。”

    “啊?”

    这算哪门子问法?

    杨申愣了愣,这才呜嘟嘟地倒腾起自己和皇后的关系:“我姨嫁给了渝阳王家的二爷,王二爷是靖州周家大爷的侄子,周大爷的妹妹的大姑姐是陈老爷的表妹,也就是皇后娘娘的表姑。所以我是皇后娘娘的……”

    “所以你是皇后的……”

    “亲戚。”

    “废话!”

    马永晏差点一巴掌又呼过去,可他一看见杨申那可怜样,又心软了,只举着胳膊晃了个假动作便作罢了。

    “你能绕着十几二十个弯地傍上皇后这棵大树,你也是费心了。”

    “可不得!欠了多少人情,最后就赚了这么个小官,亏死了。”

    “你还嫌亏?七品官诶,寻常人家捐官都捐不到你这个地步!”

    马永晏也不跟他掰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既知道你的难处,你也知道我的难处,咱们俩正好可以做个交易。”

    闻言,杨申的眼睛亮了一下,旋即又暗了下去。

    他小声嘀咕道:“反正怎么着都是我吃亏……”

    马永晏以为他说的是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没能力和他谈条件,于是耐心地给他画起大饼:“我毕竟是皇室血脉,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你还怕我食言不成?”

    “若是您和二殿下一般得宠,我也不至于这么想。”杨申不知可否地看了他一眼,“说吧,想让我干什么?只要不祸及我和官位和家人就成。”

    这杨申果真如传说中那般重利。

    马永晏把批准用地的条子摆到他面前,指着落款处,说道:“把条子批了,你的那些怨言我自会带到皇上那里。当然,这些话会直接促成废后一事,不过你不用担心,绝不会牵连到你的。”

    “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

    “春春呐,你可真有能耐,居然拿到了杨知县批的条子!”

    村长捧着那张批准用地的公文,双手止不住地发颤。

    “这是阿晏的功劳!”

    “春春这么有出息,找的夫婿也这么厉害!”

    鲍春春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飞起两抹红晕。她拎着围裙的手一松,险些踩到裙摆摔下山坡去。

    “你这妮子,走路注意些嘛!要是磕着了、碰着了,我该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她笑笑不语,只闷头往山坡上爬。不多时,一大片挂满红苹果的树林便映入眼帘。

    “好香啊!”

    虽说大多数果子都挂在树上,半生不熟的,可那清爽的果香早就迫不及待地冲出了园子,肆意地撞在鲍春春的鼻子上。

    村长叉着腰,看着自己和乡亲们的劳动成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等着这些小果子全都长大嘞,青果子全都变青嘞,那香味,更浓嘞!”

    说罢,他三两步跑到一棵果树下面,毫不犹豫地摘下来一个苹果塞到她手里:“光闻着香有啥用,还是得自个儿尝尝!”

    “这是要卖钱的,我吃总不太好……”

    “没事没事!”村长怕她不放心,连连解释道,“反正像这种熟的透透的,放在筐子里容易磕了碰了的,皇商压根看不上。可他们不知道,就这种树熟的才最好吃哩!”

    鲍春春推诿不得,只得厚着脸皮咬下一口。

    “嗯嗯嗯!不涩诶!”

    她一边说话一边擦去嘴角溢出来的果汁,很是满足。

    “欸,您刚才说皇商看不上熟果是什么意思?”

    “嗐!”村长摆摆手,兀自坐在田埂上发愣,“这磕碰的、长黑点的、颜色不好看的,他们都不要。眼光叼着呢!我们跟他们说,树熟的好吃,他们才不听那些,只想着把看起来模样不错的往筐里装。有的时候,一亩地产两百斤苹果,他们挑挑拣拣才买走一百多斤。”

    “啊?直接亏了大半啊!”

    “可不得!他们按一斤20文收走一半,我们只能按一斤10文贝戋卖另一半,要不怎么说每年赚得钱少呢?”

    鲍春春缓缓咀嚼着嘴里的苹果,脑子里萌生出一个新的销路。

    “要是我按照每斤15文把皇商挑剩下的果子全部买走,您卖不卖?”

    “当然愿意啦!”

    村长看着她脸上的喜色,便知道她有了解决办法。

    “这一茬苹果有多少坏果?”

    “八十多斤吧!”

    “我全要了。”

    他一拍大腿站起来,紧紧握住鲍春春的手:“妮儿啊,你要这苹果干啥?”

    “当然是吃了!”

    “不是,你这小身板,吃这么些苹果不得撑坏了?”

    鲍春春听出他会错意了,笑着把手叠在他的手上:“我又不是自己吃,我是要卖给别人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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